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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合作涉及侵權，請對方直接聯繫經紀團隊，我們不做處理。”
2018年6月1日下午，Biubiu飛快在鍵盤上敲下這行字。連續十個小時的連軸工作讓她顧不上喘氣。上海的夏夜顯得格外炎熱，旁邊同事起身收拾東西準備回家，而她的工作才剛剛拉開帷幕。
作為世界百強公司的資深行政，Biubiu的另一個隱藏身份，則是話題藝人王菊的後援會會長。作為騰訊視頻《創造101》的人氣選手，王菊從最初寥寥無幾的可憐鏡頭，到doki指數由3.4萬飆升至35.6W，微信指數以峰值12419206達到近94倍漲幅，霸佔各大熱搜排行榜，成為節目裡當之無愧的話題王。
在這場沒有硝煙的爭奪賽中，王菊與粉絲們正用顛覆性的模式衝擊娛樂圈，不斷挑戰著傳統行業的規則。而在不斷高漲的數據背後，粉絲新模式的玩法正在逐漸形成。
26歲才走進大眾視野的王菊，皮膚黝黑打扮偏歐美化，略顯臃腫的身材在鏡頭下顯得更為誇張，在粉絲的眼裡，她不算漂亮精緻，業務也不夠出眾，但在這個流水化盛產偶像的時代，王菊卻是個令人耳目一新的存在。
“她不無聊。有野心，有禮貌，知道自己想要什麼。”聊起王菊，黃楊非常興奮，“她像是在對全世界say no!”作為亞文化圈的一員，他喜歡穿高跟鞋上舞臺，也喜歡穿好看的小裙子，“她讓我想到當初為了夢想跳舞的自己，挺好。我希望她能成功出道！”
如他所願，排名由94位到36位，數據遠高於同期選手。這場投票活動似乎已成為粉絲的狂歡，是否看過綜藝顯得並不那麼重要，但不追王菊，似乎就顯得不夠前衛不夠酷。更多時刻，王菊變成一種特殊標籤。
作為王菊的高中同學，起初，Biubiu因為網絡上對王菊長相的攻擊而感到憤怒，後期又心疼現場應援連手幅都沒有，便召集同好們一起組建粉絲團。那時大眾對王菊毫無好感，她的黑圖更是被P成各式各樣表情包漫天流傳。這讓從未混過粉圈的Biubiu格外焦慮——沒人氣又沒好感度，意味著後期節目會給更少鏡頭；而更少的鏡頭，會直接導致選手的淘汰。這種不安情緒直到擁有復活權的Yamy選擇了王菊，讓她重回舞臺，忐忑的Biubiu才長舒了一口氣。
她的心路歷程從某種角度上代表了部分粉絲。在一個流傳已廣但不被考證的故事裡，王菊能進創造101，是隔著窗戶看著女孩們面試，鼓起勇氣敲敲門問自己是不是可以試試，才贏得了這次機會。王菊讓許多粉絲聯想到現實裡的自己——上進、努力，但卻不被認可，長得好看或應和主流，卻能獲得更好的機會。
另外一波粉絲，卻並不這麼想。他們通過老雞燈兒等博主瞭解到王菊，起初，這位曾經以毒舌紅遍網絡的博主，讓許多流量明星的粉絲都避之不及，初期頻繁在微博上cue王菊，並製作了大量表情包，“地獄空蕩蕩，王菊在土創”就來自於他的原創。
沒想到的是，在接下來的節目裡，王菊主動cue回老雞燈兒，現場還原了這段口號。
正是這一舉動，為瀕臨淘汰邊緣的王菊帶來新的轉機。許多節目裡一掠而過的鏡頭被眾人再度翻出，重新放大推到公眾視野面前。她對於外貌的理解、夢想的追求及獨立的個性，與馬東坦誠的對話，都成為大量吸粉的理由。
被王菊性格圈粉的老雞燈兒開始在微博上真情實感為她拉票，而這波粉絲同樣因為被王菊坦率自信所吸引，開始自發為王菊拉票打call。
與其他藝人不同的是，王菊粉絲比王菊本身更有影響力。在追星這件事上，他們已引起全民狂熱。
