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性侵犯女性的極端罪惡,被川端康成譯製得悽悽慘慘

川端康成1899年6月14日-1972年4月16日,出生於日本大阪,畢業於東京大學。著名小說家,曾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代表作有:《伊豆舞女》《雪國》《古都》《千隻鶴》《睡美人》等。

客棧的女人叮囑江口老人說:請不要惡作劇,也不要把手指伸進昏睡的姑娘嘴裡。

——川端康成《睡美人》

1972年4月16日,日本作家川端康成突然以口含煤氣管的方式自殺離世,未留下隻字遺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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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中六十七歲的江口老人站在“男性”與“非男性的老人”之間的分界點上。對自己可以穿梭於兩界的“自由”之身,他還保有一絲悲哀中的樂趣。

精於尋花問柳路數的江口,雖然還不屬於女人所說的“可以放心的客人”,但是隻要他想那樣做,自己是可以做到的。那就要看屆時自己的心情如何,地點怎樣,還要根據對象來決定。

少女是生機勃勃的,溫暖的血色從手背流向手指尖,脊背的曲線勾勒出乳脂與香水的芬芳,在天鵝絨的映襯中,顯出夢幻般的美。老人從中追憶往昔的女人們,沉湎於其中換取些青春的慰藉。

江口甚至有種錯覺,他仍是充滿愛情慾望的正常男性,他問招待的女人:

“不是上次的那個姑娘嗎?”

“哎,今晚的姑娘……換一個不是挺好嗎?”

“我不是這種風流人物。”

“風流?……您說的風流韻事,您不是什麼也沒有做嗎?”女人那緩慢的語調裡,似乎帶有幾分輕蔑的冷笑。“到這裡來的客人,誰都不會做什麼的。來的都是些可以放心的客人。”薄嘴唇的女人不看老人的臉。江口覺得難堪得幾乎發抖,可又不知說些什麼才好。對方只不過是個冷血的,老練的鴇母,難道不是嗎?

“再說,即使您認為是風流,可是姑娘睡了,根本就不知道與誰共寢。上次的姑娘也罷,今晚的姑娘也罷,全然不知道您是誰,所以談不上什麼風流不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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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待的女人和盤托出對江口的“蔑視”,江口還沒到安於被輕蔑的年紀,他有了想證明自己的衝動。

我可能還不是可以放心的客人,江口對自己自言自語說。我能不能替那些到這裡來而遭受汙衊和蒙羞的老人報仇呢,不妨打破一下這家的戒律如何?

然而他發現,招待他的第二個女子,那個“成熟”的妖婦,竟然是個處女

如此青春妙齡,竟是個雛妓。她無疑是個雛妓,難道不是嗎?一想到這兒,猶如一場暴風雨過後,老人對姑娘和自己的感情,整個都發生了變化,再也恢復不了原樣了。


在它的深層,恐怕還潛藏著一種追悔莫及的,焦躁也難以治癒的東西吧。所謂“成熟”的今夜的妖婦,依然還保留著處女,與其說是老人們的自重和堅守誓約,不如說是確鑿無疑地象徵著他們的淒涼的衰老。彷彿姑娘的純潔,反而映襯出老人們的醜陋


這是《睡美人》的對話。

懸崖邊有一家秘密客棧,沒有掛招牌,在二樓的客房可以清晰地聽到海浪撞擊崖岸的聲音,楓樹在風中搖曳,卻沒有落葉,這裡太溫暖了,連落葉的聲音都聽不到。六十七歲的江口老人走進隔壁的密室——“睡美人之家”,準備和吃了安眠藥昏睡不醒的少女共眠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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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美人之家”是江口的朋友介紹給他的一家特殊妓院,它的服務對象不是普通的嫖客,而是基本喪失性能力的六七十歲的老男人。

他們身體衰微,但都是有權有錢的上層人,為了在死前盡情感受一次青春的氣息,體驗一次對生命的掌控欲,又不被人發現。於是寧願花比普通妓院高許多的價錢來這家特別妓院,只為和被弄得昏睡不醒的少女共眠一晚,撫摸著“睡美人”純潔的身體,悄然睡去,或者死去。

