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與繡花鞋

“滴答，滴答······”到正午了，堂屋的老座鐘發出了深沉的聲音。

坐在堂屋外的奶奶停下了手裡的活，把老花鏡往鼻樑下推了推，目光越過鏡框上方，看了眼時鐘。深秋正午的陽光，冷熱剛好。光線筆直地從天空中射下來，溫柔地灑滿在了奶奶的身上，又剛好穿過堂屋的門，在地上留下一整個兒奶奶坐著的影子。

是啊，已經是深秋了。奶奶捏了捏手裡半成品的小鞋子，把它放在手心裡，翻來翻去地看不夠。這鞋子，剛好有一個手心那麼大。

人老了，眼花了，手上做活也慢了。等到把這雙鞋做好，小孫女就剛好能出生吧。那腳該有多小哦，一隻手，就能把整個小腳包住嘍。

時隔十八年，我試圖想象著去學奶奶的樣子，搬了板凳坐在老宅堂屋的門口，手裡捧的是屬於我的第一雙繡花鞋，輕輕地捏著它。夏天的陽光不比深秋，雖已是夏末，但氣溫還是很高，已經發了一身的汗。可再過幾個月，不也到深秋了嗎？

天太熱了，我搬起板凳走回屋裡，頓覺涼爽。老宅子雖是平房，但修得高大，屋內也總是冬暖夏涼的。奶奶跟我說，這宅子建的時候，我爸剛出生，到如今也有四十多個年頭了。老宅院子裡的主路，是用青石板鋪成的，此時在強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刺眼的光。

這是我爸爸度過他童年的地方，也是奶奶用一輩子守護的地方。

我出生在冬季，也是年末。快過年了，親朋好友們陸陸續續地趕回了家，他們都去我家看看我，這個剛出生的小傢伙。我出生的那天特別冷，還下了很大的雪。奶奶說這是個好兆頭，寓意我往後的人生，就算有再大的風雪挫折都能戰勝它。

天氣冷，小心凍著，奶奶早就給我準備好了厚厚的小棉鞋。現在還不會走路，就圖穿著暖和，等你學會走路了，奶奶每年都給你做一雙繡花的鞋。自己做的，穿著舒服，樣子也好看。

那時搖籃裡的我，還不知道腳上這個暖乎乎的東西是什麼，或許是覺得大紅色很顯眼吧，就一直盯著看。你看，這娃兒一直瞅著鞋，她感情知道這是她自己的鞋，也覺得它好看吧！奶奶年輕時是京劇演員，她便抱了我，在屋子裡頭踱步，嘴裡哼著曲子。哼曲子的聲音很小，懷裡的娃娃也很小，娃娃總是在睡覺，不一會兒又睡著了。

但娃娃也會長大的，奶奶也就每年做著繡花的鞋。自己納鞋底、繡花、做紐扣、縫起來，一雙小小的繡花的鞋，在奶奶的手裡也能美出一個新模樣。孫女看不夠，也穿不夠。孫女班上的女同學們大都沒有奶奶給做的繡花的鞋。看著自己腳上的鞋，孫女的小嘴咧開了直笑。

一年一雙的繡花鞋，也在某一年的冬天戛然而止。唯一不變的，是老宅整點報時的座鐘和冬季滿天的雪花。在冬天出生的孩子，也是真的很幸運，他們真的能抵擋住風雪與艱難。

劇終散場，我們等待下一場開幕。雪與繡花鞋的故事，一如深藏在記憶中的點滴，永不褪色，從現在，也會到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