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粹的愛應該是什麼樣子呢


純粹的愛應該是什麼樣子呢


“久等了。”我說著坐在他對面。他抬起頭朝我笑了笑,嘴唇顫動,彷彿想說些什麼。話到嘴邊,他只“嗯”了一小聲,然後低下頭,用打過結的吸管撥弄冰鎮莫吉托裡的薄荷葉。

這家酒館的落地玻璃窗安在校門口的斜對面,金色浮雕的校名在傍晚反射略帶血色的陽光。推著藍色小推車的商販在叫賣十塊錢一個的本地特產。我告訴他,我讀高中的時候頂多只要兩三塊。“人都是卑鄙的,”他說,“可是卑鄙到一定程度才稱得上壞。”

面對市立頂尖的學校說出這話,再貼切不過了。“這個世界人人都想成功,可我偏覺得廢柴可愛。”

“你自己就是啊。”

“我不那麼廢柴,也不那麼可愛。”

他臉上顯出柯本式的悲傷,雖然他不會彈吉他。他會什麼呢?我思量著,答不上來。人是需要會什麼的嗎?證書也好,技能也好,身份也好,總像是騙人的把戲。或是因為,拋開這些的個體太過單薄,不足以存在於任何人的腦部活動中,所以,對它們的需求其實是一種悲哀。然而,附加的東西天生帶有某種虛假,他感覺到了,我也感覺到了。所幸他本就剝開外殼,不管不顧地活著,才得以儘可能被人明白。

“無論如何,要多經歷一些。”他認真地說。我點點頭。活著並不是為了攀登,雖然前二十年,我自己總在做這樣愚蠢的事情。

“其實,我一直很想去沒人的地方大哭一場。”

“像雲一樣。”

“是的,方向這種事,交給風就好了,我只需要懸浮和哭泣。”

“所以,比起有目的地的飛機,甚至熱氣球,我們可以選擇過得更幸福一些吧。”

說這話時,他彷彿在盯著藍色的小推車。他在望著每個角度的遠方。

“對了,我昨天在市中心碰見了一個拾荒的人。”我說。

“拾荒啊⋯⋯那倒是件很純粹的事情。”

“純粹?”

“就是比較簡單吧,像我們終將面對的那樣子。”

“唔。那麼,你相信有‘絕對的’純粹嗎?”

“談不上相信不相信吧。但我會希望,自己可以更善良一點,純粹一點……我的愛也要很純粹。”

“純粹的愛是什麼樣子呢?”

“我對你說過的呀——記得就好了,再會就算了。我不想看到那個人變得俗不可耐的樣子,就像把自己編織的美夢親手打碎了那樣。”

“為了這個,甘願不再見嗎?”

“……甘願的。”

可是,那一刻我忽然意識到,我們的年紀和勇氣都已經不起遠赴萬里了。絕望敲打著我,我不知該說些什麼。

我搖下窗簾。我們之間顯出配得上“黃昏”兩個字的顏色。沉默許久,他轉著吸管,莫吉托的冰塊碰撞杯壁,叮叮咚咚。我問他:“以後打算怎麼辦?”

“回家放羊。”

“種瓜也可以吧?”

“嗯,種瓜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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