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催淚散文:山谷回聲

作者 王智君

原創催淚散文:山谷回聲

春天來了,然而,在北疆的山區小鎮,絲絲涼意仍頑強不肯退去。

每到這個季節,我總忘不了嚐嚐野菜清新、爽口的滋味。

北方的野菜要數婆婆丁,它鮮嫩、微苦,蘸點新炸的雞蛋醬,那真是下飯、開胃。

好吃,這只是表象,往深層次探究,婆婆丁具有敗火、消炎的功效,長期食用,絕對有利於身體健康。因此,不光是我拿它當美食,家鄉人見它都垂涎三尺。

那麼,如何吃到理想的婆婆丁呢?

小鎮四周都是莊稼地,莊稼地被農民又耕又鏟,婆婆丁倒是倖免一些,可是,農藥的廣泛使用,所剩無幾的婆婆丁多多少少被汙染了,也就是說,莊稼地裡的婆婆丁算不上綠色食品了。

思來想去,唯有北山白樺林裡的婆婆丁堪稱是純天然珍品,那裡的婆婆丁白兒深、葉肥,更沒有接觸農藥。

我去了農貿市場,憑經驗,在農貿市場北門那轉悠——山裡人擺攤兒賣野菜都在這個地方。

一個腰像水缸一樣粗的胖女人手掐一把碎票,晃著肩膀喊:“婆婆丁、婆婆丁,白樺林的,純天然綠色,快來買呀……”

循著喊聲我走過去,哈腰上前抓了一把婆婆丁,發現被水洗過,溼漉漉的。我認為攤販摻水耍滑,沒有搭理。

再看旁邊一個土筐,筐裡的婆婆丁雖不水靈,但細一扒拉覺得挺乾淨:“多少錢一斤?”

一個稚嫩的聲音回答:“我家小妹一根兒一根兒摘的,5塊錢一斤。”

我抬起頭,看見賣婆婆丁的是一個蓬頭垢面的小男孩,也就十一二歲的樣子。

恰在這時,旁邊的胖女人睕了小男孩一眼:“你這個臭孩子,人家都賣8塊,你咋賣5塊?不會賣東西好好學著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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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女人的話非常刺耳,我用眼梢暼了她一下,心裡說:這個胖女人,挺能熊小孩的!

可能是聽了胖女人責怪的原故,小男孩戰戰兢兢地沒敢瞅胖女人,而是瞅了我一眼,看我也在打量著他,他反倒不好意思的用左腳不住地踩右腳的腳尖。

這時我才發現,小男孩穿的農田鞋已很破舊,右腳的鞋尖竟然張著大嘴巴。

面對此情,我心裡很不好受,問小男孩:“家是北山的吧?人家賣8塊一斤,我買你半斤,給你4塊。”

小男孩愣著點點頭,接著給我秤了半斤婆婆丁。

我掏出5塊錢塞給小男孩:“你秤太高了,錢不用找給我!”

小男孩向我投來感激的目光,我心裡多少有了些許慰籍,畢竟我以秤高的理由,多給了他一塊錢。

回家後,心裡這個不得勁兒,小男孩農田鞋的大口子像一張怪獸的嘴,撕咬著我的心。

我想:小男孩家一定相當貧困。要不然,咋連一雙好鞋都沒有?看來不光是貧困的事,買不起鞋,當媽的給縫一縫也不能這樣啊?

