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爸已经半年没跟我讲话了，昨天晚上回来也不理我”，我忿忿地转着笔，罗婷不知道怎么接我的话，说：“我爸也经常打我。”看我瞪着她不说话，她只好转移话题：“别人都走了，我们也打球去啊。”
正要起身，坐我后面的胡小蝶走过来，把我桌上的书碰到地上。“对不起对不起。”她吸了口气赶紧蹲下来捡，着急地拍着书上的灰。真是晦气，本来今天已经很不爽了。我面无表情：“你是不是故意的？”她把书小心地放回我桌子上，睁大了眼睛辩解：“我真的是不小心，对不起……”她咬着嘴唇也不知道让开，这副可怜相，真是欠揍。
我把笔转出一个完美的弧度，然后甩在地上，睨着她说：“捡起来。”她赶紧俯下身去捡，我向罗婷眯了眯眼，罗婷长得不好看，就是力气大。她操起厚厚的牛津词典往胡小蝶头上砸。胡小蝶吃痛地抱住头转过身来，看着罗婷手上的词典又不敢抽泣，只好啪嗒啪嗒掉眼泪。我和罗婷笑得前仰后合。
“对了，今天徐渺值日对不对？”我问罗婷，她用嘴一指：“喏，在那拖地呢。”我蹲下来冲坐在地上的胡小蝶一笑：“弄脏了我的书，今天就换你值日好不好？”然后拉着徐渺和罗婷打球去了。
（二）
我叫魏莱，在这所复读学校读高四。去年高考我没考好，我爸想让我考北大，但我总分比平时差了60多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考这么差，我爸说我真的丢人，分数线出来以后就没怎么和我说话。我看得出来他真的很生气，好吧，那就复读好了，再来一年总可以考上的。
不过我爸后来就很少回家了。我妈倒是对我和以前一样，昨天我生日她还办了个小趴体。她老跟我说，莱莱啊，今年一定要努力考上，不能再让爸爸失望了。我倒是想呀，可是爸爸对我总是没有好脸色，昨天晚上他回来叫他也不理，直接就睡觉了。
有去年的底子在，这个高四没想象中那么难过，我稍微动动脑子就能把成绩维持在年级前十。
在我们班，罗婷和徐渺跟着我混。罗婷简直蠢人一个，答案丢在她眼前抄不对，看她的水平，再读两年都考不上二本。好在她能喝酒，混得开，带她去酒吧和凯哥他们喝酒没有输的。徐渺这个弱鸡，做事总是犹犹豫豫的，没爹的孩子就是这样，不过还算听我的话。
至于那个叫胡小蝶的，家里好像挺穷的，成绩不上不下，总是唯唯诺诺一副可怜相，看着就生气。我和罗婷徐渺两个有时候会跟她开个玩笑，高中生活这么枯燥，需要一些调剂嘛。上次我叫徐渺往她的凳子上倒了红墨水，她就真的坐下去了。看她带着一屁股红墨水大庭广众之下走回家，我们仨晚上都快笑死了。
当然没有人理她了，大家的学习任务那么紧，有谁会专门护着她。而且，大家乐一乐不好吗。前不久我们仨把胡小蝶叫到女厕所里，那天刚好我理综模拟考没考好，有点郁闷，就想把湿纸巾砸她脸上，像小时候玩投飞镖打气球那样，太逗了。罗婷拍了她的照片打了马赛克匿名发在班群里，大家都在憋笑。就像我说的，她给我们枯燥的高中生活带来了丝丝乐趣，你说是吧。
（三）
只是我没想到，胡小蝶自杀了，就从我们班那层跳了下去。
开了几个玩笑而已，有必要这么认真吗？徐渺一直问我要怎么办，是不是我们要有麻烦。我恶狠狠地盯着她要她闭嘴。胡小蝶她自己跳的楼，跟我们没有半点关系，平时又没有人看见，警察怎么可能找上我们。
几天后，警察还是来了学校，不过找的不是我们，而是陈念。
陈念。
陈念跟我们同班，是应届生，比我小一岁。成绩还不错，平时在班上文文静静的也不怎么出声。胡小蝶死的那天，大家都看着热闹呢，就是她，走上去把衣服盖胡小蝶脸上。装什么圣母，还是说，她和胡小蝶有什么交情？
胡小蝶跟她说了什么？她会跟警察说什么？
我漾开一个笑容，给罗婷徐渺发信息：“我们有新的乐子了 。”
（四）