王菊粉絲自稱“陶淵明”。相比起其他藝人的應援圖及口號，他們的“土味應援“別具一格。從順口溜到拎段子，文案風格十分鮮明。惹得別家流量藝人粉絲在微博下紛紛艾特自家工作室。
【土味應援口號】
【菊話寶典】
【土味應援手幅】
【應援單曲上線六小時播放量超十萬】
“都是粉絲自家想的，沒有什麼團隊引導。”Biubiu解釋說。跟其他藝人不同，作為粉絲眼裡“反傳統”的代名詞，從一開始粉絲們就拎得很清——不需要團隊介入，所有文案美工靠自己，自發影響營銷號傳播，挑選品牌合作。
網上流行的這組圖，就出於“王菊的百萬美工”。96年的他並非美工出身，卻因為喜歡”百花齊放“的感覺沉迷其中，無償輸出諸多應援圖。在他看來，追王菊本身就是一種快樂，“認識了很多可愛的小夥伴，學習到了許多東西，這就夠了。”
而廣為流傳的粉絲文案，則都是產生於粉絲群或粉絲微博，由大家共同蒐集起來進行二度傳播。這些朗朗上口又趣味橫生的口號，個性的手幅、應援圖，以及周邊產品，迅速以病毒式傳播覆蓋整個互聯網，成為一種新流行——難以置信，這一切都是粉絲自發行為。
“偶像是粉絲的心理投射。我們這一代人，被傳統觀念與價值觀禁錮太久，需要一個人來衝破界限。”在小聖看來，這樣的心理並不奇怪。曾經就職於某流量小生工作室的他如今也是王菊粉絲中的一員，“所以不能用傳統運營藝人的方式去打造她，因為她所做的事情，就是個性又創新的。”
“而且，沒有團隊的管束，反而能有更多新靈感產生。”想了想，他又補充道。
Biubiu同意小聖的看法。
但從未混過飯圈，但又承接著飯圈與王菊紐帶作用的她，卻發現追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第一次發生爭執，是因為她用後援會官方號發出聲明，號召大家不要再自詡“陶淵明”，謹慎的她擔心涉及到歷史人物容易引起不良反應，卻引來了大量爭執——粉絲們非常厭惡飯圈的體系與做法，不希望被任何人拘束，甚至導致了部分粉絲憤然退群。
在傳統飯圈的認知裡，控評、打投、反黑、掄博等組織嚴密，連微博發帖都有規定的格式。成員間形成一套獨特的飯圈語言，不瞭解的人往往難以理解。
但在王菊的粉絲群體裡，反傳統、反約束的粉絲則有著截然相反的看法。在他們眼裡，王菊本身就是個性的存在，不需要有團隊操作運營。就像當初黃子韜憑藉表情包被大眾所知一樣，有生命力的藝人必須擁有個性與話題度。他們厭惡所謂的“快速打投”潛規則（通過小號投票），他們寧可選擇更有趣味性的漂流瓶、外賣留言、王者峽谷大喇叭等方式進行傳播，製造話題點。
雖然後者效率更低，但顯然在公眾傳播平臺上影響力更為廣泛。正是因為這些趣味性的傳播，才脫離於應援本身孵化出更多二次流傳的趣味性事件，讓大眾覺得成為王菊粉絲是一件非常酷的事情。
黃楊就是後者的存在。他因為喜歡王菊的獨特個性開始追星，但在過程中，逐漸覺得這是一件異常有趣的事，“我們一起去創造有趣的事件，去傳播去推廣，去為喜歡的人加油，這就很幸福了。”
“要學會Relax。”黃楊舉了反黑站的例子。
反黑站是飯圈必備的存在。在後援會建立初期，粉絲也為王菊註冊過反黑站，積極要求舉報鏈接，要求粉絲舉報打卡，方便及時處理對王菊的人身攻擊以及自家粉絲的引戰言論。
但真正遇到網絡上有人莫名攻擊王菊時，粉絲卻不慌不忙花式道歉，反黑成功，還意外收穫到一批路人粉，被譽為圈內最和平的“菊系追星”。
此事後，反黑組主動改名為“菊姐快樂驛站”，並將簡介修改為“愛菊每一天，快樂似神仙”。反黑組負責人LXX稱，“這就是自成一派的創新呀。有人打上門來，你未必需要抄傢伙和他一起對打，可以無視，可以談判，可以開個玩笑緩和氣氛，也可以“厚著臉皮”要求“罵都罵了，不如投一票再走”。”
