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樣的一種感覺呢，我自己也說不清。" ——《亂雲》
小眾電影·大千世界 ——槍稿每週電影優選 Vol.22
亂雲
成瀨巳喜男/劇情/日本/1967/108 分鐘
主筆評價
成瀨熱衷講述愛情的開始即結束，他的絕筆以一種滲透式的哀婉，為我們講述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亦不可得。
——賽人
《亂雲》是成瀨巳喜男導演集大成的遺作。他一如既往地把鏡頭聚焦於一對不被世俗倫理認可的男女身上。
由美子（司葉子飾）和丈夫感情深厚，可天妒佳偶，丈夫在一次車禍中不幸逝世。
由於法庭判定事故緣由是不可抗力，肇事者三島史郎（加山雄三飾）便被免於追責。
由美子痛不欲生，拒絕了充滿負罪感的三島的賠償請求，離開傷心地，回到老家青森，開始在姐姐的旅館裡謀生。
沒想到三島也同時被調到了青森，兩人偶遇。
三島深感愧疚，仍定期給由美子寄錢，希望得到由美子的原諒，但由美子卻告訴他，自己已經獨立生活，想忘掉過往，也請他忘記不幸吧。
但是由美子並沒有像自己想象中那樣很快地忘記過去，她每天在旅館裡打工，陪客人吃飯，也在姐姐一家的鼓勵下嘗試開始新的生活，卻並不快樂。
有一天，她又偶遇了帶客戶來旅店吃飯的三島。三島對她十分關切，但她仍然表明自己不希望再見到他。
沒過多久，三島前來與她告別，趁著醉意，三島傾訴了他的不解：我只是想讓你好過一點，但你拒絕我的錢，說是想忘記痛苦，其實你是為了讓我更加痛苦，請你笑著送我離開吧。
兩人把話說開以後，心結自然解開了不少。由美子意識到他雖然是“兇手”，卻也是個好人。
由美子拿著他落下的煙和火機，約他見面歸還，這一次，由美子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了笑容。
調離青森之前，兩人一起去附近的虎田遊玩。
兩人泛舟湖上，十分愜意，可三島卻忽然感覺發燒了。
突然，天降大雨，兩人共撐一把傘避雨。
路邊站了幾個認識由美子的人，正向他們投去懷疑和打量的目光。
三島讓由美子等到大巴車來了就先回去，由美子卻留了下來。
他們找了一家沒有熟人的旅店歇腳，由美子悉心照料生病的三島。
兩人越來越親密，病中的三島讓由美子抓住他的手，就像他要去遠方一樣。
回到家以後，由美子跟姐姐姐夫說起她之所以和三島留宿在外的事，卻又一再強調，兩人什麼關係也沒有，自己不可能愛上他。
三島馬上就要調走了，他請求由美子和他一起走，由美子卻拒絕了他，因為她不想兩人以後都生活在沉重的自責裡，受害者遺孀不應該和肇事者在一起。
但由美子思前想後，仍是動搖了，她鼓起勇氣去找了三島。
就在這一對戀人即將雙宿雙飛之時，他們在坐車途中經過了一個車禍現場，又見到了伏在受傷的丈夫身上痛苦的女人。
這讓由美子瞬間清醒過來，意識到她無法走出丈夫是被眼前這個男人撞死了的陰影，她們不可能有幸福的結局。
兩個傷心的人最終分手。
成瀨巳喜男導演最擅長藉由人與人的關係，極平實地拍個體幽微的心境轉換。
在他的鏡頭下，角色們圍坐吃飯，拉家常，散步，對望，無一不是最常見的生活場景，但在平靜的影像下卻暗潮洶湧。
△《情迷意亂》（1964），小叔子愛上寡嫂，一步步走入她的心。
他鏡頭下的女性尤其引人注目，她們身處時代激盪之中，卻自始至終都保有沉甸甸的古意，是人能想象到的最理想化的東方女性，美麗、聰慧、堅忍、忠貞、甘於奉獻，給人以一種母性的安全感，卻又並非遙不可及，她們都是生活中的普通人，在並不順遂的生活道路上保持尊嚴。
她們要麼在最不被世俗倫理認可的的情感裡展現出最小心翼翼的激情，但觀眾聽得到她們的沉默如雷；要麼在最不可能得償所願的熱烈痴情裡，呈現出一種近乎虔誠的迷戀，此時她迷戀的已經不是對方，而是關係本身。
△《浮雲》（1955），用當代的眼光看，這無疑是一曲痴情女子為“渣男”所累的哀歌。
但成瀨對關係本身卻是極不信任的。
在他的電影裡，角色們因過往經歷顯得十分沉重與複雜，而當他們身處新的關係之中，便會打破原有的，近乎按部就班地生活下去的穩態。他相信這些生命中的“驚喜”雖足夠驚心動魄，卻終究是曇花一現，令人無福消受。
所以，在他充滿宿命論意識的電影裡，希望的曙光露出之時，便是一條生命的結束之時，便是兩人未來的戛然而止之時。
但是，觀眾們看得到，那些剋制的，又最終平復下去的的激情，就像一條奔流如海的大河，雖然消失不見了，但它還在那裡。
文|三九
排版|透納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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