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唐仁沒再多問，心裡也是已經有個大概了。於是二人匆匆吃完飯便是回了宿舍。只是這一路上，唐吉還是沒有回個電話或短信啥的。
六月的天已是有些燥熱，兩人衝了個涼便在宿舍看起了電影。電腦放的，這醫院可是沒給宿舍配電視機的。郭陽的電腦，唐仁沒有，倒不是買不起，只是覺得就實習個一年，來回路上實在難得帶。況且，唐仁已經有點不想再實習了。
到不是說醫院上班有多累，自打學醫開始，累這個字唐仁早已是忘了。只是這實習也三個多月了，唐仁越發覺得自己不能適應醫院這樣一個環境了，所有的醫生都是朝錢看，似乎來一個病人就想著要狠狠的宰一頓才行，不宰心裡都要難受。
唐仁不喜歡這樣，之所以學醫，如果說得高尚一點點，就是為了救死扶傷的，與錢，似乎沒有多大的關係。只是眼下，畢竟還在醫院實習，那就得做一天做好一天。
兩人擠在一張床上，燈關了，放著《京城81號》。
“啊……”電影裡女主在鏡子裡看到一個紅衣女鬼。
“愛我的請舉右手，我愛的請舉左手……”幾乎同時，一首歡快的歌曲響起。
“啊……啊、啊。”是唐仁，臉色都有點慘白了，雙手不自主的緊緊的抓住了郭陽的胳膊。
“痛、痛痛。”唐仁確實抓的太用力了，郭陽掙扎了幾下，“是電話、電話。”
是唐仁的手機，正在床頭響起。
“唐吉？”郭陽看了唐仁一眼，只是天已全黑，唐仁並沒有看到郭陽一臉驚訝的表情。
“你怎麼還沒把錢給我轉過來？”電話那頭在質問。是唐吉的聲音，唐仁並沒有聽出什麼異常。
“你還活著哦？”唐仁也沒得什麼好口氣，感覺這哪是借錢，分別是在催賬嘛。
“哪那麼多費話，不就是兩千塊嘛，至於這樣嗎？”
“我怎樣了？”
“你說你這一下午的打了十幾個電話來，到底是想要幹嘛？是擔心我拿了錢跑路了還是怎麼著？你也不看看，我是那種人嗎？我之前借你的錢，啥時候沒還過？你說你這樣，有必要嗎？”唐吉一連串的質問，到感覺做錯了事的是唐仁似的。
“哦，我打電話就是催你還錢？你就不能想想是不是我關心你？”唐仁的語氣也有點上來了，下了床。
“關心？關啥心？”
“你說你電話也打不通，就一味的問錢，我怎麼知道你不是被綁架了？”
“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你打壞了別人東西，別人關著你不讓你走，這不是很正常的事？”
“好啦好啦好啦。”電話那頭有些不耐煩了，“別說那些有的沒的，兩千，你說借不借。”
“不借。沒有。”
“你說你人怎麼這樣？”
“我人怎樣？”唐仁來了脾氣，這到底是誰人這樣？現在到底是誰找誰借錢？真是賊喊捉賊，唐仁想著，自己這都還沒說什麼，這唐吉可到是好了，反咬一口。“你怎麼不說你人怎樣？借錢不還也就算了，現在還在這給我裝大爺，你誰哦？”
“我哪不還了？哪不還了？”電話那頭也在氣頭上了，沒開外音，郭陽已是聽得清清楚楚。
“之前借的那兩千，你到是還我呀？”
“我暫時沒錢，我不是給你說過了。這是往後拖一拖，怎麼就叫沒還了？”
“好好說，好好說。”是郭陽，唐仁就站在床邊，本來只是想拉拉唐仁的手，只是這屋子裡實在太黑，郭陽一把摸在了唐仁的屁股上。裸著，軟軟滑滑的。“先把那兩千塊錢要回來再說。忍忍忍忍。”
也對，此刻要錢要緊。唐仁調整了一下呼吸。
“好好好，這些都不說。錢我現在沒有，有，也不會借給你，你找別人借去。”
“不就是兩千塊錢嘛，你至於這樣嗎？”
“至於！”
“那那那那那，那一千，一千總有吧？”
“沒有。”
“五百，五百。”
“也沒有。”
“……”沉默，電話那頭沒有回應。唐仁也不知道唐吉在想些什麼。
十秒，可能十五秒。
“我實在是沒辦法了，你就借我一點點吧。多少都行。”電話那頭似乎有些哭泣。
