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最可爱的人

葛艳玲 | 谁是最可爱的人

七 一 〇

这是一次旷日持久的

寻医之旅

晔问

问尊严,问名声

问灵魂,问态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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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艳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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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物 介 绍

葛艳玲 | 谁是最可爱的人

葛艳玲,复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感染传染科副主任医师。上海市感染病学青年委员会委员,上海市医学会感染病专科分会新发和再发传染病学组委员、上海市医学会结核病学专科分会委员。擅长小儿发热性疾病、出疹性疾病、呼吸道感染、 感染性腹泻、中枢神经系统感染、皮肤感染、泌尿道感染、EB病毒感染和巨细胞病毒感染、儿童各类传染病的诊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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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笔记

采访那天,有人说,她很不容易,产假刚结束就投入了战疫,甚至谢绝了领导将她调离隔离病房的决定,因为,她是一名共产党员。

在采访时,其实她也是这么说的,党员就要起先锋模范的作用,而且,她还向党委申请、获批成立了抗疫前线临时党支部,两个多月后,由9名党员,扩大到22名,还有6人火线入党。她说,一个党员,就是一面旗帜,一个党组织,就是一座战斗堡垒。

我听了激动,我虽然不是这个伟大光荣组织的一员,但是我至少知道王进喜、焦裕禄、孔繁森、还有烈火中永生。不过,我总是在想,党性的背后是什么?

她说的一个细节让我沉思。

她进了病房,7个月大的新冠患儿在哇哇大哭,声嘶力竭。她早已把“危险,少和患儿接触”的叮嘱丢在脑后,一把抱起孩子,柔声柔气地哄着,“兜兜,兜兜”,她把孩子叫成了她自己孩子的名字,她的宝宝和患儿差不多大。说来奇怪,孩子不哭了,对着她笑。

听了这个细节,我有点明白,党性的背后,也许就是人性的善良,是人性的美丽,人性的光辉。

互加微信的时候,我发现,她的微信名字是“葛玲”。她笑道,特别喜欢那个与她谐音的姑娘,电视剧上映的那一年,她正在念高中,《人间指南》编辑部的戈玲,一下子成了她的偶像,智慧、善良、勇敢、直截了当,而且这个标准的文艺女青年,的确凉衬衫,淡紫色长裙,平底小皮鞋,瘦、高,动辄一欧美街拍范儿。

我唏嘘起来,1992年,《编辑部的故事》上映,围绕着《人间指南》,王朔、马未都、赵宝刚他们,把该说的全都说了。我告诉她,真的很感谢有这样一部电视剧,能够记录那个变革的时代,使我们不至于忘记。

她点头说,是的,承上启下的变革的时候,是最能反映社会本质的时候。因为新旧思想的冲突和矛盾在这个时候暴露无遗,而人性在这种矛盾下,优点和缺点都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人们面前。剧中年轻人,中年人,老年人的不同的思维方式的对比,也是对新生和新时代的憧憬。

“戈玲这个名字,现在的年轻人不会知道了,就像葛优在半年后出演的一个广告中的调侃一样,东宝,想戈玲呢?戈玲是谁?”她笑道,不过没关系,现实生活也是一部《人间指南》,尤其疫情之下。“我可以成为《人间防疫指南》的戈玲。”

临走时,我找出一段音乐送给她:

接受我的关怀

期待你的笑容

人字的结构就是相互支撑

走进我的视野

从此不再陌生

人类的面孔就是爱的表情

告诉你一个发现

你和我都会感动

世界很小

是个家庭

这是《编辑部的故事》主题曲,一直藏在我的手机里,她听着听着,就走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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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实录

1

打足十二分的精神

唐晔:葛主任,从1月19日这场战疫打响,您和您的战友们就坚持到现在,请问您在其间的角色和任务是什么呢?

