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女狀元也沒想到自己這麼厲害。
她本來只是想考個試湊湊熱鬧,看先生教自己的學問到底是個什麼水平,沒想到竟然一舉奪魁,成了聖上欽點的金科狀元。
如同騎虎難下,皇上封了官,她也得去做。雖說翰林院不需風吹日曬,那一堆堆的書卷也讓她焦頭爛額,哪有閨房中塗脂抹粉簪花鬥草輕鬆。不出一月,她攬鏡自顧,只覺風霜憔悴。
更頭疼的是,京中遍傳“狀元郎才貌雙全,且無婚配”,她一出門,滿街的大姑娘小媳婦都追著她跑。有些在茶肆酒樓二層的,來不及下樓追,就把手中的帕子團扇丟給她。過分的是,有人居然丟瓜果!要不是她座下馬兒跑得快,幾條命也不夠她們丟的。
這還沒完,接下來,還會出現一隊人馬,直接把她拉到某個或富麗堂皇或幽雅別緻的府邸,擺出一桌酒宴,吃著喝著,主人就開始介紹自家女兒,準備嫁給她。她得再三推阻,才能憑實力單身。
2
如是這般,終於有一天,早朝過後,女狀元被皇帝單獨留下問話了。
“朕聽聞京中女子,凡無婚配者皆欲嫁予狀元郎,達官貴人時常攔路,將狀元郎接至家中,名為請客吃飯,實則為女做媒。愛卿卻誰也看不上,每每酒飽飯足,翩然離去……”
皇帝頓了頓,問:
“是朕給愛卿的俸祿太少,愛卿竟要以換食,天天蹭飯麼?”
女狀元趕緊跪下輕罪,吭哧吭哧地解釋這些天的悲慘遭遇。女兒身份還不好暴露,生怕被治個欺君大罪,自己小命不保不說,還要連累九族。
皇帝並不滿意她的解釋,繼續追問:
“見了這麼多人家的女兒,愛卿沒有一箇中意的?難不成要朕選個年齡相當的妹妹下嫁於你?”
女狀元哪敢再添這麼大的罪過,連忙請辭,情急之下,口不擇言,喊出一句“臣不喜歡女子!”
話一出口,女狀元和小皇帝都愣了。
3
最後,還是小皇帝先打破沉默,他乾咳了兩聲問女狀元:
“愛卿倒是坦誠,其實這嘛,咳咳,也不是什麼問題。只是不知愛卿喜歡哪種男子啊?”
女狀元心中叫苦不迭,生怕這好心的皇帝又給自己找個男人,略一思索,哆哆嗦嗦地回答:
“臣自幼文弱,故而喜歡武將。”
見皇帝沒有反應,她又斗膽補了一句:
“真打過仗,受過傷,縱馬馳騁疆場的那種。”
果然,皇帝臉色一暗,旋即又變成自信的神情:
“我大寧國泰民安,鄰國皆拜服我朝,數十年未有兵禍,愛卿恐怕是找不到意中人了。”
4
話不能說得太滿,不然就算是真命天子,也有老天來打臉。
北朝匈奴忽來進犯。
大寧將士安居已久,一時難敵匈奴的入侵,連丟幾座城池,邊關告急。
皇帝決定御駕親征,並命女狀元為軍師隨行。
見到了真實的戰場,女狀元才意識到自己瞎編的那句“喜歡上過戰場的”有多麼愚蠢。因為戰亂,淳樸的百姓流離失所,英勇的將士馬革裹屍。她再也不想經歷殘酷的戰爭,日日殫精竭慮,翻閱兵書,出謀劃策,只盼早起得勝歸朝,還百姓一個和平的家園。
這天,他們和匈奴大軍正面交鋒,見到了匈奴的單于。這個銳利如鷹的草原之子,狠狠啄破了他們的防線。為保皇帝安全,大寧不得不暫時撤回城中。
不想,第二天,匈奴竟遣來使主動議和。條件是,軍師入匈奴和親。
這單于居然也是個。
5
皇帝聽聞“軍師和親”,勃然大怒,差點將來使斬殺。
“士可殺不可辱,哪怕我大寧只剩最後一名士兵,也不容匈奴這般欺侮我朝文人!”
