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偷走了我的心?《潛伏》中的眾生,孰能無情?

不能用溫情征服對方的人,用毆打也征服不了。——契科夫

誰偷走了我的心?《潛伏》中的眾生,孰能無情?

《潛伏》中的吳站長說:“沒有人情的政治是短命的。”

作為一部經久不衰的諜戰劇,《潛伏》的魅力不在詭譎,而在於人情。

男主人公——餘則成,在對軍統和國府心灰意冷之時,愛情成為一個機遇,引導他走向了光明。由此,牽出一串複雜的人情脈絡,展現出了那個不平凡年代的人生百態:從被策反到潛伏。從重慶到南京、冀中,再到天津。

扭曲的友情、亦真亦假的交情,還有多變的戀情交織糾葛。將翻天覆地之際,小人物們的悲歡離合演繹的淋漓盡致。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儘管信仰不同,儘管精明的人物善於用語言掩蓋思想。但每一個偽裝的面具下,都潛伏著一份獨有的悸動。誠然,在歷史前進的軌跡上,眾生皆如螻蟻。

可即便是螻蟻,在翻滾的碾輪上,也會用鮮血留下不甘的印跡。

誰偷走了我的心?《潛伏》中的眾生,孰能無情?

吳站長——“時間就像一頭野驢”,踐踏了我的豪情

“我年輕的時候,也清高,也好鬥。可你現在看看我還剩下了什麼?除了衰老和靠貪汙得來的那些東西。”

餘則成還記得吳敬中早些年對他們的訓誡,而吳站長只有淡淡的一句“忘了它”。在軍統這個裙帶圈子裡,他算是餘則成的“良師益友”。吳站長也曾經一腔熱血,他應該有過信仰的。而從“凝聚意志,保衛領袖”,變成“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中間究竟經歷了什麼,我們從餘則成的反正過程中,或可窺見一斑。一些人的腐化,蔓延到一個社會群體的墮落。在大廈將傾之時,勢必會壓垮剩下那些人可憐的忠誠。四大家族如此,戴老闆亦如此,他吳敬中又如何能、如何敢獨善其身?

垂垂老矣,作為一個久浸宦海的將官,吳敬中不可能再有餘則成那樣的勇氣和信心,去重新選擇一條道路。於是,他積極謀奪別人的酒廠家資、熱衷於黃魚和美鈔。他只能沉醉於斯蒂龐克的價值。用玉座金佛的珍貴,來麻痺自己的心靈。

對於餘則成露出的一些馬腳,他也選擇性的視而不見。正如電視劇旁白所說的那樣——“不是不懷疑,而是懶得懷疑了”。以吳站長的精明,不會不知道,馬奎才不是峨眉峰呢。但抓住了“雪山千古冷,獨照峨眉峰”這句詩的把柄,他還是選擇了對自己最有利的處置方式。

“峨眉峰,還特麼獨照,頗具浪漫主義氣息啊。”吳站長到底是在嘲諷馬奎,還是在對蔣的詩句發牢騷,只有天知道了。

站在了歷史的反面,沒有人會為吳站長洗白。但拋開大義不談,從個人角度出發,他尚保留了人性。吳敬中拋棄了良知,但還是留下了對家庭和親信的溫情,儘管這其中飽含自私。“和翠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過人的日子。”我相信,站長對餘則成,除了利用,多多少少是有一點情誼在裡面的。國府窮途末路之時,吳站長有心退隱,在他的未來公司計劃設想中,仍然把最重要的管理者位置交給了餘則成。

在他們二人之間,信任真是一種滑稽的好感。孰求之?孰得之?

誰偷走了我的心?《潛伏》中的眾生,孰能無情?

謝若林——“這有兩根金條,哪根是高尚的?哪根是齷齪的?”

我們手裡的金錢是保持自由的一種工具。——盧梭

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所謂哀莫大於心死,我覺得說的就是謝若林這種人。一個只信仰“生存主義”的人,除了物質利益,似乎對一切情感漠然。這種人,一定是對人生失望到極點的人。所有的自私、乖張、麻木,都源自於潛意識中對世界的無限悲憤。

如果說吳站長是對官場失望,那麼謝若林是對一切失望。他似乎喪失了感性,卻又總在不經意間流露感性。記得,他到餘則成家裡做客吃餃子,那是第一次“人設崩塌”——“又見餃子了。跟父母永別前吃的最後一頓就是餃子。該死的鬼子。”世界上,不存在絕對的精緻的利己主義者。如果有,那一定是偽裝。

對於有些人,越在意就越要掩飾。晚秋出走的時候,謝若林問過餘則成兩次。第一次是在大煙館,情報交易之前。他看似不經意地談著:“那傢伙真不見了。”當餘則成安慰他,說是“小媳婦使性子,指不定上哪玩了。”謝若林脫口而出:“愛去哪去哪!”第二次問則是在他從南京回來,情報交易之後。那一瞬間,他卸下了精明的商人形象,失魂落魄地說:“我老婆真不見了……”驚慌、茫然溢於言表。雖然一閃而逝,但這細微的鏡頭捕捉可謂神來之筆。這是謝若林第二次真情流露。罷了,還是又重複了一遍“愛去哪去哪!”

