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你時風好甜

喜歡你時風好甜

1.

窗外綠蔭叢叢，縷縷陽光透過樹葉映射進來，娉婷嫋娜的身影倒映在寬敞明亮的舞房地板上。天鵝湖的音樂在舞房緩緩流瀉，女孩穿著舞裙跳著優雅的芭蕾舞。

她隨著音樂踮腳旋轉，裙襬伴著窗外的微風飄起。音樂驟停，女孩提起裙襬對著鏡子微微俯身，微笑著鞠躬。

“啪啪啪！”鼓掌聲在寂靜的舞房響起，女孩訝異地回頭，瞥見了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少年。

“跳得不錯！”門口的少年坐在輪椅上，嘴角輕輕勾起。“你……謝謝誇獎！”女孩壓下心中的疑惑，笑意染滿了眼角。

“徐喚笙。”輪椅上的少年歪著頭，伸出了修長的右手。

“陸喻甜。”女孩走向少年，手輕握上那隻骨節分明的手，眉眼彎彎。

“只有你一個人跳舞？”徐喚笙挑眉，骨節分明的手指敲擊著輪椅扶手。

陸喻甜耷拉著腦袋，沉悶的聲音傳來：“她們都去參加比賽了，我沒選上。”

“噗呲——”徐喚笙忍不住笑出了聲，隨即用手捂住嘴唇，正色道：“你跳舞不差呀？怎麼會沒選上？”

“因為我們內部選人的時候，我腳受傷了，發揮失常。”陸喻甜慢慢脫下舞鞋，光著腳，白皙的腳趾上有一道明顯的傷痕。“你呢？怎麼會在這兒？”陸喻甜抬眸看向清秀的少年。

“我來學跳舞啊。”徐喚笙斜著腦袋，用手支撐著頭，漫不經心地回答。

“你？學跳舞？”陸喻甜睜大眼眸，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視線移向徐喚笙那纖細修長的雙腿。

“嗯。”徐喚笙轉過輪椅，往門外走去。陸喻甜靜立門旁，看著少年轉動著輪椅漸行漸遠。

2.

“都廢了還來跳舞，真是自不量力！”嘈雜的聲音從練功房內傳出，傳進了路過的陸喻甜耳中。她皺了皺眉頭，輕輕推開了房門，裡面人群攢動。她自人群裡瞥見了徐喚笙的身影，他沒有坐在輪椅上，雙手支撐著地板艱難地做著倒立的動作。纖弱的雙腿無力地搖搖欲墜，汗珠自他的眉鬢滑落。周圍的人都嗤笑著徐喚笙的行為，冷眼旁觀。

“砰——”徐喚笙摔倒在地，無力地悶哼一聲。“都殘廢了，就不要丟人現眼了，早點回家吧！”人群裡有誰嗤笑一聲，頓時一片唏噓。陸喻甜用力推開房門，越過人群衝向了徐喚笙，柳眉倒豎：“人家來學舞怎麼了，礙著你們了？看不慣就滾！”說完就徑直扶起摔倒的少年，把人安置在了輪椅上。

“喚笙，我們走，烏合之眾我們不計較。”陸喻甜冷眼一瞥周圍的人，推著輪椅走出了練功房。她把人帶回了上次她跳舞的地方，蹲下身仰頭看著徐喚笙：“你……有沒有哪裡受傷了？我們去醫院看看？”

輪椅上的少年挑了挑眉，笑著說：“我有這麼弱嗎？沒關係的，都摔習慣了。倒是你，沒看出來啊，這麼潑辣？”

陸喻甜窘迫地笑笑，手指摸了摸鼻尖：“哪有，這不都是當時情況緊急嘛？那麼多人都不扶你，我看不過去。”

“下次你就不要管了，不然他們連你一起笑！說你潑婦的，以後嫁不出去哦！”徐喚笙上揚著嘴角，烏黑的瞳孔裡明亮的像盛滿了星星。陸喻甜痴痴地看著眼前笑容燦爛的少年，也跟著一臉傻笑。

