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雨了。立夏近在眼前，溫度並不高，有些冷的感覺。去年的幾盆花凋落得七七八八，倒是跟了我八九年的綠蘿，一如既往的生機。你越不在意的，總會給你驚喜，並不是它們有多與眾不同，只不過你沒有期望值。
總有人問我，你南方人這麼喜歡麵食。是的，我總要和別人解釋，南北交界的地兒，集天地之靈氣，順帶著把故鄉誇讚一遍，其實骨子裡，我肯定是個北方人，因為我對面粉的喜愛，超越了其他食材。
麵粉很多，分三六九等，中原地區的最佳，不白，泛著微黃，很有筋道。街上隨便賣的燒餅饅頭，吃著都很踏實。不似南方，加了泡打粉和膨鬆劑的，白白的，如同吹了氣，咬一口沒感覺，泡一下全散架。日前父親住院，回家看望，醫院附近有許多本地的小吃。護工說有一家做反手燒餅的，甚好，可惜去了兩次居然沒找到。這點讓我很沮喪，像個外鄉人。母親說是傳統的做法，下面炭火，上面糊了紅泥。我坐上回滬的列車時，手裡提了個塑料袋，裡面是剛出鍋不久的大燒餅，帶著水汽，香味撲鼻。已經不熱了，我居然就吃掉了一整隻，不是因為餓，實在好吃。
我對面粉很挑，因為我喜歡將手指插進麵粉中，然後捧起，看著面從指縫間滑落，兩指一搓的質感。我喜歡手工和麵，喜歡手掌、拳頭與麵粉的摩擦、按壓、揉捏。散沙般的麵粉最終變成光滑的麵糰，在暗處泛著幽幽的光。揉到位、擴展完全的麵糰有著極佳的延展性，也是最沒脾氣的時候，任由你擀成薄若蟬翼，任由你層層疊疊，任由你精雕細琢。拿一塊麵團在手中，用指腹搓出脈絡，用指尖掐出輪廓，用手掌加以安撫，可能要花上個半日，一人、一案、一面，默不作聲，心無雜念，只專注眼前，卻也不負時光。
好的麵點，如藝術品，並不是說你做的有多好。花了功夫，傾注了熱情，如同自家的孩子，再怎麼淘氣也是歡喜。有時候竟捨不得吃，又要端詳個半日。
總想著，可以租個田舍，有一頭毛驢，拉著石磨，磨上些麵粉，支起灶臺，撿些數枝木頭，一鍋大鐵鍋，燉著走地雞，沿鍋邊貼一溜玉米餅子。當然也只是想想，那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太遙遠，也辛苦。人，總是斷不了慾望，在這紅塵濁世，又怎會心甘情願、簡單的一日三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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