而後,百官紛紛上書,請求皇帝同意匈奴的條件,派軍師“和親”,先行議和。
“敵強我弱,宜避其鋒芒,休養生息為要。”
“邊境百姓苦楚,望聖上垂憐。”
“軍師一人可救萬民,何等榮耀!”
……
皇帝不理。過兩日,女狀元求見:
“請聖上恩准臣入匈奴,暫平兵災。”
“臣本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不能為國殺敵。如今有這樣的機會,臣一身可當十萬雄師,為國為民,臣都願入匈奴。”
“何況,”女狀元猶豫了一下,還是低下了頭,輕聲說,“聖上知道的……”
皇帝沉默了許久。
是啊,他知道的,這個文弱的書生,曾說他喜歡馳騁沙場的武將。那個鷹一樣的單于,在戰場上是何等英姿勃發。
6
大寧和匈奴停戰。
軍師“遠嫁”單于。
臨行前,女狀元朝拜天地,辭別皇帝:
“臣此一去,可換無數百姓歸家,將士解甲,算的上光宗耀祖,報效國家,無愧天地了。”
言畢,轉身上馬,再不回頭。
皇帝看著那個清瘦的背影漸行漸遠,心中大慟。返身回朝,從此不近女色,一心撲在政事之上,尤重武將選拔和軍隊訓練,一改崇文弱武之風。
7
兩個月後,使者忽報匈奴單于久聞江南美景,已動身來到大寧,不日將入宮會見大寧皇帝。
是日,大寧皇帝攜百官迎接單于,見這單于身旁還有一女子相伴。
眾人詫異:單于不是袖麼,怎會攜女子前來?
待看清這女子面容,眾人更加驚詫:這這這,這不是之前的狀元郎嗎?
看著大寧皇帝既驚喜又困惑的複雜表情,匈奴單于滿意地笑了:
“幾月不見,不知諸位可還認得我這義妹?”
8
原來當日女狀元入胡,不願受辱於蠻夷,本想一死了之,又怕自己死後匈奴再生事端重挑戰爭,一路猶猶豫豫,最終還是來到了單于的寢帳。
單于夜歸,女狀元拔下頭簪指著脖子,大義凜然道:
“你若敢欺我分毫,我自知不是你的對手,一樣會跟你拼命!”
單于看著披頭散髮的女狀元,酒醒了大半:
“你就是那個小軍師?”
女狀元昂頭:“自然。”
“你是女的?”
……
單于對女子沒有興趣,但覺得這事分外有趣,就坐下來跟女狀元聊了半宿。
原來匈奴上年受了天災,糧食不夠吃的,才去進犯大寧。打了勝仗還主動議和,當然也不是因為單于有多喜歡這小軍師,而是他們的糧草快供不上了,所以趕緊要了糧食賠款,就回到草原騎馬放牧了。
女狀元悲憤交加:
“沒有糧食,你不會找我們大寧借嗎?為什麼要打仗?你知道這一戰下來,多少人無家可歸,死在路上嗎?”
單于覺得莫名其妙:
“你傻還是我傻?你們皇帝肯借嗎?當然得用搶的。”
女狀元大喊:
“當然肯借!你以為我們的皇帝像你這樣野蠻粗魯嗎?他謙遜溫和,愛民如子,最看不得百姓受苦,就算不是我大寧子民,受了天災,他也一定願意幫助的!”
9
大寧國宴上,單于舉杯敬皇帝:
“大寧皇帝,我這一路南下,見大寧風光甚好,百姓安居,確實跟義妹講得一樣。這大好河山,我也不忍踐踏,不如我們籤個百年停戰之約?”
此言一出,上下皆喜,很快就有文官擬好了協議遞上來,巴不得馬上就籤。
單于看了協議,點頭放下,提議再來一次和親,雙喜同慶。
皇帝面有慍色:
“不知這次單于想要我大寧哪位愛卿?還是公主?”
單于擺手:
“不不不,我不愛你們的大寧的男人,女人更別提了。”
說著推了推身邊的女狀元:
“把我這義妹嫁給你如何?”
“女狀元,朕賜予你的婚約,你全推脫了,不如嫁與朕吧”(作品名:《女狀元》,作者:季夏螢。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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