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女兒：
終於，我們回到了漳浦。這幾天的天氣是異常悶熱的，雨欲來的樣子，但又未能下起雨來，躁熱中有一種壓抑的鬱悶，給這舊曆的年底憑添了一種難以言說的氣氛，在溪邊的竹林裡搖曳。
昨天和爺爺、媽媽我們四個人還在水頭，完成了最後一項工作：我們新房子的交付。第一次拿到新房鑰匙的爸爸媽媽激動之餘面臨著新房裝修的浩大工程，虎年是一個好的開端，從我們的新房子開始。你也是平生第一次走進屬於我們的新家，以後你將在時代新城第一棟C1901成長，那是爸爸媽媽送給你的一個穩定的場所，我們共有的家庭。爸爸想起了你大姑姑非常喜愛《吉祥三寶》這首歌，你表哥劉濤未離家出走前也非常孝順，來廈門時特意把彩鈴設置成《吉祥三寶》，如今是往事不能重提。每個幸福的三口之家都是吉祥三寶。
關於稱謂：爸爸在這封信裡使用的稱謂是真實的稱謂，但因為爸爸屬於常駐漳浦人口，所以彷彿外公外婆的兒子一樣，稱呼也是按照這個標準制定的，這個在普通話裡叫做上門女婿。於是你稱呼自己的舅舅為叔叔，姨媽為姑姑，等等。但在現實生活中你同時存在姑姑與姨媽，爸爸怕因此弄錯了對象，所以在這封信中將稱呼還原過來。漢語就是如此細緻的分開，不像英語統稱Uncle、Aunt ，管你叔叔還是舅舅。由於前八封信中有些稱呼沒有改過來，所以特意在這裡說一下稱謂問題，防止後面的混亂。同時也在這裡說明：這些信件中的文字為爸爸媽媽共同創作的語言，所以有的時候是以爸爸的語氣，有的時候又會變成媽媽的口吻。但我們沒有偏離主題：致女兒的一封信。
簡單收拾了些行囊，我們又去石井姑婆那裡（北方應該稱呼姑姥爺和姑姥姥，是媽媽的姑姑。南北方關於稱呼的差異還是蠻大的）把那些雞籠等設置裝上。那個做土雞鴨店鋪的生意他們結束了。
可能因為交房的興奮勁沒有過，再加上中午也沒心情做飯，爸爸沒有吃飯，沿著324國道慢慢的往漳浦行進。已經臘月廿七，真正的年終歲尾，我們也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安全行駛才是最關鍵的。氣溫一下升高，天氣熱得彷彿夏天，儘管爸爸把車窗搖下，還是感覺很熱。你穿的較多，汗出不止，媽媽又怕你著涼，不肯為你脫下衣服。途經灌口，爸爸肚子很餓，路邊又剛好有東北飯店，便在那裡吃了一餐很遲的午飯。那個老闆黑龍江人，抽著從東北帶過來的旱菸，讓我想起了我的鄰居。吃飯的時候，爸爸把你最外面的衣服脫下來。因為貨車的駕駛室空間很小，所以仍然會感覺到你很熱。行至漳州與漳浦交界處，過一大橋，爸爸睡意激增，竟想象到我們泡在河水裡的樣子，於是不敢再開，停在立交橋下小憩。安全是昨天的主題詞。
這樣走走停停，於五點半左右到達石兜。一路上因為熱的緣故，你並沒有入睡，雖然數度吃奶。
車上所有的貨物全部卸完之後，天已擦黑。你騎在爸爸脖子上，一起去看溪邊的竹林。途中兩次遇到返家的牛，你都興奮地叫起來，彷彿在提醒爸爸你是屬牛的。溪邊的景色是爸爸流連和嚮往的，但因暮色已深，只能聽到風吹竹葉的沙沙聲，感受溪水汩汩前行的生命律動，和夕陽西下時一種端莊的寧靜。