我也是個女人,同樣作為一個母親,我知道我應該做點什麼,因此,我翻箱倒櫃,找出兒子穿舊的兩雙鞋,還有幾件衣服,並且連夜把鞋刷了,把衣服洗了。

第二天,我把鞋和衣服包裹好,帶上,匆匆趕去農貿市場。

不巧,小男孩不在,胖女人一再和我搭話,我因為心急,就把給小男孩送鞋和衣服的事當她說了。

一看我是個熱心腸,胖女人感嘆到:“那小男孩叫旦旦,怪可憐的。沒爹沒媽,自己挖野菜賣了唸書。星期天能來,平時他上學。東西我替你捎去吧,我們兩家是前後屯。”

胖女人還說,那天她訓旦旦,沒有惡意,是嫌他把婆婆丁賣賤了,一個孩子,又要上學,又要採野菜賣,多不容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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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女人對那天的“出口不遜”做了解釋,還主動幫我給旦旦轉送鞋和衣服,她的這些舉動讓我真有些不好意思,我當面誇了她兩句:“你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之前,差點錯怪你了。”

胖女人顯得很無奈:“不也是為旦旦能多賣倆錢嗎!”

沒有見到旦旦的遺憾使我這顆剛剛舒緩的心又提了上來,我真想快點見到旦旦,幫他再做點什麼。

終於又到了一個星期天,我像赴約一樣趕到農貿市場的老地方。這次,老遠看見旦旦穿著我送給他的鞋和衣服,人比上次精神多了,我心裡美滋滋的。

見了我,旦旦漲紅著臉喊我一聲:“姨!”

我答應著,快走幾步,到了旦旦跟前兒,摸著他的頭:“好孩子,又上學又賣菜,有骨氣,今天我還買你的婆婆丁。”

本想旦旦聽了我說的話,會喜上眉梢,可是,他卻沉著臉,堅決地說:“不!”

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趕忙問:“為啥呀?”

旦旦頭垂得低低的,一個勁兒給我抓婆婆丁:“不為啥……把菜送給你。”

我趁著扒拉婆婆丁的機會,把一張10元錢偷埋在了旦旦的菜筐裡,並一個勁兒刨根問底,打聽旦旦家裡的情況。

然而,無論我咋問,旦旦就是低頭不語。

因家裡等著做飯,只好再找機會問吧。我給旁邊的胖女人使了個眼色,示意她,我把錢埋在旦旦的菜筐裡了,便轉身往家走。

我快走到家的時候,覺得後邊有人跟著,回頭一看,發現是旦旦。我馬上回走幾步:“旦旦,有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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旦旦撅著嘴,快速把一張10元錢塞進我的裝菜兜裡:“我說菜送給你,就是送給你!”

“這個犟孩子,咋可以這樣!”我從菜兜裡拿出錢,硬氣的揣進旦旦口袋,“給你,你就拿著,咋這麼不聽話。”

可能看出我急眼了,旦旦低著頭不知聲了。

突然,他一雙渴求的目光仰射過來:“喊你一聲媽,行嗎?”

驚訝、感動一起湧上了我心頭,同時,我也在想,旦旦這麼做到底為了啥?不只是感恩這麼簡單吧。

我心裡雖有疑惑,可表面顯得很平靜:“我兒子不比你大幾歲,喊我媽,好啊。”

旦旦激動地上前一步,眼裡閃著淚花,說:“主要是我妹妹想喊你一聲媽,她自從懂事,還沒喊過媽媽呢!”

我的心好像被人揪住了,趕忙問旦旦:“媽媽呢?”

旦旦的眼淚止不住了,他堅強地用衣袖擦了擦,哽咽著說:“爸爸…討工錢跳樓…腿斷了…媽媽氣瘋了去…去南方打官司,都3年了!”

我的心一陣酸楚,淚水好像溢出了眼眶。

旦旦還告訴我:“妹妹叫二丫,媽媽走的時候,她還不到3歲,正呀呀學話。媽媽不見了,她沒處喊媽媽,一聽到別的孩子喊媽媽,她就哇哇哭。我說你像媽媽一樣好……”

我掏出紙巾擦了擦眼淚,對旦旦說:“你和妹妹都是懂事的孩子,你妹妹的願望,我一定會幫她實現!”