唐仁最聽不得別人哭了，原本正氣頭上的他突然就這麼洩下了氣來。完全沒有防備。
“如果沒有五百，四百也可以，真的，四百也可以。你就轉我微信上就行了。成不？”
爭吵似乎還沒開始就停止了。郭陽一邊聽著，雖不真切，但多少還是猜出了幾分的。這唐吉一定又是在用苦肉計了。郭陽自是知道唐仁心軟，可眼下，心軟可並不是一件什麼好事情。
“借錢？”郭陽小聲的問著。唐仁沒有回答。
“千萬別借，知道不？”郭陽又往唐仁的屁股上摸了一把。
“錢我真的沒有了。你沒被別人綁架就行了。之前借的那錢，我現在也不催你，這個月底還我就行。不然我下個月就真沒錢吃飯了。”唐仁說完，也沒去等唐吉說話，便是把手機掛了。
到不是真沒錢吃飯，只是眼下，唐仁也想不出用什麼法子來搪塞了。唐吉那電話肯定會沒完沒了，如果這要是借了，那一定還會有下次、下下次、下下下次。可是自己這也不是提款機，萬一唐吉不還怎麼辦？況且眼下，這唐吉也是不太有可能還錢了。
“這什麼人哦！”唐仁把手機往床上一扔，又坐回了床上。
“錢我是一定不會再借了。不過這電話打過來，至少知道他人沒事，也就行了。”
“你還在關心他人哦？”郭陽一臉的賊笑，“嗯嗯嗯，關係不簡單哦。是不是……”
“愛我的請舉右手……”郭陽話正說著，唐仁的手機又響了，還是唐吉。
沒接，唐仁拿過手機，掛斷了。
“愛我的請……”電話又來了……唐仁又掛斷。
然後是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差不多二十分鐘，唐吉一直在打個沒停，可唐仁是一個也沒接聽，只是把手機調成了靜音。
爾後，安靜了一會。《京城81號》也放完了。
開了燈，唐仁拿起手機，有一串的短信。都是唐吉發過來的。
“人呢？五百，五百。”
“你的錢，你別想還了。我是不會還給你的。我沒有你這樣的朋友。沒有。操你媽的。”
“有什麼拽的？就你有幾個破錢？你還真以為除了你我就借不到錢了？你算老幾！我憑什麼求你。我呸！你愛借不愛，你有什麼了不起的。賤Ｂ。”
“你到是說話呀？你到是說借不借？”
“我月底一定把錢全還給你，真的。你要相信我。我知道你一定有五百塊的。”
“就一次，一次行不？再借我五百，以後我再也不找你借錢了。真的。你到是回我個話呀。”
“我知道我是自找的，可是這些照片跟視頻要是被我媽我親戚看到，你說我還怎麼活？還不如死了算了。真的。你知道這些人是什麼都能做的出來的，他們真的會把照片發出來的。你就不能再幫幫我嗎？”
“你知道我被拍了什麼嗎？裸照。不止是裸照，我被他們一群男的給玩了。ＳＭ你知道不？ＳＭ。各種的羞辱，連狗都不如。狗都不如。”
“你就借我一點吧，多少都行。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了。你要是不借我，我就只能去死了。你忍心明天在醫院的停屍房看到我嗎？他們在一直逼我，要是我不還錢，明天他們就要把我的視頻發到所有親戚朋友手機上、ＱＱ上。”
短信是倒著看的，前前後後間間斷斷。唐仁有些生氣了，是真的有些生氣了，他又想起了劉春得那句現在借錢的都是大爺。要不是這唐吉是本家，這也不會那麼客氣的把錢借給他。要不是之前他也爽快的把錢給還了，這也不會借兩千這麼大個數字。書上都說，看是不是朋友就找他借錢，可書上卻沒說看是不是朋友就找他還錢呀？怎麼到了這，關係就這麼複雜了？
唐仁是沒想明白。也難怪，才二十出頭一小夥子，入世不深，哪懂得這社會的複雜、這人心的叵測？
只是眼下，這錢雖然是不會再借了，可要把那兩千要回來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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