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說】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


【微小說】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


阿柒是我的室友。

還記得大學剛開學的時候,給我留下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阿柒。

她穿著落伍卻整潔的衣服,背挺得直直的,一個人拎著個行李箱走進寢室,和寢室裡其她女孩前來幫忙辦入學的三姑六姨形成鮮明的對照。雖然她一個人但是卻絲毫不顯孤獨,一進寢室,就咧開嘴笑,露出兩顆虎牙,朝我們打招呼,眼睛充滿了青春的神采。

二十歲的的孩子是最為敏感的時候。

阿柒家境不是很好,但她從不介意,每次我們出去聚餐時,她總是笑著擺擺手讓我們去,說自己要去兼職賺生活費。

我們也從不強求,也從不問她的家庭,總害怕有意無意中說了什麼話會傷害到她。她是個很好的姑娘,只是似乎和誰的關係都不是很親密,禮貌和諧卻帶著一絲疏離。

我們在同一個寢室住了好幾年,也僅僅只是知道她有一個親生弟弟,她的弟弟正在上高中,卻無她半點懂事,明知家境不好,總是向姐姐索要名牌衣服、名牌鞋子以及各種名牌電子產品。

她的父母也十分縱容兒子,他們理直氣壯的認為:我好不容易把你養大了,反正你以後都是要嫁人的,當姐姐的就應該供著弟弟。

她沒法拒絕。

在她們村裡,能上大學的女孩子也就她一個而已,大多同齡女孩都早早結婚生子——除了她。

她沒有拒絕的理由,她的父母確實養育了她,供她上了大學。

很不可思議吧,這個年代居然還有這樣的父母,但是這確實是很多家庭的縮影。

但是這些她從來沒有主動和我們說過,只有偶爾兼職回來,熬夜完成作業,瀕臨崩潰時才會向我們訴說一二。

阿柒真的是個很好的姑娘。她永遠是我們寢室最早起床的,沒有課的時候,我們都在睡懶覺、躺床上玩遊戲,只有她——去圖書館學習抑或是去奶茶店做兼職。當我們商量著點哪家外賣時,她總是早早的去學校食堂,點著最便宜的套餐。

我們心中瞭然,也時不時的多點一些東西,以點多了吃不完的名義,拉上她一起吃,改善一下她的伙食。

可是這樣的日子她從不覺得苦,總是一臉笑容,露出小虎牙,充滿了陽光的氣息。每次看到她,我總覺得每一天都是好的,未來充滿了希望。

果然努力總有回報。期末成績出來了,她是我們全專業第一名,拿到了全額獎學金。記得那天她很開心,眉眼彎彎,堅持要請我們吃飯。那天,我們仍然沒敢點貴一點的菜,可是我們大家吃的都很開心。

你們是不是以為,這麼努力的女孩子總會得上天的眷顧?

會憑著很好的專業成績以及實習經驗被很好的公司看重,拿著很高的薪水?

會找到個很愛她的男孩,把她放在手心裡?

會擺脫原生家庭,在城市裡站穩腳跟,過上幸福的日子?

曾經我也是這樣認為的。

可是現實總會給你當頭一棒,從某一天她接到一個電話起,她變了,她慢慢的沉默不語,談笑間再也沒有了往日的神采。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加入了網絡直播。一開始她只是在抖音等小視頻軟件發佈自己拍攝的視頻,她很好看,是那種人們常說的初戀臉。看的人、點讚的人自然不少。那個時候的她,偶爾仍然會開心的和我分享又有多少人點讚了、轉發了她的視頻。

後來,有直播公司看上了她,找她簽約,她做起了直播。

我已記不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去上課的次數越來越少,臉上的妝容越來越濃,原來元氣滿滿的臉上是蓋不住的疲憊。

偶爾可以聽到寢室床位簾子下面的她在直播中故作嫵媚的說話:“謝謝王老闆送的遊艇,麼麼噠”,她的穿著越來越暴露。我總想和她說些什麼,可是我知道,人們的悲歡總是不同,我並不能感同身受,我沒有立場去指責她。

再後來,她連回寢室的時間都更少了,聽說是因為直播不方便,直播公司給她租了間房子直播,我再也沒見過她。

偶爾看到她也是在朋友圈,看她又買了什麼包,又去了哪裡玩,我想這樣也行,只要她開心就好。

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是在畢業典禮上。我仍然記得那一天,她專門穿著開學時穿的衣服,和我們每一個人擁抱,我抱著她時,在她耳邊輕輕的說著:不管怎樣,堅持自我,活的開心。

我感覺到她的後背明顯顫抖了一下,她只是加緊了這個擁抱,仍然一言不發。

後來的後來,我偶爾看到她是在朋友圈裡,她笑著雙手環抱著一個四十多歲的滿臉橫肉的中年男子,手上帶著戒指,文案上寫到“最愛的人”,我希望她是真的幸福。

後來的我也有段日子過的不順心。 那時候就常想, 如果有人見到我這樣在爛泥地裡打滾,爬都爬不起來的模樣,還能愛著我就好了。 但我也不知道會不會有這樣的人,我也不敢給別人看。那時的我始終覺得沒有哪個人完完全全瞭解我,看光我的劣根性,我的陰暗面和我埋在溫和表面下的歇斯底里和偏激。

我突然就想起了她,當時的她是不是也曾有過同樣的想法?如果當時的我能勇敢的勸阻她,拉她一把,她會不會過的更好?

道理能輕易地戰勝過去和將來的不幸,但眼前的不幸卻戰勝道理。

最後一段話,是我在書上看到的,送給大家

“在你長大之後,你發現最令你難過的事情是什麼?”


“呃,我有一個朋友……”


“從前的她走路帶風,行事高調張揚,笑起來眼角眉梢都是肆意跌宕的瀟灑。”


“怎麼說呢?她放縱不羈,意往九天採星辰。桀驁難馴,策馬看盡長安花。”


“那,後來呢?”


“後來……她行路不再敢逆著人潮,為人處事處處謹小慎微。不再有放肆的開懷,亦不再有凌雲的少年意氣……”


“最難過的,也就是這樣了。歲月悠長,山河無恙,但你我都不再復當年模樣。”

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

我們經歷那樣多的暴烈,然而我們追求的,不過是溫柔的生。

希望你不要忘記初心,請你一定一定一定要活成自己最喜歡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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