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想被“封”的故鄉懷念記憶中的年味

本刊專稿 黃桂娥


遙想被“封”的故鄉懷念記憶中的年味

濃濃的年味

今年春節對於家鄉的城市來說,好像什麼呢?像一朵正要盛放的花朵,突然失去了盛放的機會。因為要防控一種新型冠狀病毒傳染病的洶湧疫情,所以大年剛要開始,就封城了。現在看來,很早就放棄了回家鄉過年的我是明智的。逐漸接受了這件震驚的事:爸爸媽媽被“封”在了他們的城市裡。這期間,各種疫情的信息充溢著我的這個春節。焦慮中有感動,特別是全國各地的支援讓人熱淚盈眶。

遠在西部高原的我,不能為家鄉出什麼力。出了這樣的事,也不可能只是指責和添亂。期望從此人類都行動起來,改正錯誤,避免此類災禍。

被“封”的父母,生活怎麼樣呢?我經常打電話回去問候。有天,媽媽告訴我:“今年本來輪到你爸爸這兒做年飯,所有你爸爸這邊的親戚都要集中來家裡吃年飯的,現在我們準備了幾大桌的菜,沒有人來吃了。你爸爸做了很多肉圓子、魚圓子,期望能夠留到你回來的那天。”媽媽的話,勾起了我10年前的回憶,那時我們全家還在農村生活,那時我們的農村還沒有被拆遷,那時的年味很濃。

記得快過年的時候,大人會做些豆絲、餈粑,醃些臘魚、臘肉,還會做一些糯米果子等小吃。

豆絲的原料主要是綠豆,會少量添加一些黃豆、大米等。人們把它們磨成漿,混在一起攪勻,算是完成第一道工序;接著,豆漿要在熱鍋裡煎成一塊如鍋般大小的薄餅。

薄餅出鍋之後,放在席子上攤涼,然後將它捲成一個圓筒,順著這個圓筒一刀一刀切下去,豆餅就成了絲絲狀,這算完成第二道工序。剛切好的豆絲比較軟,將其平攤在簸箕上,放在太陽下暴曬,幹了,它們就硬了,硬的豆絲可以放很長時間。做豆絲的整個工序才算完成。

做豆絲的第二道工序,由於量大、時間緊,一個家庭的人手往往不夠,要請人幫忙。有的人家,豆絲一做就是一整天,中午飯也來不及做,就用油在鍋裡炕幾個豆絲餅,給一屋子的人手當飯來吃。拿油炕的豆絲餅,撒上佐料和蒜葉子,吃起來可香啦。幫忙結束後,主人家會摺疊幾個豆餅,給幫忙的人拿回去,作為酬謝。

等豆絲已經曬在太陽下了,人們又開始忙著做餈粑,這個也需要請人幫忙。蒸籠裡蒸好糯米後,把它放在石缸裡,幾個大男人,各人杵一根大棒,圍著石缸,把糯米搗爛成泥狀,然後再扯成一坨坨,按進粑印裡。從粑印裡倒出來,就是好看的餈粑了,上面還有喜字,喜字周圍還有花紋。餈粑放硬了之後,要把它們泡在水缸裡,這樣它們才能保持很長時間不壞。

遙想被“封”的故鄉懷念記憶中的年味

大人們有說有笑的打著餈粑

餈粑做好後,主婦們又要開始做臘魚臘肉。臘肉切成一長條,抹了鹽,不用煙燻,用鋼勾子鉤住,掛在樹架上曬乾。臘魚做起來就難多了——十多斤的大魚,去鱗洗淨之後,切開肚子,把它兩片身體攤平,均勻抹上鹽,也是用鋼鉤子鉤住,掛在樹架上曬乾。只是這抹鹽的技術比臘肉要求高,技術高低直接決定了臘魚的好吃程度——鹽抹少了,頭骨周圍就臭了;鹽抹多了,又鹹得像鹽塊。我的母親特別會醃製臘魚,她醃的臘魚,人人都說香。

