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來了，山坡地頭，路邊曠野，到處都有五顏六色的“牽牛花”恣意地開放了，白色、粉色、紅色、藍色、紫色……鮮豔的花兒迎著朝陽翩翩起舞，給這秋風蕭瑟的季節帶來別樣美景。楊萬里曾有詩讚之“曉思歡欣晚思愁……買斷秋風恣意秋”，倒是十分貼切！牽牛花因形似喇叭，故又被叫作“喇叭花”，但“牽牛花”之名稱又是因何而來呢？全國各地有很多不同的傳說，而在我的老家“石匣”，“牽牛花”也有一個美麗的故事傳說。
很久很久以前，九頂山下有一座小山村“石匣”，百十戶人家世居於此。石匣村北有一深溝名喚“嘟嚕溝”，溝深林密，懸崖峭壁，巨石聳立！嘟嚕溝裡有一個神秘的山洞名為“嘟嚕洞”。其洞深不可測，洞中有洞，形似迷宮，路徑狹窄，下臨深淵，暗河湧動，陷阱遍佈！還有數不清的毒蟲惡禽盤旋其中，陰森可怖！傳說洞中有血井，能直通海眼，洞穴深處為極陰極寒之地。世間之妖精狐怪，若能在此洞中潛心修煉，借天時地利，得機緣巧合，或可修得無邊法力。但此洞極陰寒，在此修煉者，意志堅定心境清明，方能得道成仙！否則必會墮入魔道，危害人間！
洞中修煉並非易事，嘟嚕洞盡頭，血井深處，海眼之上，有一巨石橫亙，名喚“歸墟之座”，上承天地，下接海眼。修煉者需穿越山洞，歷經萬險，方能到達“歸墟之座”。然後要在“歸墟之座”靜心修煉數百年，每日受疾風蝕骨之苦，忍驟雨鑽心之痛！千百年來，雖有許多妖精狐怪慕名而來，但卻連“歸墟之座”都不能得見，或墜入深淵，或鎩羽而歸！忽一日，有一青牛精聽聞此說，徑直而來，這青牛精來歷不明，但卻有些神通，而且野心勃勃，修煉之意不在得道成仙，而是要修成魔神，翻雲覆雨，改天換日！那青牛精在嘟嚕洞中雖歷經兇險，傷痕累累，卻終於到達了“歸墟之座”。青牛精耐力驚人，渴飲血井水，飢食蝙蝠肉，便在這“歸墟之座”潛心修煉起來。
小山村的村民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男耕女織，自給自足，每天的生活簡單快樂。神秘山洞的傳說村民們口口相傳，幾百年來，無人敢進“嘟嚕洞”一探究竟，倒也相安無事。這一年中秋佳節，“碧霞元君”巡視四方，路過石匣村，突覺異樣，就在九頂山上落下雲頭，極目遠眺，發現“嘟嚕洞”一帶黑雲籠罩，煞是驚人！碧霞元君掐指一算，方知那青牛精修煉有成，法力精進，再過十數年或將煉成魔法，修成魔神！到時便上天入地無所不能，若其一心作惡，恐怕會生靈塗炭！這青牛精藏身於“嘟嚕洞”中，數百年鑽研，洞中更添兇險，況且“歸墟之座”承天地接海眼，若有損傷恐致海天鉅變，碧霞元君也不敢輕舉妄動。就在碧霞元君一籌莫展之時，突然一陣鑼鼓聲傳來，接著就是輕靈歡快的喇叭聲響起了，原來是石匣村裡嘟嚕溝下一戶人家大喜之日！碧霞元君被這喇叭聲吸引了，在山頂矗立良久，細心傾聽，驀地豁然開朗，默唸幾句:“天地萬物，相生相剋，弱之勝強，柔之勝剛！”便駕著五彩祥雲，飄然而去！