啥叫坐臥不安,啥叫心神不定,這些都在我後來的日子體會到了。

我做了很多夢,夢見旦旦媽還沒打贏官司,夢見旦旦吃涼飯生病了,還夢見了沒見過面,想喊我一聲“媽媽”的二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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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丫撲爍著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睛,穿一件粉紅粉紅的新裙子……不,不是粉紅粉紅的,應該是金燦燦的,因為婆婆丁開的花是金燦燦的,她在山坡上奔跑,放聲――媽媽……

我實在坐不住了,在一個晴好的天兒,坐上去北山的小公共汽車,顛簸了四十多分鐘,在一片白樺林附近下了車。

我拎著一個沉甸甸的提包,下了公路,鑽進一片白樺林。

胖女人再三告訴我:穿過白樺林,再走3裡多地的小道就到旦旦住的屯子了。

屯裡的住戶並不多,房子稀疏蓋在大山腳下。大山高聳入雲,我只有仰脖才能望見山峰。

我邊走邊打聽,不知不覺就來到了旦旦的家門前。

旦旦家是兩間傾斜的泥草房,牆皮脫落,不大小窗戶還捂著髒兮兮的塑料布。

旦旦忙著做飯,二丫扎著兩個翹著的小辮,在燒火。

看到了我,旦旦激動,而且深情地喊了一聲:“姨!”

二丫回過頭,我一看真和想像的一樣,她撲爍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像一頭受驚的小鹿,有一種不知所措的神情。

我熱情招乎旦旦和二丫,並從提包裡往出拿新衣服和好吃的小食品。

二丫雙手抱著旦旦的一條大腿,驚恐的樣子望著我。

我上前抱起她,用手抹去她額頭的黑灰:“喊我媽吧?你哥哥向我說了你的心願,你說我像媽媽一樣好,想喊我一聲媽,這些,你哥哥都告訴我了。”

二丫一根兒手指咬在嘴裡,躲閃我熱熱的目光,她不敢直視我,扭頭直看旦旦。

旦旦著急地說:“你不要喊媽嗎?喊吧,喊媽!姨像媽一樣對咱們好,快喊!”

二丫小嘴蠕動半天也沒喊出聲來,而是掙脫我,興高采烈向山坡瘋跑。

可以想到,今天二丫有多高興啊!她的舉動已經告訴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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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孩子雖然都沒喊出“媽媽”,但我心裡已感到了一種從沒有過的幸福。

也難怪,倆孩子已好幾年沒喊“媽媽”這個充滿愛,而又沉甸甸的字眼兒了。

安頓一番,我塞給旦旦200塊錢,一再囑咐:“照顧好妹妹,有事兒就給我打電話!”

臨走時,二丫紅腫著雙眼回來了。

我問二丫,剛才還歡天喜地的,轉眼咋噘上小嘴了?

旦旦眼裡閃著淚花說:“妹妹看你要走了唄!”

我戀戀不捨地蹲下與二丫說話。

二丫慢慢挪到我身邊,用小屁股磨蹭我的大腿,她一定不願我這麼快就離開。

我把二丫攬在懷裡,照著她的小臉蛋兒親了一口:“我會經常來看你的……”

旦旦執意要送我,我拒絕了,讓他和妹妹目送就行。

走到十字道口,我在等返城的客車,車還沒有來。

望著白樺林,棵棵白樺樹上好像長了許多黑眼睛,神情有思念的、渴望的、深情的、驚恐的、祝願的……

突然,返程的客車來了,我轉身上車,就在自動門“咔嚓”關上那一刻,白樺林裡傳來了震撼人心的喊聲:“媽——媽——”

猛回頭,我看見旦旦和二丫瘋了一樣從白樺林裡跑出來,兩個孩子張著大大的嘴巴,彷彿使盡了全身的力氣在呼喊:“媽―——媽——”

這感天動地的喊聲響徹白樺林,迴盪在山谷,震盪在耳畔,剎那間,我的心一陣顫抖,眼淚撲漱漱地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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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選自網絡,向付出勞動者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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