在食堂排队打饭的时候，我看到了陈念，兴奋地拉着罗婷和徐渺跟她打招呼。可是人家成绩好，傲得很，跟她说话都不搭理。我拿出手机想给她拍照，她表情变了，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一溜烟就跑了。
跑什么呀，胆子这么小还敢跟警察叔叔告状，以后怎么混？真应该好好调教调教。
下午放了学，陈念像是知道我要堵她，跑得飞快。我们仨轻轻松松制住了她，她发着抖缩在脏兮兮的地上，真让人同情，不过说到同情，还得给陈念颁奖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胡小蝶盖衣服，你们俩关系很好是不是？真让人感动。”我凑近她，慢悠悠地说：“你要是告诉警察叔叔，我可就一点也不感动了。”罗婷朝陈念呼了一巴掌，问她：“你跟警察说了什么？”陈念不敢抬眼睛看我们：“我没说…我什么都没说…。”
看她的样子也不敢。不过，既然和胡小蝶玩得好，那我们就更应该对她一视同仁了。我和罗婷徐渺经常堵她，偶尔开开玩笑。班上的同学大都开始明白陈念得罪了我，不约而同地回避她。就连之前跟陈念关系还不错的李想也不大跟她说话了。李想这个男生，长得挺好看，成绩也不错，不过识时务才是他最好的品质。
我的成绩当然一直是不错的，至于陈念胡小蝶这种小老鼠……我妈说了，小事不用放在心上。这次模拟考，班主任夸我成绩非常稳定。我回去跟我爸说了，我爸虽然还是没跟我讲话，不过我看得出他眼睛里有隐隐约约的笑意。没想到的是，陈念这妮子也考进了年级前十，按成绩换了座位以后，她刚好坐在我斜后面。真是可喜可贺，我回头冲她展颜一笑，她却不笑，眼神倔强地看着我。好啊，真是硬气。
（五）
罗婷不知从哪儿听说陈念的妈妈是卖假面膜骗钱的，一直在被别人追债。有意思，我给了凯哥那帮小弟一笔钱，让他们把这件事情搞清楚。凯哥是我以前干哥哥的兄弟，他手下一大帮人都是道上的。他们告诉我，陈念她妈不仅卖假货，还借了裸贷没还钱，裸照还在人家债主手里，被他们给弄来了。
人穷志短，有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妈，太丢人了。陈念也不是什么好苗子。
我把陈念妈妈的裸照传到网上，不出一天，就被我们班男生看见了，紧接着在全班传开了，后来学校里有手机的，没手机的都开始讨论这件丑闻。我看见，隔壁班一个男生涎着脸凑到陈念桌前问她，是不是她妈妈的照片。
你猜，陈念会怎么回答？
我忘了她是什么反应，只记得，我和罗婷徐渺憋笑憋得肺疼了一天。
排球课的时候，没有人跟陈念一起打球。我们都觉得她太孤单了，罗婷就把手里的球抛过去送给她。不小心打中了她的头，不过，是她自己没有接住的。她好像生气了，把球掷回来，发疯了似的冲我们喊：“有完没完啊！”我轻轻巧巧地闪开球，笑了，当然没完。
不过陈念这个人还真是弱，我轻轻一推，她就从楼梯上滚了下去，这么小的身板，怎么替你妈还债呢？
她坐在地上恨恨地盯着我，好像无声的指控。我无所谓地俯视着她，是我又怎么样？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的，有人看见吗？有人帮你吗？
（六）
陈念居然报警了，还牵扯出胡小蝶的事情来。徐渺这个怂货说她害怕，说要不以后还是别欺负陈念了，我给了她一巴掌，开几个玩笑而已，谁有证据说我们欺负她！
我们被叫到派出所里，一个接一个问话。
好笑，说我们欺负陈念，人证呢？物证呢？
说我们把胡小蝶欺负死了，是她自己想不开，跟我们没有半点关系！
一直没停的怀疑让我有些愤怒：“死了不好么？要是她没死，她妈也弄不到那么多钱。”
那个警察说我没有半点同情心，威胁我说要打电话叫妈妈来。
