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等》·一塌紙

走一條窄窄的樓道里,一個開著的小門裡迎面掛著一個不知誰送的錦旗,“妙手仁心圓孕夢…某某夫婦喜懷雙胎敬獻”,我來不及看清上面的字,但有人對著那面掛著錦旗的牆看了又看。我猜她們在心裡雙手合十,心中唸唸有詞。迷信…此時很管用,它讓人心中有信念,特別是對於眼前的這些人。此刻,我也在其中了。

我不知道她們來自哪裡,但能一眼就能區分是新來的,還是“釘子戶”。眼神鮮活,眉眼活脫,臉上精描細劃的就是新來乍到的。我忍不住對著一塊消防栓上的金屬豎槓上的反光面照照自己,畢竟“新手”兩字刻在我臉上太突兀。

“跟你說,使勁喝豆漿,當水喝…”王大姐來自甘肅,39歲。她已經來了三個月,為什麼三個月還混在新手堆裡我們不得而知,她喜歡一邊說話,一邊仔細看你的臉。面對這樣誠懇的陌生人的注視,我還不習慣。我閉上了嘴巴,耳朵卻沒能得閒。

“不要對面康寧藥房的蛋白粉…”

“我老公就說我長胖了,但他說為了寶寶,胖也好看…”

“啥?今天黃主任不在,那她啥時候在…”

耳朵不清淨,心裡也鬧騰起來。

眼前的那些人背後都有無數普通家庭,黃大姐愛人在工地上打工,她手裡按著胳膊上的棉籤,一邊說“老公在工地來不了,他來了,我哪有錢做試管”,她看醫生時特意會收拾的乾淨些。

在這裡,再複雜的物格都藏在一塌化驗單和一張週期表格里。每個人的家庭命運也握在一張張口罩後面。沒人記得你從哪來,叫什麼名字,只有“她取了”、“她移了”、“她懷了”“她生化了”等代稱。疑惑的是,要個孩子,本是一副人情溫暖的情境,但那光色渲染的背後就是一塌塌的化驗紙。是不是有些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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