我們家鄉這裡,臘月二十四才是小年。從前,一旦過了小年,年味兒就越來越濃了。記得小時候,從臘月二十四到年三十的每一天,壪裡的人都喜氣洋洋地忙碌著年事,而且那些事每年都做一遍。比如臘月二十四那天,要對屋子來一次大掃除,要把每個房間裡四面牆壁上的灰塵刷下來,還要把房頂的蜘蛛網子刷下來。人們把屋子的各個角落都整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的,以迎接新年的到來。

到了臘月二十五,家家開始打豆腐。打豆腐是極累的活,特別是推磨。有句俗語說:“有錢能使鬼推磨”, 這也說明了推磨的辛苦。到了燒漿的環節,孩子們最喜歡了,一口大鍋架在屋前,鍋下面是灶膛。人們在大庭廣眾之下,一邊給灶膛裡添柴加火,一邊討論燒漿的情況。漿水面上常常冒了一層漿皮,孩子們往往得到賞賜,吃那層漿皮。

到了臘月二十六,大袋的湖魚和大捆的藕被買回來了,於是家家戶戶剁魚、削藕忙成一片,帶魚鱗的血水滿壪到處流淌,鱗片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亮。

臘月二十七,壪裡的婦女開始三五成群地邀約著去趕集。從村裡三個不同的方向出發,對應著有三個集鎮可以趕,往東邊走,是廟嶺集市;往西邊走,是豹海集市;往南邊走,是左嶺集市。孩子們興奮地在屋裡等待,不知道自己的媽媽們會買回什麼年貨。

遙想被“封”的故鄉懷念記憶中的年味

婦女們相約著去趕集

等到媽媽們買好年貨回來,孩子們迫不及待地搶著打開包,吃的用的年貨直接忽略,只是在裡面翻找他們的新衣服。新衣服找出來,孩子們摸了一遍又一遍,想象著自己穿上它們時的模樣。想到還要放兩天才能穿,心裡暗暗祈求老天爺,最好砍掉中間這兩天,日子直接跳到穿新衣的那一刻。

臘月二十八,雞鴨鵝們都遭了殃,它們被割斷氣管,撲騰幾下,就去了西天。人們把它們拔好毛,刨好肚,一個個往屋樑子上倒著掛起,等待著接待拜年的客人。人們在它們的下方活動,猛一抬頭,看見它們的眼睛,好像還和活著的時候一樣,能看得見似的。

臘月二十九,大人們都在屋裡忙活著做年飯所需的食物。首先是做肉丸子。鮮肉剁成末,添加藕末、豆腐末、蔥、姜、蒜、麵粉等,用手抓捏均勻之後,用湯勺舀成圓形,放油鍋裡炸,炸至金黃,撈起來就完成了。

遙想被“封”的故鄉懷念記憶中的年味

年味美食

然後做魚丸子。先把魚洗乾淨,去皮,剔下魚肉,不要刺和骨頭。剔下來的魚肉剁成泥,放姜蒜泥、豆腐泥等東西攪在一起,然後捏成圓形,讓它飄在清水上,能飄起來的,就成功了,飄不起來,就說明魚丸沒做好。

接下來再做炸魚塊。炸魚塊最簡單,把魚剁成塊狀,裹一層面粉,用油酥好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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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魚塊

最後做的是藕夾。方法是:把蓮藕切成片狀,兩片之間夾做好的肉餡,外面用一層溼麵粉裹住,然後放油鍋炸成金黃色,吃起來有點軟也有點脆。

家鄉多湖,湖邊的人和藕有非常親密的關係。很多

生活內容與藕息息相關。就好比山裡人和土豆的關係。

男人炸好各種圓子和魚塊之後,就去忙著貼春聯了,留下女人繼續做食物。女人繼續要做的是炒花生、炒蠶豆、炒糯米果子……那都是待客的零食。孩子們圍著這些弄好的食物,盡情品嚐著。吃得肚皮都要撐破了,還不停手。