我有点懵，这件事情大到这种程度了吗？我不能让妈妈知道，更不能让爸爸知道。没有证据，这些事情就跟我没有关系！是胡小蝶自己要死的，为什么要把我叫到派出所里来！跟派出所跟死人扯上关系，要是爸爸知道了，他会怎么说？要是爸爸局里的叔叔阿姨知道了，会怎么看我们家？
太丢人了，明明没有这么严重的！愤怒点燃了我，我看着对面那个警察，胸口压着无数的脏话想要骂他。
（七）
我叫魏莱，是家里的独生女。我妈说取这个名字，是因为爸爸希望我拥有一个出色的未来，给家里争气。我也确实挺争气的，从小到大，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妈妈从小培养我各种才艺，15岁之前，我就已经拿了很多奖了。认识的叔叔阿姨，看见我就夸，说我爸妈什么福气才培养出一个这么聪明漂亮又有才气的孩子。爸爸说每次带我出去参加饭局，都觉得脸上有光。
小的时候我爸的职位就已经很高了，他工作很忙，很少回家，可是说话做事说一不二，很有威严。我很崇拜他。我妈在家里总是听我爸的，她常说，我们家不缺钱花，只要我努力学习，把成绩稳定好，想要什么都可以。
可是如果成绩不好呢？我不敢想……
我记得以前有一次参加钢琴比赛，因为没有把谱记熟，我在舞台上出了丑，更别说拿到名次。台下很多认识的人都盯着我，国外的评委议论纷纷。我爸很失望，比赛还没结束就一个人回了家。那天，从来对我有求必应的妈妈狠狠地打了我。
我妈说，从小花了那么多钱培养你，不是让你出来丢脸的。
我爸说，别人可以失败，但是你不行。
上了高中，学习比我想象得苦，大家都很用功。我的成绩虽然始终不错，但是时有起伏。爸爸一直说，以我的成绩，考上北大是胜券在握。所以当我的高考成绩出来以后，我根本不敢看我爸的脸。
（八）
那天的审讯之后，姓郑的警察找到家里来了。
我爸不在家，他也不愿意理会警察。妈妈对警察和颜悦色地说：“我们家孩子不会暴力对待别人的，别人可能会，但魏莱不会。我和他爸爸给她的都是最好的教育。那个自杀的孩子或许是因为家庭教育不行、玻璃心，同学和她开几句玩笑，就受不了跳楼自杀了。”我乖乖地坐在一边，抚平了惴惴不安的心，朝警察微微一笑。
爸爸妈妈相信我，可是警察还是对我有怀疑。陈念一口咬死了我，学校只好对我和罗婷徐渺进行处分。
我被停学了。
罗婷她爸差点把她打个半死，徐渺她妈急得要给学校下跪。我爸对我发了好大一顿脾气，我妈也说了我一顿。好在后来妈妈动用爸爸的关系，花了笔钱，让我们可以参加高考。
我松了一口气。
罗婷说，这个仇不报她就把名字倒过来写。陈念这种人，就是要吃点苦头。
挑了一个我妈不在家的时候，我溜出来，买了一笼子老鼠，和罗婷徐渺一起往陈念家走。这个主意是我出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既然陈念她妈不在家，不如就让陈念这个贱人跟老鼠好好过一个晚上。这个贱人眼睛倒是尖，远远地看到了我手里提着的老鼠，几乎是一瞬间就撒开腿往楼下跑。
我气极了：“你跑什么呀！”叫她站住也不听，追得我肺疼，今天说什么也要把她抓过来喂老鼠。看着陈念跑进地下车库，我把老鼠笼子塞徐渺手里，和罗婷紧紧地追上去。她跑得贼快，一会儿就没影了，我和罗婷实在追不上，只好倒回来去她家门口等着，我就不信她不回家。
（九）
是我失算了，陈念那天晚上没有再回来。我们在她家门口蹲了好几天也没见到她，不知道这个贱人待哪儿去了。
不过没关系，不回家是吧，我就不信你不上学。
那天晚上，我正在陈念回家必经的一条路上准备堵她，那儿没什么人经过。突然间，一个影子冲过来，狠狠地扭住我的手，粗暴地把我摁到墙上，突如其来的痛感让我说不出话来，只听到一个阴恻恻的男声在耳边说，别动陈念。粗糙的墙壁刮得我脸疼，我一挣，想看看他是谁，他更加用力地拧住我，好像要把我的手拧断。我心脏狂跳，不敢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男人终于走了，我瘫软地靠在墙上，屈辱不断在心里叠加。好啊，陈念，找一个男人来威胁我，真有本事，让他时时刻刻都护着你。