葛艳玲:谢谢。我是病区主任,病房临床工作主要负责人。我们传染科曾玫主任是科室指挥员,有很多与院领导、院内院外的沟通协调工作,我就协助她做好病区临床的各项工作。最重要的任务是两点:一、科学合理救治患儿、保证医疗安全,对每一位病人的病情做到心中有数二、关心保护年轻医护人员,督促她们规范防护,一定要保证医务人员零感染。疫情最严峻时期,雪片一样的文件上传下达,每一项都需要我去落实。

唐晔:在这期间,繁重的工作是不是很紧张?

葛艳玲:说实话,一开始是比较紧张,事起突然,一个新发的传染病,谁都没有充分准备,所以很多流程并不顺畅,需要不停完善,但是后来逐渐理顺了,有了明确的制度,信心也就升起来了。而且,对患儿的处理开始也没有经验,不知道会不会转成重症,所以,每一个患儿的病情都要密切的观测,警惕病情进展,工作压力是比较大的,常常加班到很晚。

唐晔:这次遇到的疫情,是不是您遇过最重的一次疫情呢,有没有超过自己理解的范围?

葛艳玲:我个人认为,对于新冠肺炎的疾病严重程度,就儿童病例来说,可能并不是最重的一次。因为虽然这个病毒的传然性很强,但就目前而言,儿童病例绝大多数都是轻症或普通肺炎,儿童病死率极低。但是2008年以后数年的手足口病爆发、2015年的麻疹爆发、近几年的流感流行等等,每年都有不少儿童死亡病例,这些事件,我们传染科医生都经历过,每一回都在超负荷运转,我们对传染病并不恐惧。区别在于,这次疫情由未知的病毒引起,因为不了解、所以才会恐惧;更何况这次疫情是举国上下、全民参战,因此我们更要打足十二分的精神,保证顺利治愈每一例患儿、医务人员零感染。

唐晔:战疫两个多月,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葛艳玲:战友之间,越发情深似海(笑)。其实,我跟科室同事已经相处十多年了,平时关系都特别好,像姐妹一样,但是经过这一次疫情,多了一种并肩作战、同命运共生死的战友情,我想,在几十年之后,这种感情依旧醇厚如昨,可以克服所有的困难与恐惧。

坦率说,武汉刚开始爆发疫情,疫情汹涌,那么多医务人员感染、并有人去世,我们虽然是传染病医生,面对一个未知的病毒,一点不害怕也是不合常理的。事实上,没有一个同事临阵脱逃——这是本职工作,战疫任务来了,传染科医生必须第一个上,曾主任、夏护士长都身先士卒,护士们尽管年轻,甚至还有90后,但只要一上战场,就完全克服了恐惧。我想,最主要的的原因,其一是对这份职业的热爱;其二,毕竟是传染科的医护人员,有自己的知识体系,只要防疫设备充足,对自己的防护是有信心的;第三,也是非常关键的,有战友在一起战斗,相互鼓励,无所畏惧。疫情之下,谁不说医务人员是最可爱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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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临时党支部

唐晔:战疫中,您觉得最难的是什么呢?

葛艳玲:在治疗方面,我觉得还不是最困难的——作为定点医院,儿科医院的新冠患儿,绝大部分都不是重症。难点在于:一、要解决大龄患儿内心的焦虑。比如,有个十一岁的女孩,每次给她采完样都会问——阿姨,我是阴性还是阳性,我什么时候能回家?父母不能陪在身边,她显得特别敏感,情绪低落,常常流泪,经常会因为结果持续阳性而出现一些暗示性的不适“头痛、咽痛、口干等等”——面对这样的患儿,我们就会尽量做心理疏导,用她能听懂的话宽慰她:比如,病毒阳性指标只是排毒时间长一点而已,其他指标表现都很好,不用担心的。我们还试着把孩子的注意力分散到其他方面,比如陪她上网课、盯着她写作业等等,女孩的情绪明显开朗起来。

二、要解决患儿家长的焦虑。尤其是特别小的孩子,比如七个月的、一周岁多的宝宝住院以后,家长不让陪护,所以特别焦虑,有的甚至一天会打来数次电话。我们除了照顾好宝宝,还要兼顾家长的担心,与家长做好及时的沟通,取得家长的理解和支持。其实,只要你把付出的所有努力告诉家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家长也是通情达理的,能服从我们的规定。让我欣慰的是,几乎每一个治愈出院的患儿和家长,都会对我们真心地说一句,谢谢,你们辛苦了。现在病房里的输入性病例中有好几例外籍患儿,有些外籍家长对于患儿在医院隔离数周不能理解,通过手机不停地质问我们。我们也只好用英语给他们不厌其烦地解释,直至他们接受和理解国家的规定。

唐晔:孩子会焦虑,家长会焦虑,那么,一场持久战下来,您会焦虑吗?

