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惡到底是什麼？
是掠奪，是暴力，是殺戮？
有時候罪惡總是隱藏起來，
披上平和完美的外衣，
它是一種壓制，一種束縛，
一種將人打入深淵的力量。
近日，廣州國際紀錄片節如期召開，相比較聲勢浩大的金雞與海南電影節，這個針對紀錄片的影展還是顯得更冷門、小眾。但是，我們不能因此就忽視紀錄的意義，它能讓最普通的觀眾直面社會與人生，也帶領我們發現文化與人性深處的光輝與陰暗。
老粉絲可能知道，我們在成為“怪奇影像研究中心”之前就在做全面的影視評論，紀錄片也一直是我們關注的重點。這次很榮幸參加了廣州國際紀錄片節，不僅觀看了多部優秀的影片，也與不少業內導演、製片人等進行了對話。
今天要推薦給大家的影片名為《罪惡小城》（Roll Red Roll），講述了2012年發生在美國俄亥俄州斯托本維爾發生的一起高中性侵案。該片最初亮相於翠貝卡電影節，這次在廣州作為亞洲首映。
榮幸的是，我們第一時間觀看了這場首映，並與製片人luke先生進行了映後交流；可怕的是，整個觀影過程是極度痛苦與壓抑的，可以清晰聽到抽泣聲與嘆息聲。
▲該片在IMDB的評分
時間回到2012年，與很多無聊的美國小鎮一樣，斯托本維爾的一切看似風平浪靜、按部就班，唯一能讓居民們打起精神的就是鎮上高中的橄欖球隊，這支名叫“Big Red”的球隊曾在洲際比賽中取得過好成績，這無疑為小鎮鍍上了一層金。
然而，噩夢開始於一場慶功宴，高中生們在比賽後都要開派對，這是所謂的“傳統”。然而第二天，人們在社交網絡上開始傳播一些圖片和視頻，裡面的主角是一名醉酒的女高中生，她被這些男生玩弄、猥褻、強暴、侮辱，被拉著頭髮像死狗一樣拖行，被排洩物弄滿全身……
▲左為自由記者、曝光此事的網絡博主；右為當時的視頻截圖
儘管在影片中這些可怕的部分都打上了馬賽克，但是僅僅聽著視頻裡那些刺耳的笑聲、那些淫穢的語言就忍不住遍體發寒。
女孩的家長選擇了報警，當警察展開調查時，我們發現，這不僅是關於一個女孩的噩夢，更是關於小鎮所有人的所謂噩夢。
▲兩名施暴者，馬裡特和特倫特
在犯罪嫌疑人看來，他們並沒有犯下強姦的罪行，是這個女孩自願跟他們去派對的。
在一些旁觀者看來，橄欖球員們也沒有什麼錯，當一個女孩在派對上喝了很多酒，並且有意跟男性調情，那麼這個女孩就是做好了要發生性關係的準備。
▲男生們反覆強調train，即調教，他們認為 那些“淫蕩”的女生都應該被這樣對待
在橄欖球教練、校方領導看來，橄欖球員們都是“好小夥子”，他們雖然頑皮，但是卻是整個高中、整個小鎮的驕傲，他們只不過就是犯了“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而已。
可怕而可悲的是，以上這三方面，即是小鎮的主流意識，從麵包店店員到古董店老闆，從其他高中女生到一些學生家長，他們都傾向於“受害者有罪論”，甚至覺得這種“輪流發生性關係”這並不是一件什麼了不得的大事，畢竟“誰還沒年輕癲狂過呢？”
▲CNN、BBC、紐約時報等媒體有關於此次事件的詳細報道
就像真相總是被遮蔽一樣，在這場輿論漩渦中，受害者成為了最沒有發言權的角色。影片將其成為“無名氏”，並真的將她隱匿了起來，力圖通過不同的視角與態度，來還原與展現這背後的文化動因。
這樣的處理方式無疑也讓觀眾跟著惱火與揪心，因為在影片開始不久你就知道兩名犯罪嫌疑人的確是有罪的，還有那些傳播視頻和圖片的人、那些發表可怕言論的人、那些試圖掩蓋真相的人都是有罪的，然而你卻遲遲等不來“正義”的聲張，即便最後兩個橄欖球員被定罪了，你還是覺得只是遲來的安慰。