謝若林表面對“綠帽子”毫不在意,但他對晚秋的家暴還不是由嫉妒吃醋引發的?只是,謝若林不願意在餘則成面前表露對晚秋的在意。因為,作為男人,他是這場“三角戀”中唯一的失敗者。

吳站長除了保密局的工作,還有家庭。而對謝若林而言,黨通局不過是領薪水的地方。至於家,父母早已亡故。夫妻反目,更從未有過片刻真心。謝若林只好用他那高效率、高回報的情報倒賣工作來填補自己空洞的人生。或者是在吞雲吐霧中消磨那曾經溫暖的靈魂。

天無常道,神器更易。謝若林不反對任何政治派別,而在他們之間生存。作為一個財迷、小角色,在那個特殊的時代裡,他以自己的卑微,也見識到了許多大人物的不平凡。不得不說,這也是一種精彩。說到這裡,我忽然想起餘則成設計了謝的死,還細心地替他寫下“遺書”,留給李涯。倒頗有知己之感。

“李隊長,感謝你的黃金美元。我和許寶鳳同志走了。臨別之際,留詞半闕,以為紀念。夏日消溶,江河橫溢,人或為魚鱉。千秋功罪,誰人曾與評說。”

誰偷走了我的心?《潛伏》中的眾生,孰能無情?

餘則成——誰偷走了我的心

友誼是靈魂的結合,這個結合可以是離異的。這是兩個敏感正直的人之間心照不宣的契約——伏爾泰

其實,餘則成對翠平,就很像一種昇華了的戰友之情。純粹,而不夾雜其他。只不過,出於道義,也是出於尊重劇本設計的需要,我們必須要承認那是革命愛情。但這種愛,是相濡以沫的日久生情,不同於心有靈犀的那份怦然心動。翠平是餘則成道義上的妻子,為了共同的使命而愛,為了共同的戰鬥經歷而愛。也是為了共在一個屋簷下多年,給姑娘一個交代而愛。或者說,是不得不愛。

要謹慎地說,這種情感的偉光正,某種程度上佔據了道德的制高點,畢竟出生入死,畢竟對餘則成那麼好,畢竟姑娘主動那麼多次。再不接受,那還有男人的擔當嗎?翠平這個女主的存在,也就必然決定了晚秋的露水之情只是“小布爾喬亞的無病呻吟。”翠平妻子形象的地位,無可撼動——除了左藍。

如果說《潛伏》電視劇,除了劇情女主以外,還有一個精神女主。那麼左藍就是這部劇的精神女主。她出場的片段極少,但每一次都能讓餘則成心潮澎湃。那是靈魂上的觸動。彷彿瞬間,從一個職業特工退變為懵懂少男。誠然,餘則成是在潛伏的道路上完善了自己的信仰,餘則成是在一系列臥底工作中更加看清了軍統的黑暗。但這都是後話。一切的開始,都來自左藍。畢竟,在最初的立志階段,對於一個新人,信仰是抽象的,組織是龐大的。

在那時的餘則成眼裡,左藍就是組織的代表,左藍就是信仰。左藍的善良、美麗、知性喚醒了餘則成對於一個新世界的嚮往。這就叫初衷,初衷是很重要的,甚至會伴隨人的一生。或者,我們乾脆拋開這一切形而上的東西,左藍就是一個知音,一個人生中最具魅力的異性。她像一個美好而短暫的夢,在如此殘酷的現實中消逝。以至於在翠平的床榻上,餘則成也不願提及。在餘的人生中,翠平是不願忘記的,左藍卻是不願回憶的。從“峨眉峰”到“深海”,從大陸又到臺灣。滄海桑田,唯有一心。不管身邊的人是誰,總會有一份情愫不變。正所謂:

今一別,此岸終成彼岸。最難捨,唯有這方土地。

再回首,他鄉已是故鄉。難忘的,還是那片深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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