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程探親|“已婚,探配偶”

鐵柱近半年的探親路線與高鐵G478息息相關。

威海榮成始發,終點北京南站,12:05,高鐵G478會準時發車。

全程歷時7.5小時,經停16個站點,山東省內站點13個,每個站點2分鐘。時間最長的站點在濟南西站,要停11分鐘,每到這個站點,鐵柱會到站臺伸個懶腰。

再往前推,探親的終點是眾人口中“回不去的故鄉”。2017年5月4日,鐵柱的探親休假申請單,緣由一欄填寫內容由“未婚探父母”修改為了“已婚探配偶”,目的地改為了北京。

所謂的“娶了媳婦忘了娘”大抵不過如此。

工程探親|“已婚,探配偶”

作為一個工程狗,鐵柱時常感嘆漂泊與奔波是生活主題之一。也偶爾慶幸,相比其他工程人員,自己是一個核電工程狗。

核電建設工期相對較長,因而在一個項目他能待的相對久一些。

高鐵站的KFC

一般情況下,鐵柱會上午11:00鐘左右,自駕從工地現場出發。約摸半小時到達榮成高鐵站,車子扔在旁邊的小區停車場。

揹著雙肩包,取票,安檢,進站。

安檢時,會進行機器識別,鐵柱這一關總會被攔下。身份證的照片是高二時的證件照,這麼多年漂泊,加以工地搬磚的buff加成,機器已經不能準確識別是否本人。

一次安檢被攔下,人工識別也不能放行。正在焦躁的時候,忽聽旁邊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猛的抬頭。鐵柱下意識的抬頭反應讓安檢員會心一笑,“走吧”。

套路深深,深幾許。

著等待安檢這個時機,鐵柱會將之前在APP上預定的KFC外賣取走,奧爾良雞腿堡套餐。

鐵柱心底時常閃現電影《在雲端》裡的主人公,一年大部分的時間他都在空中飛行,對於機場的一套流程,他了然於胸。

對於高鐵站的一套流程,鐵柱也很熟悉了。

工程探親|“已婚,探配偶”

在雲端

12:00,開始檢票。上車在靠窗的位置坐定。

高鐵上的旅程開始了。


壽光的塑料大棚

坐定之後許久,鐵柱腦子裡仍在回想上午討論的一個行動項。

現在是工程準備階段,大概每隔一個半多月的時間,就能出發一次。工程高峰期的時候,想要探親一次就需要做好充足的準備,工作交接要做好,手頭緊急的工作處理掉……

現在的這個項目,鐵柱剛來半年。只用了一個週末的時間,鐵柱就適應了這個村子旁邊的施工生活區。速度之快,讓他自己也頗為吃驚。

他想起2011年底在海陽項目的時候,一幫年輕人扎堆在項目現場,用新奇的眼光看著眼前光禿禿的工地,覺得一切好新奇,打打鬧鬧,嬉嬉笑笑,早起上班不遲到。

現在,鐵柱僅僅躺在床上,就聞到了1公里之外現場工地飄出的熟悉氣味。他沒那麼著急去光顧,早晚,他會穿著嵌著鋼板的勞保鞋踏遍工地的每個角落。

當車窗外有白晃晃的刺眼光芒的時候,鐵柱知道壽光到了。

成片成片的蔬菜大棚,一望無際,打理的井井有秩,讓鐵柱對這片土地上的農民心生敬佩。棚內的蔬菜成熟的時候,也會成批成次的供應往北京,和鐵柱的進京路線一致。

工程探親|“已婚,探配偶”

有那麼一次,鐵柱正在高鐵上埋頭苦讀一本叫做《人類簡史》的書,恰好經過此地,敬佩的對象由農民朋友變成了蔬菜。經過幾千年的物種進化,物競天擇,最終,它們“馴服”了農民來蓋一種塑料大棚來供他們棲息繁衍。

下午15:08分,G478到達濰坊站,停車5分鐘。


濟南的站臺

高鐵保持時速約250km/h的速度向前疾馳,車廂內溫暖安靜,鐵柱昏昏欲睡。
朦朧中,濟南西站到了,站臺上一群人吞雲吐霧。

雲裡霧裡,鐵柱想到,大四的時候,和大學同學趙二憨來過一次濟南,目的地是山東大學,參加校招面試,對於濟南的印象停留在了山大中心校區周邊的荒涼無序。

後來,二憨就去了一家四川的電解鋁自備電廠。

二憨老家在河北南宮,又是家中獨子,終因離家太遠,回了滄州的一個電廠工作。結果就是和家在四川的阿紫姑娘成為了異地戀。

阿紫有著四川妹子特有的修長身材,二憨有著河北獨特的淳樸氣質,鐵柱覺得他倆在一起,純粹是因為近來社會上流行“混搭”。

斷續續,鐵柱聽二憨說,要分手了。過了兩天又和好了。異地戀的典型性特徵在這二位身上顯露無疑。後來,循著二憨的召喚,阿紫姑娘來到了河北南宮。

為了尋找你,

我搬進鳥的眼睛,

經常盯著路過的風。

最終的結局是,鐵柱攜翠花參加了他們二人的婚禮。第一次見到阿紫,翠花低頭講起了“鮮花和牛糞”的故事。鐵柱笑而不語。

鐵柱欣慰的是,不是所有異地戀的大結局是“此生不再相見”。

北京的夜色

晚上19:23,到達北京南站。人流洶湧,各色人等。被人流裹挾著腳步,鐵柱轉乘地鐵14號線,終到站東風北橋。

翠花也曾“反探親”,所謂反探親就是家屬包括父母去工地上探望。公司會提供路費、住宿等便利。有過那麼一次後,翠花再也沒反探親過第二次。

和大多數工程人一樣,鐵柱的探親路程總時間約8個多小時。工友老盧的探親路線是,高鐵到濟南,然後再換乘至石家莊,和鐵柱同一個時間點出發,老盧到家的時候已是凌晨左右,歷時十個多小時。

遠在約旦項目的工友們,探親之旅更是在現實與夢幻之間。行程有可能為兩天甚至更長。

大時代下的每個人,都奔波在回家的路上。

工程探親|“已婚,探配偶”

晚上八點,鐵柱走出地鐵站。北京的夜色,讓鐵柱想到了一段話:

很少有人能清醒的意識到,眼前這片被輝煌燈火照亮的夜幕,既收穫著生命,也迎接著死亡;

它有著與生俱來的混亂,也有著與之抗衡的秩序;

它成批量地生產繁華與夢想,也製造同等規模的慾望與頹喪;

它冷眼旁觀失敗者的掙扎。也不吝於分享實現夢想者的喜悅。

翠花已在路口等著。

兩人互相挽著,消失在北京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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