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世上，遍地都是 生活艱難 心懷苦難的人。即使是那些看似富有，那些看起來濃情蜜意的人，還有那些看似健康的人。”
每個人都在掙扎，但有的人下沉，有的人從泥沼中走出。
真正能從苦難裡走出，改變人生的人，餘秀華算一個。在紀錄片《搖搖晃晃的人間》裡記錄了這個普通農村婦女在苦難裡摸爬滾打的故事。
餘秀華是誰？
先天患有腦癱，19歲被迫嫁給大她十幾歲的男人，生活在貧苦的家庭，卻成為了紅遍全國的女詩人。
就是這個其貌不揚，高中都沒畢業的女人，拖著殘缺的身體，寫下了這樣的詩句：
“我會遇見最好的山水，最好的人他們所在的地方都是我的祖國”如果給你寄一本書，我不會寄給你詩歌 我要給你一本關於植物，關於莊稼的 告訴你稻子和稗子的區別 告訴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膽的春天我開始信任我的平凡，我的世俗 和一錢不值 我把一個句子放在山後長長的斜坡上 讓葉子蓋滿它的身體 可我不知道 哪一片葉子的淚光 會得到整個秋天的原諒她手握這樣一手爛牌，她也終於頑強地打出了王炸的效果。
01
1976年，餘秀華出生在湖北省鍾祥市石牌鎮橫店村，從出生起，她就是一個腦癱兒。她時常抽搐，無法控制自己的手腳，說著說著話還會淌出口水。
小時候，餘秀華的父母告訴她：是因為你上輩子做了虧心事，所以才生下來殘疾。她信了這個說法，愈發自卑。
越自卑就越要強。開始她去上學，因為走不了路要爸媽揹著，結果被班裡的孩子嘲笑，後來她就再也不讓背了，自己用柺杖走路。再過了幾年，她不用柺杖也能自己行走。
沒有人知道餘秀華忍下了多少次摔跤跌倒和打碎自尊的疼痛，我們見到餘秀華的時候她已經可以像一個正常人一樣走路，雖然只是像而已。
我想這件事也給了餘秀華信心，在她茫然無知的少女時代，她或許有那麼一剎那覺得自己可以擁有平凡的幸福。
她會像十五六歲的普通少女一樣，望著身材高挑，面容白皙的男孩子，偷偷心動。
或許我們都有過那麼一個童話般的場景，那天陽光很好微風不燥，有個少年恰好是你喜歡的樣子。
但童話不屬於那時的餘秀華，揭開美好的畫布，下面盡是千瘡百孔的人間真實。
02
餘秀華雖然身體殘疾，但是成績一直不差，尤其是作文，她還在當地獲過獎。這是她唯一的驕傲，支撐著她的學生時代。
但是這一點點驕傲，也被殘忍打碎了。由於殘疾，餘秀華寫字的時候，只能用比較好的左手壓著右手腕寫，寫出來的字歪歪扭扭，難以辨認。因為“卷面不整潔”，餘秀華得了零分。
唯一的驕傲沒了，餘秀華嘗試過自殺。那道割腕的傷疤，至今留在她的手腕上。
後來她退學了，主動要求的。
“我一個人孤零零的……”
她妥協了，不再去做那些不切實際的夢。曾經因為作為獲獎而被稱為才女時燃起的小小火苗，啪一聲滅了。
她回到家中，試著開一個小賣部。但她並不擅長，沒多久便倒閉了。
所以，當她的父母提出讓一個大她12歲的男人娶她時，她並沒有怎麼反抗。
她嫁的男人尹世平是外地人，窮困潦倒，傳說還坐過牢。但餘秀華沒得選，尹世平似乎也沒得選。
原本餘秀華的父母找個上門女婿，是為了照顧女兒，卻沒想到這個女婿沒有讓女兒過得更好，反而在餘秀華的講述裡尹世平酗酒，招妓，家暴，羞辱她……
餘秀華無時不刻不想離婚，卻總被父母勸住，從未行動過——殘疾和貧窮困住了她的身體。
她沉默地忍耐著，把生活唯一的寄託放在了“寫詩”上面，因為那一刻她的靈魂是自由的。
就像是沉默的古老地下城，地面上車水馬龍翻天覆地，磨難從不停歇，她任其搓磨，守著自己的城池不動如山。
03