到了年三十兒,人們的興奮已經到達了頂點。大人一大早就起了,準備年飯,因為家鄉的年飯是中午吃,所以早早就開始準備。肉丸子、魚丸子、糯米丸子、火鍋雞、粉蒸排骨、爆炒牛肉、紅燒全魚……都是平時很少能吃到的菜,這會兒集中在一起爭奇鬥豔,害得孩子們饞涎欲滴,坐上了桌子卻一時不知如何下手,只好挨大人的罵:“像個饞貓子,眼大肚皮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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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餃

除夕守歲,每戶人家大門前的路燈都徹夜亮著,小孩在外無論玩多久,大人也不會過問。若是碰到少男少女情竇初開,守歲成了徹夜相約的最好機會。大年初一早晨,全家穿上新衣服,小孩去給輩分最長的人如爹爹、婆婆拜年,討來第一筆壓歲錢,幸福得簡直無與倫比。走親戚拜年,也盡是好吃的、好喝的,外加越來越多的壓歲錢。大人說怕過年,孩子們則希望大年慢慢地過,天天都過。大人雖然嘴上說著怕過年,卻總是盡心盡力地做準備。

記憶中過年的那些天,往往是一個個好天氣,太陽懶懶地照著村莊,房子側面白白的牆壁上,倒映著樹枝的亂影。屋前的菜地裡,白菜一窩窩綠油油地躺在陽光裡,它們和地坎子上的枯草叢完全不同,形成強烈對比。蘿蔔葉子也是綠油油的,有的葉子下面冒出半截白蘿蔔。過年這幾天,人們就會把它們剁了,熬骨湯去。一根枯瓜藤子,纏繞在幾棵高大的、正在發花苞的李子樹上。枯藤子上面有一個大南瓜,它掉在半空中,不知主人將如何處理它。沒有割掉的玉米杆子,像乾瘦的老軍人,一排排立在不遠處的土崗子上,長葉子吱吱地傳達風聲。

村莊裡不時有幾陣鞭炮鳴響,它顯示著日子非同尋常,過年的時候到啦!一群小男孩,口袋裡裝滿散炮,到處製造爆破事端。他們點燃了炮,往人家的院子裡丟一顆、茅廁裡丟一顆、豬圈裡丟一顆、陰溝裡丟一顆,或者往罈子裡、罐子裡、石缸裡丟……總之,什麼地方刺激好玩,就丟在什麼地方。

無處不在的“啪!啪!啪!”的爆炸聲,冷不丁的,會嚇得那些在太陽下坐著聊天的人們渾身一抖。每年的這個時候,媽媽總是為此而溫怒道:“小伢們,滾回你們自己屋邊去炸,莫要在我這裡炸,把我心臟病駭發了。”

這時,媽媽往往把白得耀眼的糯米麵粉,在白布上攤開來了,在太陽下曬。那是正月十五元宵節的時候,要用來做湯圓吃的。旁邊還曬有幹蘿蔔絲絲,曬乾了,用油炒,吃起來又香又脆,用它來下稀飯,真是一大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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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煎餃

不知是哪家的擴音箱,開得震天響,城裡流行的歌曲在整個壪子裡播散。從城裡打工回來的青年,他們不愛出來走動,還是喜歡窩在屋裡聽音響中的歌曲。很快,一陣陣菜香順著風從一個方向飄來,這裡的年飯是中午吃,所以近中午的時候,村莊的歡樂氣氛達到了頂點。

爸爸媽媽做的年飯都有哪些菜?分別是魚圓子、肉圓子、紅薯圓子、糯米圓子、參湯圓子、藕夾、藜蒿炒臘肉、紅菜薹炒肉、粉蒸肉、芹川炒牛肉、臘雞燒紅蘿蔔火鍋……最後還有一條只能看不能吃的炸全魚。

真懷念爸爸媽媽做的年飯啊!期望在鄂的所有醫師、護士及其他支援人員平安、期望火神山、雷神山兩座醫院早日建成、期望早日取得疫情戰役的勝利、期望家鄉的城市早日解封、期望我可以早日和爸爸媽媽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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