▲施害者馬裡特在法庭上失聲痛哭並向受害者及其家屬道歉
這種被延遲的疼痛感也許正是導演想要表達的，在看似偶然的一次“意外”之下，是我們身處其中卻熟視無睹的強姦文化。
女性穿著暴露，就是“風騷淫蕩”。
好女人不會去喝醉酒，更不會晚上出門。
女人跟男人約會就是默許發生關係，要不也不會答應約會。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女人之所以受傷還是因為不夠檢點。
人們往往對女性提出了各種要求與管束，但是對於男人呢，他們總會被輕易諒解，這就是男權社會的邏輯，而強姦文化也孕育其中。這不僅在美國，在全世界亦然。
正如影片抽絲剝繭，藉由宿醉強姦案開始為我們展現的“罪惡小城”，在數十年間，無數起類似的罪行曾經發生，又很快被壓制、被掩蓋。這不僅源於公檢法的不作為、男權思想的壓迫，更有受害者的脆弱與無助，因為她們是受害者，所以她們變成了“不潔淨”和“不正常”的存在。
當然，所謂的罪惡小城裡也並不是全無正義的身影，比如那位在網絡上搜集犯罪證據、並將其曝光的自由記者，因為自己相似的經歷，所以變得更為強大，面對鋪天蓋地的指責、指控都沒有選擇退縮。這時候，你不得不在面對當今網絡世界的兩面性，一面是毫無人道的消息傳播與轟炸；另一方面是總會留下人們需要的某些痕跡。
▲影片也強調了社交媒體在此事件中的重要作用
就像這起發生在小城的強姦案，因為各種曝光而在網絡上引起了全世界的關注，我們看到了歐洲、亞洲的人們在討論，在爭辯，也看到一些人選擇帶上V字仇殺隊的面具，到真實的線下世界去應援受害者。
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慷慨陳詞，有的靜默不語。也許你會覺得這是遲到的正義終於到來。但過後不久你卻會思考，這件事情真的解決了嗎，到底是什麼讓罪犯被繩之以法，是足夠的證據、是人性的悔悟、是法律的嚴明，還是輿論的力量？
事實上，導演在影片最後給了我們隱晦的答案，小城還是那個小城，人們也還是那個人們，他們依舊為橄欖球狂熱，依舊愛慕年輕活力的男性肉體，依舊喜歡為強者辯護，也依舊是那麼保守甚至陰鬱。
▲斯托本維爾街景
如果再往下挖掘，也許就觸碰到了社會更深層次的東西，是什麼塑造了男權的強勢地位，是什麼定義了男性氣質，又是什麼規訓了兩性關係？也許我們都能從這個小城中找到答案。
值得一提的是，影片雖然是紀錄電影，但是在節奏把控和素材處理上十分老道，並不會讓觀眾覺得乏味，反而有一種觀看犯罪片的感覺。特別是在還原事件真相的部分，背景音、多方素材與字幕提示的配合都讓觀眾迅速進入劇情，比如當看到女孩被從A地點搬運到B地點再到C地點，你會感覺這個年輕姑娘的下半生就這樣滑下了深淵。
熒幕上的點滴，就是真實世界中的度日如年。正如導演所言，所謂的“強姦文化”並不單指對女性的戕害與掠奪，而是面向全社會的，甚至全人類的，它是權力對人性的扭曲與腐蝕。
▲導演南希在女性影人座談會上發言
最後，感謝粉絲們一直以來的支持與厚愛，我們將從留言中抽出兩位幸運同學，分別送出《罪惡小城》製片人的簽名海報與《上海的女兒》導演的簽名海報。
希望大家踴躍留言，可以跟我們交流觀點，也可以提出意見或建議，哪怕只是隨便聊聊也好，讓我們知道，你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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