大半個中國，什麼都在發生：火山在噴，河流在枯 一些不被關心的政治犯和流民 一路在槍口的麋鹿和丹頂鶴 我是穿過槍林彈雨去睡你 我是把無數的黑夜摁進一個黎明去睡你 我是無數個我奔跑成一個我去睡你 當然我也會被一些蝴蝶帶入歧途 把一些讚美當成春天 把一個和橫店類似的村莊當成故鄉 而它們 都是我去睡你必不可少的理由2015年，一首《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火遍網絡，全中國都在問：餘秀華是誰？
2015年開始，餘秀華來到了一個新的世界，曾經那個可能永遠不屬於她的世界。鎂光燈，文學家，詩人，觀眾，喝彩，成千上萬的讀者和成千上萬的褒獎……
這都是因為人們被她那搖搖晃晃的人間所震撼。
竇文濤、梁文道在《鏗鏘三人行》談論她，說她有獨特的感知痛的能力。
她與明星，文人坐在一起。
有人嫌棄她口齒不清，人們讓她演講，給她所有認真用來聆聽她說話。她甚至參加了央視的《朗讀者》，接受了董卿的專訪。
她似乎終於要走出困住她一生的泥潭，比如貧苦的出身，比如殘缺的身體。
只剩下一樣，愛情的自由。
04
而此時的餘秀華，還在她的婚姻裡掙扎。
曾有一年，尹世平在湖北荊門打工，老闆拖欠了他工資800塊，尹世平非要拉著餘秀華一起去討薪，讓她攔老闆的車。理由是：她是殘疾人，老闆不敢撞。餘秀華問如果真的撞了怎麼辦，尹世平沉默。
心寒不是一時的。餘秀華能列舉出許許多多尹世平的缺點，比如會在喝醉酒拉著她的頭髮把她的頭往牆上撞。
但餘秀華最忍不了的疼，是尹世平的看不起。下雨天，餘秀華走不穩摔跤，尹世平會在不遠處看著她笑，笑她是個殘疾人爬不起來。
諸如此類的問題，在20年間隱忍不發，終於隨著餘秀華的成名而一同爆發。
她提出離婚，尹世平卻並不同意。當然不是因為愛她。
“你出名了就想踹開我？”
“你想得美，你要是沒出名還行，出名了我就不離婚。”
“你走到哪我跟到哪。”
餘秀華氣得罵髒話，指著躺在床上翹著腳笑的尹世平罵：你想要什麼，你要怎麼才能離婚。
“錢，房子。”
2015年10月，餘秀華去當地法院起訴離婚。在電話裡，她對老公說：“你這個月回來，15萬元。下個月回來，10萬元。時間隨便你選。”
最終餘秀華拿出了自己的大部分版稅，給了尹世平15萬元，在父母的勸說下，還答應了在村裡給他建一棟兩層樓的房子。
這幾乎是她的全部，但她終於自由了。
05
在她結婚離婚的20年間，或者說從餘秀華這個人帶著疾病出生起，就有這樣那樣的人為她貼上標籤，為她安排好人生，告訴她這已經是你能有的最好生活了。
她的父母這樣說：
雖然這個男人脾氣不好，但是沒有他你以後怎麼生活？你們不離婚，這才是個家。在他們看來，一個四肢健全的男人，配她綽綽有餘了。
她的鄰里說她是個有了錢就踹了丈夫的壞女人，說她不知足。
於是她忍了20幾年，人們都以為她也已經向生活屈服，直到離婚，直到整個離婚的過程被紀錄片拍攝下來，我們才彷彿看到隱忍的她伸出手打開20年來緊握的拳頭，展示自己因為活得“符合自己殘疾人的身份”而承受的傷痕。
她終於沒有活成別人期望的樣子，她活得比那好千倍百倍。
身體，貧窮，婚姻，她從這些構成的泥沼中，救回了自己的生活。
我們咀嚼過生活的苦，才能嚐到甜本身。就像餘秀華說得，
一個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只要按照自己的心願活著，努力活著，本身就是一種勝利。活著就是勝利。每個人，都能成為那個勝利者吧。
在屬於她的紀錄片中，有一幕，她站在後臺，對著攝影機笑，臺前掌聲響起“請餘秀華老師……”那時她笑得好開心。讓人想起她曾寫過的詩句：
我請求成為天空的孩子即使它收回我內心的翅膀終於，她也有了自己的翅膀。
希望每一個人，咀嚼過苦難，依舊此生溫暖純良，不捨愛與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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