徐喚笙抬起右手揉了揉陸喻甜的頭髮，“練舞嗎？我來看看你學得怎麼樣了。”

蹲著的少女聞言站起身來，接著點開了音樂，身姿隨著優雅的旋律而起。

金色陽光的照射下，一道身影婀娜起舞，姿影綽綽，另一道身影挺直如松。仲夏的蟬樂此不疲地鳴叫，伴著音樂，伴著舞蹈，伴著少年手指敲擊的旋律。

3.

“踮腳沒踮到位！”

“抬起頭，把腰直起來！目光直視前方，不要看我！”

“第五拍的時候慢一點，你快了半拍！”

寂靜的舞房裡迴盪著少年無奈的聲音，“陸喻甜，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多錯誤？”徐喚笙微微扶額，嘆息一聲。

自那天后，徐喚笙就經常來看她跳舞，也會及時指出她的錯誤。有時候，陸喻甜都覺得徐喚笙比她的舞蹈指導老師還厲害。

“喚笙他以前跳舞很厲害，說實話我都沒見過這麼有天賦的孩子。只是可惜那場事故，害的他再也跳不了舞……唉，也是命啊！”陸喻甜的舞蹈老師有次跟她交談，說到徐喚笙時，老師的眸子裡滿是痛惜之情。

“這孩子，想當初多風光啊！每次參加比賽都是第一，街舞很是了得！就是那次事故，沒了母親，失去了雙腿，唉，天妒英才吶！”陸喻甜靜靜地聽完了老師的敘說，難以言喻的情愫在心裡蔓延，漸漸沉澱。

“那，他父親呢？”

“他母親當時送進急救室，雖然救了回來但卻成了植物人。他們在醫院救治花了一大筆錢，後來沒錢了，他父親心急……就搶劫……如今還在服刑。”陸喻甜嚇得倒吸一口涼氣，手也緊攥成拳。

想不到，喚笙的命運如此多舛。那個笑起來那麼明朗的少年，活的卻是如此痛苦。一個人承受著這麼大的壓力與痛楚，那該是多麼堅強的少年啊！陸喻甜此時只覺得心酸，為徐喚笙的人生，也為他的隱忍堅強。

驀然，她想起了上次撞見的場景——少年無助地摔倒在地，無力的雙腿微微顫抖，一顆顆汗珠自耳鬢滑落，滴落至冰涼堅冷的地板，周圍的人都在嘲諷嗤笑著少年的自不量力。緊了緊手，她快步推開門，朝著徐喚笙那個練功房跑去，她要去救喚笙，救那個被人嗤笑的努力的少年。

“喚笙！”陸喻甜用力踹開門，大聲喊著徐喚笙的名字。房間裡的人頓時全都一臉疑惑地看向了她，陸喻甜尷尬地笑笑，目光在四周睃巡著。“喻甜？”清朗熟悉的嗓音傳入她的耳朵。少年雙手支撐著，無力的雙腿緊靠在牆面。

“喚笙，你累不累？”陸喻甜蹲下，拿出紙巾細細地擦著徐喚笙臉上的汗珠。“不累。”徐喚笙邊搖頭邊緩緩放下雙腿，陸喻甜見狀連忙把輪椅推了過來。

“說吧，喻甜，過來找我有什麼事？”兩人相攜走出訓練館，徐喚笙先打破了這無言的沉寂。

“喚笙……我知道了你的雙腿為什麼會這樣，也知道了你家裡的情況。嗯……以後有什麼困難就不要自己撐著了，找我就好了。”陸喻甜拍著胸脯說道。

“陸喻甜，找你也解決不了什麼。不要把自己當萬能的，我家裡的事你就不要摻和了。”徐喚笙搖了搖頭，緊繃著臉，“我知道你在可憐我，同情我。但是，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