Biubiu逐漸也接受了這件事，“所謂的站姐、pb，在王菊身上都是不適用的。菊姐的粉絲有其特殊性，我們沒辦法要求所有人，做好拉票、打榜、物料就行了。”
她索性將注意力集中在拉票、打榜與物料傳播上。但在她運營的群裡，她依然每天會提醒一次“請大家不要攻擊別家選手，專供自家”。一旦看到有攻擊傾向，立馬勸阻並踢對方出群，“不管人家怎麼想，底線不能丟。追王菊是帶來快樂的，不是來傳播負能量的。專注自家就好。”
可以說，是粉絲成就了王菊。
作為比賽中最大一匹黑馬，王菊一路飆升的票數，完全來自於粉絲一票票辛苦拉來，發動身邊家人、朋友，出動“漂流瓶”，頗像當年盛行超女時的狀況。
“就從沒見過這樣的經紀公司。”小聖偶爾也會私下揶揄，“沒有人跟粉絲群直接引導對接，也沒人聯繫營銷號，連合作，對方都得找到粉絲來聊。”
從最初的全民狂歡，到後期的數據飆升，王菊的粉絲通過網絡載體，成功完成了一次娛樂圈前所未見的偶像輸送。與她星路所匹配的，是各界對她的狂熱關注，無論是廣告圈、營銷屆或是品牌，都向她投來了密切的關注。
【領跑數據】
品牌在挑選代言人時通常都會非常謹慎，結合作品熱度、粉絲熱度以及藝人本身定性等多重維度來進行分析，但面對王菊帶來的盛況時，多個品牌主動拋出了橄欖枝。
私底下，LXX收到了大量品牌邀約。 “有些是想讓我們幫忙轉發，有些則是直接出了周邊衍生。例如搜狗輸入法，入駐了粉絲的菊花寶典。”更有品牌在初期嘗試提到王菊，並提供轉發福利，當天漲粉高達1萬。
Coco負責國內某知名快消品的娛樂投放，前一週老闆看她午休時間追創造101還不屑一顧，這一週早會時便催著她去了解一下“王菊是誰”。
“現在已經是新的代言人時代了。我們會更多考量藝人的名氣、個性以及她身上所傳播的氣質。如果預算充足，我會優先考慮與她合作。”在她看來，王菊帶有天然流量，並擁有強大的話題度，但同時，Coco也會有些顧慮，“大品牌會擔心她身上的不可控因素。相比之下，選擇成熟的藝人會更保險，所以她的後期發展尤為重要。”
王菊的迅速成名與營銷熱點同樣引發了娛樂圈的關注。小聖在各個粉絲群裡都遇到過同行，甚至還被私下問到，“這次營銷是你們團隊做的嗎？多少費用？”而他此前服務的男藝人，也在他朋友圈下留言詢問，“王菊到底是誰？為什麼這麼火？”
“他們完全不敢相信熱搜、營銷號是自發行為，也不信所有物料是粉絲製作，沒有聘請水軍。”對於這種質疑，小聖表示很無奈。甚至有人特意截圖王菊微博粉絲量給到他（王菊微博粉絲僅有29萬，與她的流量並不匹配）。
“這恰恰證明了，王菊作為偶像身上所承載的大眾化屬性。舉個例子，當下很多小鮮肉屬於圈地自萌，有流量有話題，但圈外人並沒有太多提及，品牌主選擇他們更多是考量他們粉絲所帶來的購買流量。但王菊一定是大眾化、娛樂化的，她會代表一種新的偶像形式湧現。”
但在小聖看來，最終是否正式出道，並不那麼重要，“其實王菊更適合solo。坦白講，她的個人氣質太濃烈，在女團裡會影響整體協調性。而且，簽約女團後，個人發展也要考慮到其他團員的匹配性。”
“那如果她淘汰了，你會傷心嗎？”
“不會，因為追她，已經讓我很快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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