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访,成了摆设

家访,原以为没有什么好值得浪费文字了。

以前每一次家访,都还有些意思。我曾写过,却没有留存,留下一袋子的遗憾。

那时,家访不做硬性要求,更没能耐登上政治任务的舞台。通常是有需而访,携爱而往。

那时,Q群还未开花,朋友圈还未发芽,家访却正如初春郊外的野草,蓬勃着亮眼的绿。

每一次家访,很像一部精彩的无需预演就跌宕起伏的小说,而且次次原著,绝无雷同。

情节精彩且不评说,人物形象就颇为生动丰富,回味无穷。尤其是现行版的心理描写,往往不用刻意加工修饰,照着生活还原即八九不离十。

首先是受访的孩子,内心最是五味杂陈。

那时的家访,有种原始的粗犷和真诚。不像现在只流行“报喜不报忧”,泛滥成灾。

从得知老师要进行家访的消息伊始,孩子们便开始了各种惊悚剧的构想遐思。自己在学校的各种表现,虽然都是自导自演,连客串的戏份也都是自己臭味相投的死党担当。但事到临头,还是有点懵圈。他们会一边揣测高深莫测的班主任壶子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一边想象着父母知道自己在学校里那些动人心弦耐人寻味的丰功伟业后,会掀起怎么样的波澜壮阔……

归根结底,他们是害怕挨一顿揍。而这将来未来的小小批斗里,撺掇了一个故事,暗藏了一部小说。

家长们心里也像有千万只小鹿东西乱串,摸不准老师的套路,又不懂自家孩子到底上演了啥样的大戏。想尝试趁早从孩子嘴里掏出一点什么东西,得点剧透。却惊异孩子什么时候悄悄练就了一副共产党员的坚毅和严守党的秘密的铁一般的纪律——一个字都不说。

老师,表面上像是这部家访剧的导演,也可美名其曰为编导。事实不然,他们的功能既像一颗被摆弄的棋子,又像贯全剧的线索,联系着家校两端,牵扯着孩子和家长。

家访目的,就是要圆满。

既要准确传达孩子在校表现,适当让这些小子们挨顿笋子炒排骨的揍。又要拿捏得轻重,点到即可。最重要的还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促进孩子全面进步的成长,让他们的灵魂绽放出芬芳遍野。

每次家访,人物角色各自还怀揣着自己做不完的梦……

不像现在,家访像完全变了味的隔夜茶。以前尚且称得上小说,现在充其量只是一篇小散文,还是无病呻吟纯空洞抒情的那种。

从一开始,大家都知道这是在作秀,还是群演。像交警每月都有开罚单的任务,每位教师都被规定了家访的次数。教师要向学校交差,领导需要向局里汇报,上面的上面还有上面。

家长们给这个任务提供了戏台。

本着报喜不报忧的宗旨,打着赏识教育的幌子,像流动商贩一样走家串户。

千篇一律的台词,像包装精美的糖果,甜甜的,像是添加了过量的甜蜜素。初尝,甜腻腻,过后,苦涩到心。

自从赏识教育大张旗鼓,横行天下;未成年人保护法前所未有地傲立当世。孩子们早成了稀有保护动物,莫说打,连骂也要三思而后行。

况且,每个熊孩子后面一定坚强地屹立着一对熊父母,熊奶奶或熊爷爷的。这种病,根本就无药可医。

这种假大空,随着连后勤电工,仓库保管员都要硬性参与的家访,队伍越是庞大,就越是病得不轻了,像肠癌。

家访,本来就只是家校联系的其中一个媒介罢了。现在却被搞得像堆积政绩似的作秀台。

在电话、微信、QQ发达便捷的今天,家访早就退出了武林霸主地位。即便是家访,也不用一窝蜂地挤压在学期结束的那几天。一行人浩浩荡荡像大虎一样雄赳赳气昂昂,像三月三雷锋月,平时冬藏的雷锋像雨后春笋一样全部冒出头。敬老院老人们头发被剪了一遍又一遍。一天把一年的雷锋全部接待完,一年的福气也在一天消耗殆尽。

一个负责任,有智商有情怀的有办法的老师,早在最恰当的时间,通过不同的方式家访摸底,学生的祖宗十八代,三姑六婆七大婶……摸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哪用得着硬性任务来绑架呢。

中国的教育早已病入膏肓,家访的形式化不过就是冰山一角,比起千穿百孔的顽疾不过就是小感小冒。

自从连中学的校长书记都坐进了行政楼里,翘着二郎腿,官威十足地对教师呼来喝去,指手划脚的时候。当这班人不仅远离教育教学第一线,对教师失去同理心关怀,对学生现状一无所知的时候;当国家和政府给予教师福利,提高待遇成了领导们雁过拔毛,中饱私囊的小金库的时候;当一名教师呕心沥血数十年,评定职称还需要掏重金托关系排长队发表论文的时候;当那些跟教育有关没关有用没用的文件全部像垃圾一样往学校输送越演越烈的时候;当地方政府将扶贫任务分派到教师头上的时候……

中国的教育其实就已经变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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