聞言，陸喻甜沉默了片刻，接著蹲下身直視著少年的眼睛：“喚笙，我記得第一次見面，你對我著笑。當時，我覺得怎麼會有人笑得如此好看。我喜歡看你笑的樣子 ，彎彎的眉眼漂亮得就好像天上的半弦月 ，上揚的嘴角也好像掛上了三月的春風，就連 溫柔的眼睛裡都像盛滿了鋪天蓋地的極光。 我想，笑得這麼溫柔的少年一定是個極其好的男孩子，他一定熱愛生命，熱愛生活，一定對未來充滿著希冀。喚笙，我想你會是這樣的男孩子，對嗎？”

輪椅上的少年沉默著不說話，片刻之後，他對著陸喻甜綻放了一個笑容，盈滿星星的瞳孔映射著面前少女稚嫩的臉龐，他溫柔地點點頭：“我會努力的。”

兩人相視一笑，眸子裡滿是對方的影子。

4.

“下一組，芭蕾獨舞《天鵝湖》。”臺上主持人款款笑著報幕，幾束燈光打下來，溫柔典雅的音樂緩緩流瀉。穿著一身芭蕾舞裙的陸喻甜絞緊了不停出汗的雙手，隨即長呼一口氣往舞臺中央走去。

她隨著音樂起舞，漸漸不再侷促。踮腳旋轉間，她瞥見了觀眾席下坐著的熟悉人影。輪椅上的少年與跳舞的她相互對視一眼，上揚著嘴角。陸喻甜回以一笑，旋即回首，在漸漸消逝的音樂聲中優雅謝幕。

後臺，陸喻甜換下舞裙連忙去找徐喚笙。“你這回表演的不錯！”徐喚笙淺笑著豎起大拇指。陸喻甜紅著臉羞澀的笑著，推著徐喚笙往外走，“有你的指導，我自然就不錯啦！”

“今天我想去看看我的父親。”徐喚笙正了正臉色，抬眸看向陸喻甜。“好啊，我們一起。”她斂眉淺笑，“現在就去吧？”

監獄門口，陸喻甜目視著徐喚笙駛進獄所。少年瘦削的背影刺痛著陸喻甜的雙眸，她輕輕嘆了口氣。等了許久，終於看見了徐喚笙的身影出來。陸喻甜迎上去，推著他往回走。

兩人一路無言，她不問，他不說。“喻甜，謝謝你。”徐喚笙陡然出聲，“父親跟我說了許多，他說他對不起我，希望我一個人也要好好的。說實話，我曾經很自卑，因為我失去了雙腿，也失去了我的母親。現今，連父親都身處監獄。我覺得自己很無能，什麼都做不了，只會在晚上一個人的時候捶打著這雙無力的腿。”

徐喚笙的眼眶微紅，他抱住自己的頭，悶聲說：“我很不甘，為什麼老天爺要這樣對待我，對待我的家庭……我曾一度想墮落下去，可是，你跟我說，我是一個很好的男孩子。我想，或許我真的可以試著去做一個熱愛生活的人。我可能太過柔軟和鋒利 ，我沒有秋天湖泊般明淨的雙眼 ，我的眸子只有孤獨與焦灼的黑白 。 我討厭如山的人潮和擁擠的吵鬧，習慣於自己一個人獨自舔舐傷口。”

陸喻甜停下腳步，輕輕地環住他：“喚笙，你很好。無需自卑，做你自己就好了。以後，我陪你，好嗎？”

徐喚笙點點頭，回抱住少女，闔上眸子感受著她身上的溫度，嘴裡無聲地說道“喻甜，感謝你。”

旁邊的玉蘭花開得正豔，撲鼻的香氣縈繞著兩人，少女清脆的聲音伴著花香隨著清風，飄入少年的耳際——

“你受過的所有苦痛 ，最終都會變成這世界贈予你的禮物，而這份禮物，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