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經》第四章:道衝,而用之或不盈

原文:道衝,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誰之子,象帝之先。

《道德經》第四章,首先一句話叫作:道衝,而用之或弗盈。有人說,道是衝而用之,其實不是。道衝,是個名詞。因為道是虛的,一定要用衝,才有作用,如果道是靜的,它就生不出東西來了。

你看中國人,說我們“衝杯茶”吧,為什麼茶用衝的?就是根據《道德經》來的。現在不是,泡茶,什麼叫泡茶?你拿什麼去泡?沖茶,很多東西一衝,它那個味道就出來了,一衝它一個新的東西,它就產生了。所以,“道衝,而用之或弗盈”,你看它就一個很簡單的動作,但是你怎麼做,怎麼把它使用,它都不會滿的,因為一滿就沒有用了,這是個很重要的觀念。我們老喜歡滿,一滿就滿招損嘛,一定是損的,那你招損幹什麼,你不要讓它滿多好。

因此,“衝”,就是使它虛的意思,它永遠不會滿,所以它永遠可以用,時時保持沖虛,就你就永遠可以使用,這就叫道。

淵兮,似萬物之宗。“淵”,是水的深谷。“似萬物之宗”,它好像是所有萬物的本源,好像都從這裡生出來的。你看科學告訴我們,海洋江河裡面的很多東西,有很多是宇宙萬物裡面最早出現的。那它怎麼生的?下面有一段話來說明它的過程,我們就感覺到,我們的道,跟西方人對道的認識,好像有點不一樣。

它說,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你先看這四個“其”是什麼意思?就是道的作用。道的作用是什麼?人家有銳,你把它挫掉,那不是,那就強制嘛,那就不自然嘛。它是什麼呀?它是把自己銳利的那一部分鋒芒,自己把它挫掉。它這個道是很銳利的,可是它把自己的鋒芒收斂起來,讓你沒有感覺到。

我舉個例子好了。天生人,天也殺人。人自然生,自然死,就是老天的作用,就是自然的作用,就是道的作用。可是你會不會害怕,覺得道要來把你收拾掉?當然不會。它讓你沒有感覺,讓你自化。“自化”兩個字,是道最了不起的。我是有銳利的,可是我很收斂,讓你沒有感覺到威脅。

它可以把很多的紛爭化解掉,可是它沒有功勞,好像它不存在。你慢慢從這四個“其”字,可你會感覺到,道它不威脅你,它不利誘你,它不恐嚇你,它不主宰你,這跟西方不一樣。西方上帝是主宰一切的。上帝創造以後就說,你們都是我造的,這個不是“為而不恃”,你們都要敬仰我,這個不是“功成而不居”。剛好跟老子所講的相反,我們從這裡才知道,中西文化為什麼這麼不同。

“挫其銳”,一個人不能鋒芒畢露,不能到處要顯示我的能幹,那你會死得很慘。“解其紛”,人家有什麼紛爭,你不能說都聽我的,不可以,你要讓他們自己去磨合,你在當中做了很多事情,但是要讓他們都沒有感覺到。“和其光”,你不能用你的光耀去照別人,你不可以,你要讓他自己顯出他的光耀。“同其塵”,你不能夠善惡分明、是非分明,都不可以。因為對聖人來講,是沒有壞人的。聖人看到壞人,自己要檢討為什麼你這個聖人還有這麼多壞人。那你算聖人嗎?

湛兮,似或存。就是它這個深淵,一旦澄清下來的時候,你就發現水裡邊也有東西,那就是道。道平常是看不見的,但是有時候,你會隱隱約約看得見,好像真正那個“有”就出現了。你看它這裡面告訴你,無會生有。你沒有鋒芒,但是你有鋒芒的作用,你不去解決人家的紛爭,但人家紛爭因為看到你,它就化解掉了。人家突然間有光,那不是因為你照耀他,他要感謝你,沒有。所以我們也要各位去想一想看,現在很多人說你要感恩,你要感謝,到底對不對。我也不知道。

老子他說,道是什麼?吾不知誰之子,象帝之先。他用這句話來問道是什麼,非常有意思。我們不知道它是誰的兒子,這個吾,也不一定是老子本身,因為老子也是集大成的。我認為我們中國人,很少有我的概念,這個“吾”就是我們。“我們找來找去,不知道它是誰的兒子,他的爸爸是誰,它的根源在哪裡”。告訴我們,我們所看到的都是現象,都是道的作用,但是真正道的本體在哪裡,“象帝之先”。

什麼叫“象帝之先”,“象”就是《易經》裡面八八六十四卦的卦象,就叫象。“帝”是最原始的,就是太極,一畫開天。所以很多人解釋“象帝”,解釋來解釋去,他就沒有找到根源。老子這句話說“吾不知誰之子”,就是要去找根源,結果你不去找根源,你光在這裡,象跟帝轉半天,你轉不出來。它是什麼?“象帝”,就是八八六十四卦那些象的最原始的那一畫,就叫太極,太極就是有的開始。

“象帝之先”呢,就是說道在這些象的前面就有了,所以叫做先天。道是先天就存在的,象是我們後天才看到的,你如果用這樣來解釋先後天,它就不玄了。有什麼玄呢?每個象它的背後,都有它的道在裡面,只是你光迷惑在這個象裡面,你跳脫不了這個象,你破不了象執,你就進不了道體。“象帝之先”,就是它先於象而存在的,那就叫無。所以“道衝”,它是有,但是有是從無生出來的。所以第四章就告訴我們,道虛才有作用,如果道一滿,就沒有作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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