罗婷说，好像的确有个人在陈念上下学的时候跟在她后面，我心想，就是那天威胁我的那个男人。OK，不动陈念，我倒想搞清楚这个人到底是陈念的谁。罗婷把手里的咖啡扔在地上，骂道：“男人都是猪吗？那个婊子说什么都信！”我又买了一杯奶茶安慰她，她爸昨天肯定又喝醉了。
我让徐渺去陈念家盯人，她欲言又止地好像不愿意去。又是这副两面摇摆的样子，真让人受不了。我捧起她的脸让她笑一个，她皱着眉支支吾吾地说：“我…怕她报复我。”我有点生气了，这个样子做给谁看呢。
我把玩着手上刚给我爸买的剃须刀，笑盈盈地看着她：“你就不怕，我报复你？”徐渺呆住，我憋着一股气，摁住她的脸，把她左边眉毛剃了，罗婷接过剃须刀，又把徐渺的右边眉毛剃了，她翻了个白眼说，“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徐渺一句话也没有说，她呆呆地没有表情，似乎不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她的眼神对上了我，又赶紧低下头。她捂住脸，好像要哭。我烦躁地推开她：“让开！”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的确没有见到陈念，可是徐渺这个贱人，她不听我的话了，我教训了她几次，她竟然哭哭啼啼地找到陈念送她回家。这个圣母婊，真以为我不敢动她了？我发誓找到机会一定要好好收拾她们俩。
离高考还有小半个月的时候，机会来了，凯哥的马仔跟我说，陈念今天是一个人送徐渺回家，后面跟着的那个男人不在。
啧啧啧，胆子真肥！
我手下的好几个人不慌不忙地拦在了她们俩前面。陈念就像一只老鼠，慌不择路地往回跑，原来她也知道保护伞今天不在呀。我和罗婷从后面堵上来，几个人开始围着她拳打脚踢。徐渺想跑，一个小弟毫不费力地把她拎回来，讨好地推到我面前。我狠狠地打了这个叛徒一巴掌。
罗婷把陈念的书包抢过来，抖搂出那些书和本子，带着酒气嚷道：“好学生啊！不是成绩好吗！”一本一本用力地把她的笔记撕掉。陈念想要把书抢回来，可是手脚都被扯住，只能绝望地发出喊声。“你，去打她。”我朝陈念努嘴，徐渺犹豫着，终于踉踉跄跄地上前，推了陈念一把。周围爆发出一阵大笑，徐渺在无声地哭，我静静地欣赏陈念的表情变化。
不知道是谁，递给我一把剪子，我用剪子挑起陈念的头发，打量着她脸上的伤：“把你漂亮的头发剪了怎么样，这样就不能再去勾引男人了吧~剪成光头好不好？”小弟们窃窃地笑，有人吹了声口哨，叫道：“魏姐英明！”陈念发着抖想要护住头发，很快就被人扭住手，她哭着喊不要，可是有什么用呢？谁会可怜她呢？我们把她的头发剪得七零八落。
头发剪了，接下来的就控制不住了。“是不是身材好呀~让我们看看呗！”“脱！脱！脱！”“拍照！拍照！拍照！”小弟们猥琐地起哄。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撕扯她的校服，扯开她的内衣……陈念哭得鼻涕眼泪糊住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徒劳地用手护住身体，又被别人掰开……一旁的徐渺别过脸。
我拿出手机，满意地拍下视频和照片。
（十）
第二天，凯哥的一个小弟行色匆匆地来找我。他说，
魏姐，事情不太好，我发现昨晚揍陈念的巷子口有监控。
我还沉浸在收拾完陈念后的神清气爽当中，慢慢地思索着这句话，忽然觉得一股寒气从心脏蔓延开。我僵着身体一字一句地问他：“有，监控？”他诚恳地点头。
