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乞丐,小姐,和人販子


(故事)乞丐,小姐,和人販子


01


我是一個乞丐。


這是我流浪到這個城市的第63天。


我找遍了全城,窩在酒吧一條街這裡,好壞參半。


說這裡好,是因為放眼整個城市,這裡是剩菸頭和剩酒最多的地方。


說這裡不好,是因為這裡充斥著情慾,暴力,和絕望。


在這裡,我盯上了一個陪酒小姐。


今天,這是我盯著她的第50天。


02


我是一個小姐。


對,就是一個小姐,你們想象的那種,靠肉體交換金錢,我15歲出來做這行,今年我23歲了。


你問我為什麼要做這行?上學讀書做個好人不行嗎?


我告訴你,不行。


因為我從小就是個沒人要的孩子,我媽跟別人跑了,我爸找了新歡,她們把我扔到大街上,我輾轉幾個人的手,被賣到了城裡。


一開始,我還期待著我的爸媽能出來找到我,帶我回家,我床邊的小兔子還在等我,晚上沒有我,它怎麼能睡得著?


後來日復一日,我再也沒有回家的念頭,因為他們告訴我,我是個被拋棄的孩子,別人都有人接,就我沒有,沒人要我了。


我默默聽從了這一切,接納了這一切。


再後來,我長大了,做了陪酒小姐。


你問我為什麼要做這行?為什麼不走?


這麼說吧,身邊的“家裡人”長大之後都做這個,給叔叔掙點錢,也讓我們自己能活下來。


畢竟叔叔把我撿來,養大,也不容易。做人不能忘本,我能掙點錢也無所謂,一起長大的妹妹比我入行還早,過的不也挺好。


一個沒有家,沒有親人的人,哪有那麼多權利和選擇?


對了,說件噁心的事。


我發現自己,最近被一個乞丐盯上了。


他就像一個幽靈一樣,每天都在酒吧附近轉悠,每次我不經意的瞟下外面,都能和他四目相對。


我沒辦法形容那種眼神,像是黑暗裡的一團火,他就那樣直勾勾的盯著我,好想要把我吃了一樣,想想就噁心。


03


我是一個乞丐。


每一個乞丐都有自己的故事,沒有人天生就是乞丐。


早幾年,我還廠裡的經理,西裝革履,皮鞋錚亮。


我和老婆結婚7年,那一年我們的小女兒3歲半。天知道她有多可愛,大大的眼睛隨了媽媽,高聳的鼻樑和我有幾分相似。


特別是一笑起來的樣子,和她媽媽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我那時候特別忙,每天都是在見客戶,應酬,喝酒。


她媽媽呢,自願做了全職太太,做飯洗衣,接送孩子,日子過的匆忙,倒也有趣。


這種好日子,一直持續到孩子上幼兒園。


那天孩子姥姥生病住院,她媽沒時間接孩子,讓我開車去接一下,我滿口答應,但突然一個應酬打過來,我忘了。


她媽媽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我腦袋像被錘了一下,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電話那頭說,孩子被接走了。


她媽問,孩子在你那吧,早點回來。


我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她沒接孩子,我也沒去,孩子被誰接走了?


去幼兒園,報警,排查監控。


在屏幕前面,我可愛的小女兒,眼睜睜的被人抱上了麵包車。


我感覺整個世界都靜音了,老婆大哭的聲音,警察勸解的聲音,我爸媽怒吼的聲音,我什麼都聽不見了。


我們這個家散了。


老婆被接回了孃家,她不敢看見孩子的任何東西,一看見,就撕心裂肺的哭。


我辭了工作,賣了股票,取了所有存款,開始找我的小女兒,我要用這一輩子來償還我欠她的,欠老婆的,欠自己的。


從出門那天起,一走就是17年。


這些年我挨個省排查,從南到北,從西到東。我懷裡一直揣著她床頭的兔子,我知道不管過多少年,即便她不認得爸爸,也會認得兔子。


找孩子這些年,因為認錯人,我被打罵過。


因為迷信算命的,我被騙過。


因為貪便宜住小旅館,我被偷過行李。


幾十萬的存款,一點一點掰碎的找孩子的路上,到最後,我只能一邊乞討,一邊找孩子。


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我看見她了,但隔著一層玻璃,我卻顫抖著不敢和她相認。


那個畫著濃妝,身上被男人上下其手的女人,是我女兒嗎?


如果不是,我的希望又破碎了。


如果是,我有什麼臉面去面對她?


若不是因為我,她哪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我能做的,就是日復一日守在她的酒吧門口陪著她,我不知道哪天能和她相認,也不奢望她能認我這個爸爸。


陪著她,哪怕以一個陌生人的身份也好,她能活著,就是莫大的幸運了。


我在店門口整整守了51天,我每分每秒都在盯著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笑起來的樣子,那就是我的女兒。


她的日子,也不是那麼好過的。


那天,隔著玻璃,我看見有個男人在糾纏她,我能看出她明顯不願意的神情,但男人就是攥著她的手往外面拉。


我沒有猶豫,路邊撿了一個酒瓶子,一瓶子砸跑了那個男人。


她出來看我了,十幾年來,這是我第一次和女兒這麼近,我剛想說點什麼,她轉身跑回了屋裡。


是她太害怕了,一定是太害怕了。


我多想給他一個擁抱,然後說一聲:


爸爸在這。


04


我是一個小姐。


我被一個乞丐救了。


那天我生理期,老顧客都知道,我穿白色的裙子,就是隻喝酒,不接客。


但偏偏有兩個愣頭青,自己有兩個破錢,來我們這裡為所欲為。


他說要睡我,我不肯,一沓錢啪的一聲摔到我臉上,散落到地上,他一把手捏住我的胳膊,在我耳邊用醉醺醺的聲音說:


“老子有都是錢,今天就要玩你。”


沒有人敢上前幫我一個忙,服務員不敢惹,那些習慣看熱鬧的看客也不敢動。


我一個女人,終究是拉扯不過男人的。


我被拖著,拽著從酒吧拉到門口,那男人剛出門,砰的一聲頭頂上捱了一個酒瓶子。


那個乞丐紅著眼睛,瘋狂的踢打那個拿錢扇我的男人。


男人被打蒙了,一邊怒罵,一邊求饒。


我拉開乞丐,勸男人趕緊走。我手輕輕一拉乞丐,他便停手了,反過來直勾勾的看著我,我有那麼一個瞬間,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男人跑了,我也跑回屋裡了,我既不想和爛人有糾纏,也不想和乞丐有交集。


我沒想到,男人的報復很快來了。


隔天他帶來了幾個小夥子,拎著棍子,在酒吧門口拎著乞丐的腦袋,一頓狂揍,我在裡面,嚇得不敢出去。


後來裡面的人報了警,我才敢上前去看一眼。


他的臉已經被淌滿了血,看見我過來,他非要挺起來身子。


他顫顫巍巍的手在懷裡摸索著,頭上的傷口血流如注,他那打了鐵的皮襖似乎太重,手從裡面半天掏不出來。


我幫他掀開皮襖,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塑料袋。


一分鐘過後,我感覺自己的世界靜音了,周圍人議論的聲音,警察封鎖現場的聲音,120急救的聲音。


我大腦裡不斷的閃過見他的第一眼,嫌棄他噁心髒臭的畫面,甚至於他豁出命來幫我,我都沒敢出門。


塑料袋裡,是我床頭那隻小兔子,雪白的毛變得灰黃。


小兔子上有一行字:女兒,爸爸對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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