葛艳玲:有人说,最该焦虑的人是我(笑),因为疫情刚开始的时候,我的宝宝才5个多月——其实,真的还好,没有太大的焦虑。我是1月3日休完产假来上班,刚进入工作状态,就遇到了疫情。1月17日全院动员大会的时候,曾主任悄悄对我说,战斗可能就要打响了,你还在哺乳期,要么调你去门诊吧,门诊也需要经验丰富的传染病医生。我明白她的用心良苦,我说,我要和大家在一起,不用给我任何照顾,作为一个资深的传染病医生,我完全相信我们的防护,相信会把自己保护好。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我的心里也犹豫了片刻,我也怕病毒带给宝宝,或者传给70多岁的父母,但是,我是党员,科室的支部书记,关键时刻不能够做“逃兵”,更不能“特殊化”,只要做好防护,病毒也没那么可怕,有主任在,有护士长在,有战友们在,院领导和兄弟科室都在支持着我们,怕什么呢。

回去后,我把决定告诉了家人,我丈夫和父母是支持我的,妈妈说“你好好工作,把病给人治好,孩子交给我们,你不要分心,保护好自己”。有家人的理解和支持,我的压力也减轻了许多。我没有与他们完全隔离,但每天回家前,我会洗澡、洗头,甚至连鼻孔、手机都要消毒,每天到医院以后,就把穿来的衣服、鞋子全换掉,回家的时候再换上,我觉得,这些措施能够把病毒防范住。

唐晔:您刚刚提到了党员这个身份,疫情期间的党建工作是您负责吗?

葛艳玲:对。我们成立了一个抗疫前线临时党支部,越是困难的时候,党员干部越是应该起到吃苦在前、享乐在后的先锋模范带头作用。最开始,临时党支部只有医护人员9个人,后来随着战疫发展,病房需要大量增补人手,医院采用“二至四周调岗制”,很多其他科室的同事主动报名,我们党支部的队伍就扩大了,现在一共有22名党员,还有入党积极分子,队伍甚是壮观,抗疫前线一片鲜红。

这次有6名同志火线入党——主任和护士长,还有几位年轻的骨干医生和护士,这一点让我最感动,她们确实表现得非常英勇顽强,在困难面前毫不退缩,尽心尽力救治患儿,奋不顾身保护同事,完全达到了火线入党的条件。当然,其他年轻的医生护士都很优秀,他们表现出的大无畏精神都让我十分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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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最美逆行者”

唐晔:您对自己的评价怎么样,可以打几分呢?

葛艳玲:打8分,我没有退缩,很好地完成了医疗工作、协调沟通工作;还有2分的缺陷,可能是没有写出非常高分的文章,有点小遗憾,但科室其他人做到了就够了,因为我也是科室一员嘛(笑)。

唐晔:这次疫情中,有流过眼泪吗?

葛艳玲:我流过两次泪。第一次流泪,是那天接到通知,新冠患儿不允许家长陪护。那么,24小时的照料压力,就全在我们的护士身上,在密切接触之间的感染风险,无疑是巨大的。我向护士长传达通知的时候,她一下子崩溃了,我也淌了眼泪。要知道那个时候,我们的防护服只有40套。当然,后来防护设备在全院的努力下,顺利解决了。当时,护士长对她的姑娘们说,尽量少接触患儿,但是怎能做到,谁又能真的做到——我进了病房也会把危险忘记得干干净净。拿那个7个月的孩子来说,跟我的宝宝差不多大,看他在那里哇哇哭,我就特别心疼——当了母亲以后,就会母爱泛滥(笑),进病房以后我就不由自主抱着他,“兜兜,兜兜”把他叫成我儿子的名字,说来也怪吗,我抱起他,就不哭了,还冲着我笑。冥冥中真是巧合,后来知道,这个孩子小名也叫兜兜(笑)。