我觉得脑子有点乱，刚做完的函数题和陈念被拍裸照的画面交织在一起，忽然想起来，昨晚闹到后面，楼上一个大爷拉开窗嚷嚷着再吵就报警了。他看见了吗？他报警了吗？那栋楼还住着其他人吗？别人知道吗？
我感觉胃里像被塞了石头，说不出话来。
那么陈念呢？她又报警了吗？警察一定会去调监控的，我怎么就忘了避开监控呢！还有人证……视频……这样的话，我就洗不清了！爸妈一定会知道的！爸爸会怎么看我？今年还能不能考上北大？我不敢细想，急得想要掉眼泪，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说不定陈念还没报警，她不会报警的，她不会报警的！只要她没报警，我可以给她很多钱！她妈妈不是欠债吗，她一定需要钱的！只要她没报警，我可以把视频和照片都删了，我可以让别人都闭嘴，这些就都没发生过！
我绝不能让爸妈知道。
我找到陈念的时候，她一个人在昏黄的路灯下往台阶上走。
我拽住她的胳膊扑下来给她道歉。她一惊，躲开我，看到我的举动皱眉不解。我跪在她身前，求她不要报警，她的眼睛里有深深的恨意。我给她看手机，证明视频和照片真的都删掉了，可是她甩开了我的手。
“我可以给你钱，你要多少我给多少。求求你真的不要报警！我真的不能让我爸妈知道这件事情！”我越想越可怕，哭着对她说，“我爸上次已经骂了我了，他已经一年没有跟我说话了！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很生气，你拍我吧！你拍我吧！”我哭着扯开自己的衣服，把手机塞给她，可是她不为所动。
我感到绝望了，我哭着拉她的手：“你打我吧！骂我吧！只要你不报警，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她抬腿要走。我扑住她的腿哭倒在地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忽然，在抽泣声里，我听到陈念说，
我不会报警的。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接着她走了。我抬起头看着她走上台阶，慢慢地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
眼泪在脸颊上干干的，我吸了吸鼻子，整个人慢慢松弛下来。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就太好了。一切如常，爸妈不会知道，我也不用再复读一年，幸好幸好！
我从地上爬起来，追上她，“你说的是真的吗？要不我还是给你点钱吧，我还是不放心，你收了钱我能安心点。”我想从钱包里掏出钱给她，她甩开我的手，“说了不要。”
再次得到陈念的承诺，没了悬在头上的那把剑，我整个人都放松了，步伐也轻快起来。
“你说不想再见到我，那我们就商量好别报同一个学校。我想考北大，你呢……”
“如果没有这些事的话，说不定我们还能成为朋友呢……”
“……”
我自顾自地说话，没有注意到陈念的胸口起伏越来越大，牙越咬越紧，神情越来越愤怒。我说了一句什么，没有防备，她突然转身，用力地推我——
眼前是陈念愤怒的脸，然后天旋地转。
路灯昏黄的光圈闪啊闪，我看着自己从高高的台阶往下滚，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停了下来，可是我已经没有力气再睁开眼睛了。
爸爸
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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