吃過晚飯，去安龍叔叔家裡，見到了一年前還抱在懷裡的蘇陽姐姐，現在已經會走路了。媽媽給她買了套衣服和幾件玩具。這是個奇怪的孩子，出於對同齡孩子的喜愛，一直叫她自己的媽媽抱來訪的孩子，別人，哪怕是來訪孩子自己的媽媽抱自己的孩子，她也用哭來抗議。經安龍夫婦解釋我們才明白：她是希望孩子留下來和她一起玩兒，所以要她自己的媽媽抱著你，她才有安全感。孩子的愛心，大人大抵是不理解的，但她們用自己的方式創造著愛與被愛的純真，此時的純真是最真摯和無法指責的。蘇陽比抱在懷裡時長大了許多，也變漂亮許多，大眼睛很有神，雖然稚氣未脫，仍像極了你安龍叔叔的眼神。蘇陽姐姐很喜歡你，數度跑過來和你擁抱、親吻，雖然她還不明白如何表達這種善意和好感。爸爸希望你們長大了能成為朋友。
從安龍家回來，媽媽和外婆為你洗完澡，又去了隔壁鄰居家裡坐了一會兒。每個人都在誇你的可愛與美麗，前面商店的那個女人在爸爸馱著你去溪邊的時候一直追過來看你的樣子，很垂涎的模樣。在她誇你好看的時候爸爸彷彿看到她一個人懊悔的樣子：自己怎麼沒有生一個如此漂亮的女兒。同時爸爸開始隱隱的有些擔憂：你是否會變成這群虛榮的人們向公眾炫耀的工具？只是隱隱的，因為爸爸已經數度發現在這個曾經非常失意的村子裡，他們難以壓抑那種驕傲的虛榮。這和爸爸低調做人的原則有衝突，有些時候是要不得的，有些時候是無可救藥的。
一天很累了，又一次睡在石兜的床上，你不一會兒便熟睡過去。凌晨三點鐘你醒來衝著爸爸笑，爸爸正在失眠中看書，也回報一笑，結果被媽媽狠狠瞪了一眼。石兜勤奮的公雞從兩點多就一直啼鳴，一直啼到天明。可能因為你突然改變了環境，聽到雞啼覺得奇怪，以為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今天又是個類似夏天的天氣，傳聞中的雷陣雨並沒有來，倒是有黑色的雲朵從山那邊漂移過來，還帶著沒有涼意的風，有些強勁，窗戶和門有時會被吹動。一天裡在摺疊金箔紙中度過，這些金是準備明天拜天地公時要用的。閩南地區還保留著祭拜天地的民俗，保留的還比較完整。節日中有民俗的程式在裡邊使節日更像節日，東北現在除貼春聯、掃墓之外已經沒什麼程式可以走了，春節只是一場吃穿的盛宴和鞭炮的狂歡，此外無他，讓人覺得有些簡單了。因為南北的差異，使得春節的側重完全不同，如果沒有經歷過兩地春節，是不會感受到的。等你稍微長大點我們回東北感受一下那裡迥然不同的節日氛圍。
有了昨天的教訓，今天給你穿的衣服相對少了許多，任何事物都有科學發展觀。吃過早飯，爸爸就帶你去了溪邊，碧綠的竹林靜靜地、修長地佇立在岸邊，溪水淙淙流淌著彷彿古老的時光。陽光透過竹葉的縫隙羞澀的投進一縷，風一晃動又消失了。竹葉在風中颯颯作響，有一兩片會紛揚著落下，在空中劃出優美的曲線。你的眼神停留在風雲際會的竹梢頭，風順著竹葉遊走，竹葉偏向一邊，又搖擺回來，是另一種優雅。遠處的山峰從蒼翠的地平線延伸過來，霧靄纏繞在頭頂，若即若離的樣子。
許多人在傳說著你的美麗和可愛，終於我們也成為這田園風光中的一道風景。前面商店的男人聽了女人的說法，吃過早飯就跑過來求證。女人在中午的時候又追過來抱你，難以掩飾對你的喜愛。晚上你和媽媽、外婆出去的時候，桂梅阿姨打電話過來要看你，看來你已經在這裡小有名氣了。但註定你不會成為這裡的一員，對這裡而言，你只是過客。
爸爸
2010年02月11日 星期四 多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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