在川端康成的筆下,睡美人依然是十幾歲的美麗少女,但她們不是城堡裡的公主,她們只是來自社會底層少女。她們面對的只能是權力不對等的世界對她們的任意擺佈。而擺佈她們的老男人之一江口是這個故事裡唯一的主角,作家的用心更多的是解剖一個老男人的罪惡與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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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大劑量安眠藥的“睡美人”,整晚都不會醒來,不會用驚恐或者厭惡的眼神看著老男人腐朽的身體下腐爛的慾望。她們連悲傷、憤怒、驚恐的權力都被取消地無聲無息。

對於這些日漸衰朽的老男人來說,他們只想片刻寄生在少女年輕的身體旁邊,而不敢面對她們清醒時的目光。於是在與妓院的合謀之下,以不直接侵犯少女身體,卻用藥物催眠的方式,成全自己的慾望。

江口也一樣,他脆弱、懦弱,老醜得沒有勇氣直面少女青春的身體,便選擇利用自己一輩子積攢的資本催眠少女,讓她像一具活著的屍體一樣,任人擺佈。

睡美人吃了大量的安眠藥連傷害發生都感覺不到,連記憶和知覺都被取消了,自然不會感覺到被冒犯。

在一次次前往睡美人之家和少女共眠的夜裡,江口甚至有很多次都想打破禁忌,如果侵犯,她會怎樣?她卑微,又沒有記憶,能怎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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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樣想時心底會產生一絲掌控別人的快感,但快感很快消失,他又重新陷入衰老的羞恥和恐懼裡。他撫摸著少女的肌膚,從髮絲到腳趾,都那麼青春洋溢,純潔無暇,他感到了孤獨寂寞,一具不會說話的活屍體到底讓人感到孤單,他很想叫醒她,卻怎麼也叫不醒。膽怯再次襲來,他決定睡去。

在睡夢裡,在清醒時,江口都會想起往昔遇見的女人。揹著妻子偷偷約會的情人如今已經不知去向,曾經勾引過自己的某位董事長夫人已經離世。

在他撫摸著少女的身體沉睡在睡美人之家的夜晚,他想起年輕時的自己,再面對衰老的難堪。然而即便他有催眠少女的權力,卻也無法迴避衰老。

他終於發出了很多男人終其一生不敢也不會發出的追問:“還有什麼比一個老人躺在讓人弄得昏睡不醒的姑娘身邊,睡上一夜更醜陋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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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四個夜晚,有位身為某董事的老人猝死在一位睡美人的身邊,他被悄悄埋葬。江口不知道他是打破禁忌縱慾而死,還是像妓院老鴇說的,是心臟病發作而死。只知道他死前曾經狠狠地抓撓過身邊的“睡美人”。

第五個夜晚,和江口同睡的一位睡美人再也沒有醒來,莫名身亡,她也被悄悄埋葬。妓院沒有交代原因,並且告訴江口,還有別的姑娘可以陪他。江口被這句話深深地刺痛,卻看著姑娘的屍體被運走。他無從猜測,姑娘是否是吃安眠藥過度而死。還是和那位董事有什麼關係。

故事戛然結束,冰冷又決絕。被剝奪了記憶的女孩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

這個故事表達了一個男作家對自我靈魂的無情解剖。在這個極致的故事裡,我們看到川端康成絕不只是看著海棠花發呆抒情的文人,他也是一把鋒利的匕首。他的小說裡沒有廣闊的社會場景,他更擅長關注心靈世界,將自我人性的幽暗曲折抽絲撥繭地呈現給世人。

川端康成用妓院處女與社會老男人的極端設定探討了人性的極端罪惡。處於弱勢地位的少女有多脆弱,成熟腐爛的成年人的世界就有多罪惡。但他並不是以局外人的身份來鞭撻社會的罪惡,批判人性的黑暗,而是把匕首刺向了自己的心臟,赤裸裸地解剖同樣身為老男人的自我的罪惡一面。川端康成藉助小說,一點餘地都不留地剖開了自己的心臟,像警察一樣質問自己,我們是怎樣侵犯別人的?

一直以來,社會上仍然有被性侵的少女,或許我們會說受害者的種種悲慘,一輩子就毀了……

但我要強調的是:她一輩子沒有毀掉,只要將自己接受有效的心理援助,被性侵的人,尊嚴、節操都好好地。反而施暴者自己以及他的全家在面子上很難抬起頭來。即使沒有嚴懲處罰,若干年以後,他也一樣會懺悔他曾經所犯下的錯誤。或許是某一刻,又或許是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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