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橫北郭，白水繞南城。
南二環內的護城河綠柳盪漾，波光粼粼。正午陽光正好，玉蘭、海棠漸近尾聲，丁香濃郁，櫻花頷首，高大的白楊樹葉迎風招展。有年輕人短袖匆匆，若不是周邊大多數還身著外套，恍然以為初夏了。老話說，二八月亂穿衣。在拉薩，拉巴大哥還穿著毛衣，邊覺、索次已經短袖上陣，把外套甩在一邊了。潔白的牙齒，赤紅的臉龐，滿是笑容。
年輕的三哥，也是這樣。三哥長我幾歲，是同學的同學，俗稱“表同學”指的就是這種關係。週末相約出遊，偶爾會有同學的朋友加入，大多聚聚就散了。三哥是個例外。
臨近畢業，校園裡瀰漫著淡淡的哀傷和迷茫。對年長的幾屆沒有太多感覺，低年級以為觸手可及的離別尚在遙遠的天邊。大三時看見無言垂淚的師姐，才莫名有所觸動。年前還好，考研可以暫時忘卻一切。春風一吹，衣服就穿不住了，整個校園開始躁動不安，情緒也慢慢敏感起來。畢業的去向、單位的選擇、面試的緊張、錄取與否的煎熬，加上表白和分手的糾結，幾乎讓所有人參與其中，無所適從。
這注定是個不眠的春天。臥談會沒人參與了，所有的話題不可避免都有些沉重，所有人都籠罩在無形的壓抑中。月夜更靜，聽得見河渠裡緩緩的水聲。銀白的月光透窗而入，白楊樹葉魅影般遊弋。偶爾有人從大堤走過，腳步一聲接著一聲。有人在唱歌，有人在大聲說話，遠遠的，聽不清楚。橋上有自行車鈴聲，剎車聲和車輛跨過鐵柵欄時，橡膠輪胎與鐵門檻或沉悶或輕巧的撞擊聲……
未來那麼清晰又那麼遙遠，前途時明時暗，即將作別校園踏入社會的不捨與懵懂，各種招考的信息或真或假，都豎起耳朵，緊張探聽，唯恐錯過一個標點符號。習慣性地走到長明燈教室，看看通明的燈火和用功的學弟學妹，有些落寞的往回走……
適逢三哥事業不順，感情擱淺，週末常來宿舍找我。有時是下午，更多是晚上。一次回宿舍已經熄燈了，棍哥說外面有人找。三哥一個人，孤零零坐在籃球架子邊。到三哥家樓下買件（箱）啤酒，一提24瓶那種。開瓶白酒，兩袋花生米，坐在地板上，邊喝邊聊。三哥打開話匣子，說那時的愛情，說創業的故事，說職場的艱辛，常常到深夜，一地酒瓶子。有次拉開窗簾，天青色一片，馬路上隱隱傳來車輪聲。
畢業之後一路北上，三哥特意跑來看我。在衚衕口的小飯館裡，整了一桌菜，碰了一瓶半65度二鍋頭。90年代帝都的春天，在沙塵中略有些感傷。最後一次見面，應該是在千禧年。接到三哥電話，已是下班時分。從北四環的亞運村，趕到西南三四環之間的駐京辦，要倒3次公交。正是高峰，趕到小井，已近8點。見面才知道三哥結婚了，給我一個驚喜。嫂子是個幹練的姑娘，話不多。酒席差不多散了，還有親朋要張羅。三哥拉住我，還要上酒，趕緊攔住他，對吹一瓶純生，匆匆別過。那些坐在地板上無拘無束的夜晚，像公交車窗外的風景，在清涼的夜色中一幀一幀劃過……
一晃20年未見，三哥孩子該上大學了。記下當年的點滴，懷念那些被青春揮霍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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