第二次流泪,是第一阶段最后两例患儿出院。一个是妹妹,一岁多,一个是哥哥,十岁了。他们住了将近四周,两个孩子特别可爱,尤其是妹妹,我们特别舍不得,每天到病房,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门边,看看妹妹今天穿了什么好看的衣服,给她拍照片、拍视频,妹妹特别爱美,我们医务人员最宠爱她,而哥哥住院期间,也在照顾和保护自己的小妹妹,特别了不起。他们出院的时候,我们都哭了,一个同事哭湿了三个口罩,还有一个同事跑到洗手间哭了半天才回来,我想,大家一是舍不得这对兄妹,二是这两个月日夜奋战,如今接近胜利了,都有一种百感交集的情绪。不过,激动没多久,我们又投入了战斗,第二阶段的输入性病例又来了。

唐晔:这次您被评为“最美逆行者”,您怎么看呢?

葛艳玲:我觉得,这个称呼对我来讲,有点过于赞誉(笑)。我觉得,最美逆行者,是去武汉、尤其在ICU治疗重症的医务人员,他们更是可敬、可佩、可爱。我只是完成了一个医务人员的本职工作,我从小就想当医生,让我重新选择其他职业的话,我真的想不出来。每次看到救治的病人痊愈了,真诚地对我们表示感谢,就觉得特别有成就感,人生价值也得到了体现,从事其他工作,也许没有这么大的满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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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传染病与人类的博弈

唐晔:这次疫情,有没有给您带来一些思考?

葛艳玲:珍惜眼前、珍惜当下、珍惜家人。人生短暂,命运无常,不知道意外何时就会临,这次切切实实发生在身边。我在武汉实习过,所以特别心疼那里的人,他们做出了很大的牺牲,真的太不容易。

唐晔:对于传染病医生来说,传染病总是出现反反复复,它和人类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关系?

葛艳玲:可以说是博弈,疾病其实与人类共生共存的,有些疾病的出现,正是因为人类漠视自然规律,或者觉得疾病已经消失了,不重视的时候。坦率说,疫苗是最伟大发明之一,疫苗对感染性疾病的防控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伟大作用,但如果不尊重科学,拒绝疫苗——欧美有些国家还有反疫苗协会,宣传不打疫苗,那么最终病毒就会给予人类疯狂的反击。作为传染科医生,我建议一类、二类疫苗都要接种,尤其二类疫苗里水痘、防止重症手足口病的EV71疫苗、流感疫苗等都建议接种。有些家长对中国疫苗的安全性有怀疑的态度,我觉得在上海不存在这个问题,正规的医院接种是没有问题的。

唐晔:疫情还没有结束,病房里还在继续治疗输入性病例,您如何调整自己的压力或情绪呢?

葛艳玲:现在情绪并不焦虑,但不知道何时可以真正结束——病房一直在收治新冠病人,其他的工作就不能够开展,但是没有办法,肯定是要服从国家和医院的安排。至于我的内心,其实已经比较平淡了,治好每一例患儿、做好每一次防护。

唐晔:疫情结束以后,您会做些什么呢?

葛艳玲:挺想出去旅游放松一下的,但有个娃娃就哪里也去不了(笑),那就在家好好带孩子,让父母休息一下,这几个月,他们帮我带娃,累坏了。

唐晔:您觉得,怎样才是一个好医生呢?

葛艳玲:除了过硬的专业技术,首先心中有爱。爱这份职业、爱病人、爱工作、爱生活。其次要善良,还要有责任心、要有同理心。尤其是同理心,要站在家长角度多考虑,让家长信任并接受你的想法和治疗措施,这种交流对于一个成熟的医生来讲,是能够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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