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人回家探病,一路展示風光,王夫人,王熙鳳,襲人是怎麼想的?

襲人從第34回被王夫人拉著手叫“我的兒”那天起,就從此成為王夫人的人。所以,第51回,襲人母親病重,襲人哥哥來為襲人告假,這件看起來微不足道的小事,王熙鳳便不再自己做主,而是先向王夫人請示,秉著特殊人物就得特殊對待,王熙鳳這一步走得很對。

襲人回家探病,一路展示風光,王夫人,王熙鳳,襲人是怎麼想的?

王夫人對這事怎麼想呢?襲人作為她的心腹,她自然要扶持,讓襲人上位,成為寶玉的姨娘,始終是王夫人的目的。但是由於賈母在頭裡擋著,她想做的事,都不能明著來,只能暗箱操作,但是,造成聲勢也是好的。襲人回家,正是一個絕佳的展示機會,利用這個機會,往大了做,讓更多的人瞭解自己的想法,包括賈母,形成已定的事實,有助於開展下一步的計劃和打算。

所以,這趟襲人回家,王熙鳳精心安排了襲人“華麗”的裝扮,由王夫人陪房周瑞家的領頭八個下人陪著,乘坐兩輛馬車,浩浩蕩蕩前去探望,這根本不是一個丫頭,而是一個標準的賈府準姨娘在回孃家,甚至還超出了姨娘的規格。

但這一切恰恰正是王夫人的心思,只是因為襲人的身份還沒有明確,或者說,根本無法明說,所以這件事她不可能明確告訴王熙鳳怎麼辦,只能含糊地讓王熙鳳“酌量去辦理”。

“酌量”這個詞很微妙,字面上看起來就是自由裁量的意思,可一個丫頭還有什麼可酌量的,直接按規矩辦就是了。但經過王夫人如此強調,就等於通知了王熙鳳:決不能拿襲人當普通丫頭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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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有些難度了,當你的上司心中有意,但出於某種原因(或有私心),沒有明說,也沒有任何更多的語言交代,只是一句“你看著辦”,接下來結果具體如何去辦,看的就是一個人的悟性和能力了。最擅長“揣度上意”的王熙鳳一點沒辜負她姑媽的意思,她真正吃透了”酌量“這兩個字的文件精神,事辦得漂亮,讓王夫人很滿意。

王熙鳳從裡到外給襲人換了行頭,連拿著的包袱皮兒都換了名牌,她一定要把襲人打扮到位,禮節得體,才能顯示出賈府的顯赫。尤其她吩咐襲人”不能用別人的鋪蓋和梳頭的東西“,連屋子都要另外單住。這就相當於襲人回趟自己家,家裡人都要回避。這種調調兒,極像元妃省親時,連賈母、王夫人都朝她下跪,就因為她是皇帝的小老婆,而襲人探母就是縮小版的元春回家省親。

王夫人目的很明確,元妃省親是拿著皇帝家的銀子往皇帝身上使,襲人探母是拿賈家的銀子為賈家樹威風,同時也是在明告賈府眾人,包括襲人的家裡人,甚至街坊鄰居:花襲人已經是主子奶奶了,是我王夫人的人!

應該是感覺排場有點過了,所以王熙鳳又留了個心眼,她特意把周瑞家的派去跟車,一方面因為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陪房,有身份,可以提高襲人此行的排場指數,通過她,可以第一時間把王夫人吩咐的“酌情”的落實情況反饋給王夫人,以便讓領導放心,另一方面就是,將來這事一旦賈母怪罪,她可以推說都是王夫人的安排,和自己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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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一件本來是十萬火急的回家探母,變成了隆重的“衣錦還鄉”事件,當事者襲人,面對母親快要死去的危信,一個常人應該有的反應,也全都變了味,我們完全沒有看到襲人流露出任何沉痛的情緒,當週瑞家的去傳話回來,我們看到的襲人是這個模樣:

半日, 果見襲人穿戴來了,兩個丫頭與周瑞家的拿著手爐與衣包。鳳姐兒看襲人頭上戴著幾枝金釵珠釧, 倒華麗,又看身上穿著桃紅百子刻絲銀鼠襖子,蔥綠盤金彩繡綿裙, 外面穿著青緞灰鼠褂。

完全是一副華麗喜慶的樣子,在這關鍵時刻,在王熙鳳面前,母親的病隻字不提,全部都是圍繞穿什麼衣服換什麼行頭的話題在進行,寫衣服就是寫排場,而另一頭就是母親病危。如此不分輕重,只顧體面,曹公將兩個荒謬陡然寫在一起,真是最好的寫實。

襲人是否擔心母親,襲人到底難不難過,曹公都沒有寫,但是從表面上看,從得知消息後的有條不紊,到安安穩穩憑王熙鳳擺佈,襲人表現出來的冷靜,都是非比尋常的。與上一回“贖身”的激烈反對不同,這次襲人表現的冷靜,是值得我們思考的。

她好像也很清楚,探病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排場是禮節,哪怕火燒眉毛,賈府的排場也不能丟。並且就當時的形勢,也容不得襲人自己拿多少主意。她已經成為了賈府的宣傳單,丫頭有丫頭的規矩,姨娘更有姨娘的規矩。既然有志於寶玉的姨娘,當然要服從。

所以襲人探母的心情,也是非常複雜的,但從她素來的爭榮誇耀之心看,面對主子的安排,她應該也沒什麼反對意見。

因為王夫人如此表態,等於公開承認了她姨娘的位置,王夫人能給的、能提前兌現的,幾乎都給了,都兌現了。這不正是自己夢寐以求的結果嗎?

往常情說,衣錦還鄉,旁人只有羨慕嫉妒恨,堵了那起小人的嘴,也全了自己的大志。

自己的母親呢,見了襲人盛裝歸來,也能明白,自己的女兒在這個世上活得很好,不正是最大的安慰嗎?用這種方式告慰垂死的母親,讓她放心,她女兒是有寄託、有依靠、有歸宿、有終身的!

然而襲人的最後一個想法落了空。襲人等回家不久,

一時,賈瑞家的帶了信回鳳姐說襲人之母業已停床,不能回來。

這“一時”兩個字,又是曹公用的第二個絕妙好詞,前面襲人在王熙鳳的安排下打扮了“半日”,這裡“一時”周瑞家的就回話說襲人的母親已經死了。

但是,不管母親看沒看見襲人的風光,都根本沒有人在乎。因為回家的重點不是探病,這一趟行程下來,全了賈府的美名,所有想法也就都等於實現。假設襲人之母見到了女兒如此風光的回來,閉眼睛的時候是心滿意足的,死後是含笑九泉的。既然死人都沒意見,活著的人還能對襲人等指責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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