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010年，被称为“行为艺术之母”的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Marina Abramovi）在MoMA举行大型回顾展“艺术家在此”，她静坐在木桌前，凝视不断上前的陌生人，也接受他们的对视。
这场表演十分轰动，吸引了85万人来参加，历时716个小时，其中不乏Lady Gaga和沙朗·斯通这样的名人。
但不管对面是谁，阿布都只是平静地凝视对方，如同雕塑一般无动于衷。
直到一位白发帅气的老男人走上前来，坐在她的对面。
阿布拉莫维奇看到他的瞬间，眼泪夺眶而出，泪流满面。
这个男人就是乌维·赖斯潘（简称乌雷），
这是曾经阔别22年的恋人的重逢。这一分钟的凝视，也成为了行为艺术史上最著名的场面。
“假若他日相逢，我将何以贺你？以沉默，以眼泪。”
但是，这样的世纪凝视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当地时间3月2日，据意大利媒体和其本人Facebook主页宣布，世界著名行为艺术家乌雷（乌维·赖斯潘，Uwe Laysiepen，简称：乌雷Ulay）于睡梦中去世，享年76岁。
乌雷曾与被称为“行为艺术之母”的艺术家阿布以情侣的身份共同生活并创作了大量极具深度与强度的艺术作品，他们的相爱相杀也被称为艺术史上讨论最多、最著名的爱情故事之一。
2.
都说无巧不成书，乌雷与阿布拉莫维奇的相识大概就是上天特意安排的相遇。
1976年11 月 30 日，乌雷受人之托去荷兰阿姆斯特丹机场接到了和他同一天生日的阿布拉莫维奇。而这一天，刚好是他们俩30岁的生日。
艺术之间灵魂的高度契合，让他们一见钟情。
乌雷说：“我们很快就对彼此着迷……就像找到了失散已久的兄妹。”
当天晚上，阿布和乌雷交换了日记，并跟着他回了家。
两人在床上整整呆了十天。
阿布说：“我回到自己家后就得了严重的相思病，我不想说话不想动。”
当时的阿布已经结婚了，但她为此离婚，而和乌雷走在了一起，开始了长达 12 年人生与艺术的冒险。
尽管阿布后来说过：“一个艺术家不该爱上另一个艺术家。”
但在疯狂相爱的时期，阿布也说：“我爱他胜过爱自己。”
他们曾一起住进一辆货车，开车游历欧洲；和澳大利亚的土著一起在沙漠中居住；他们一起去了印度的寺庙，也在撒哈拉沙漠度过了一段时光……
爱情促使两人合体表演，也让他们逐渐走向事业的巅峰，他们以情侣身份创作了一系列以“关系”为主题的著名作品。
1976年的《时间的关系》中，他们将彼此的头发绑在一起，背对背静静坐了坐了17个小时。意味着两个人在一起会给彼此带来爱与支持，但同时也意味着捆绑与束缚。
1978年的《呼吸》中，他们两人将嘴巴对在一起，相互吸入对方呼出的气体。17分钟后，他们都倒在地板上昏迷不醒，他们的肺里充满了二氧化碳。
1980年的《潜能》中，两人一起拿着一把弓箭，阿布握着弓，乌雷捏着箭，而后相互向后用力，让弓箭处于即将射出的紧绷状态。稍有不慎，箭就将射入阿布的胸膛。阿布回忆说：“我处于被动状态……我们的心脏附近放了两个很小额麦克风，我们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随着表演的进行，我们的心跳也越来越快。虽然只持续了4分10秒，但对我来说却像永恒。这是一场完全关乎信任的表演。”
1981年的《海上夜航》中，他们花了90天的时间，在世界各地的博物馆中静静地坐着，对视，一动不动……场地遍布全球各个城市。但是几乎每次，都是乌雷先停止了对视，先行撤离。
由于“艺术观念和生活上的分歧”以及乌雷的出轨，他们的感情最终走到了尽头。
本来计划着在长城上见面后就结婚的极具仪式感的艺术作品《情人·长城》，最后却成了告别与分手的见证。
1988年3月30日，阿布登上了长城的山海关，自东向西出发，与此同时，乌雷登上位于甘肃省内的嘉峪关，向东行走。两人朝着对方走去，历时三个月，行程超过4000公里，最终在山西省的二郎山会和。
只是，阿布说：“他拥抱我时，我哭了。那是来自工作伙伴的拥抱，而不是来自情人。”
自此，12年的合作和感情落下了帷幕。
3.
而他们两人，并没有因为分手而退出了彼此的生活，本以为感动全球的世纪凝视让他们和解，彻底放过了彼此。
但是2015年，乌雷对阿布提起了起诉，说她违反了两人曾经签订的一份合同。
根据合同，阿布在保证乌雷享有知情权的基础上能够对以上“作品”自行支配销售，但所得的20%归乌雷所有，乌雷坚称阿布因并未支付他应得的经济份额。
合同还规定，二人的合作需要两人名字同时出现，但阿布多年来一直声称唯一作者。
乌雷要求阿布每三个月出示两人合作作品的销售额和版权费，且作品上必须署有乌雷的名字。
这一场官司最后是乌雷胜诉，阿布沉默。
官司有输赢，但是感情的事，常常分不清对错。
2017年6月下旬，在丹麦美术馆所举办的阿布的回顾展开幕式上，这位堪称行为艺术教母级别艺术家的昔日恋人与创作伙伴——乌雷在最后的艺术家发言环节时上台，并在阿布的演讲结束时一起分享了麦克风发言。
他俩这次的见面相较2010年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上那场感人至深的见面显得更为轻松，在抛却了一种形式上的沉重感后，这两位相爱相杀的昔日情侣在舞台上彼此拥抱、打趣和开玩笑。
阿布后来在采访中说：“她已经放下了一切愤怒和所有的仇恨，现在，美好的一切都是最重要的。”
而乌雷则说：“他和阿布再次成为了好朋友，每个讨厌的、不满意的或过去的任何东西都被舍弃了，而现在，则是一个美丽的故事。”
乌雷离开了我们，但他作为艺术家个体，以及和阿布一起为这个世界创作了太多可贵的记忆。
这对相爱相杀的神仙眷侣，他们早已与艺术融为了一体，也将永远存在于艺术的历史中。
正如乌雷所说：“真好……一日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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