卻說嘟嚕溝下這戶辦喜事的人家，新郎名叫大川，雖說家境貧寒，但身體健壯，又勤勞善良，鄉親們都很喜歡他。在大傢伙的張羅下，大川和青梅竹馬的勤兒喜結連理。鄉親們還幫趁著給大川在嘟嚕溝下蓋了個小院。自此後，大川和勤兒在這小院裡男耕女織，夫唱婦隨，生活溫馨甜蜜。轉眼一年過去，又是中秋佳節，天還不亮，大川的小院裡就熱鬧起來，原來是勤兒要生了！生孩子是這小山村裡的大事，村裡的大娘大嬸、婆姨姑嫂都會來助忙。接生婆正在屋子裡忙碌著，產房裡不時傳來勤兒痛苦的叫聲。大川在院子裡坐立難安，一大群婦女聚在院子裡也焦急地等待著。突然，一道五彩霞光披灑而下，整個小院裡流光溢彩，天空中還有隱約的喇叭聲響起！這五彩霞光煞是奇怪，竟如通靈般徑直奔著產房而去，流光瞬息不見！村民們尚在驚歎之中，突聽得產房之中一陣啼哭聲傳來，“生了！”，大川興奮地喊叫起來，接著就想衝進產房，卻被身旁的婦女們攔住了。不一會兒，接生婆興高采烈地扎煞著雙手從產房跑出來，“大喜事，天大的喜事，五胞胎，五個千金！”整個山村都沸騰了，這還真是從來沒有過的大喜事啊！
大川仔細打量著並排躺在炕上的五個女兒，只見她們都是一般模樣，粉嫩嫩的，煞是喜人！而且這五個孩子的右手手背上，都有一塊同樣的喇叭形狀胎記，只是每個孩子胎記的顏色卻各不相同，白的、粉的、紅的、藍的、紫的！大川與勤兒相視一笑，心裡卻是又喜又憂！這五個孩子天生異象，必定不凡！但更現實的是，一次生了五個孩子，讓夫妻倆該如何養育啊？好在山裡的村民們團結友善，都幫著他們照料五胞胎，這五姐妹便在這小山村裡健康平安地成長著。因她們出生時天有異象，而且手上有五彩胎記，村民都戲稱她們為“五彩仙女”。時光荏苒，轉眼間十幾年過去了，五姐妹長大了！恰是二八年華，五姐妹出落得亭亭玉立，仙姿玉貌，清新脫俗！而且又勤勞又善良，下地勞作，洗衣做飯，織布繡花，樣樣精通！五姐妹更有一樣與別人不同，那就是她們都不畏嚴寒，一年四季只著單衣！五個女兒孝順乖巧，大川和勤兒苦盡甘來，生活幸福美滿！村民們也都對她們愛護有加，五姐妹知恩圖報，對全村人也是關懷備至！“五彩仙女”成了村裡最靚麗的風景，也成了全村的驕傲！
但天有不測風雲，就在這年秋天，這個寧靜祥和的小山村突然變了樣！每到夜晚，村北的嘟嚕洞裡都會有大片大片的黑霧升騰而起，將整個山村籠罩，還有陣陣嘶吼聲傳來，令人膽戰心驚！黑霧所到之處，氣溫驟降，如冰天雪地，花草樹木枯萎，好多動物都被凍死了！還不時有石塊從山上滾落，砸壞了很多房屋！日出以後黑霧便會散去，但村莊卻是一片狼藉。村民們也被凍傷砸傷多人，小山村裡人心惶惶！五姐妹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意欲前往嘟嚕洞一探究竟，但村民們知其傳說，絕不肯讓她們前去冒此風險！村民們都傳言是嘟嚕洞裡的妖怪修煉有成作亂山村，因此便商議著暫避鋒芒，只好撇家舍業四處躲藏。但數日之後，夜晚黑霧升騰更甚，遮天蔽月，方圓數十里都受其禍害，村民們已避無可避，整日惶恐不安！
五姐妹隨著父母跟鄉親們一起躲藏數日，五姐妹雖不畏嚴寒，但鄉親們卻已傷亡數人，她們父母也是傷寒嚴重，臥床不起。五姐妹卻感覺身上有了異樣，夜晚黑霧升騰之時，她們右手手背上的喇叭胎記便會發出微弱的光芒，那些黑霧像是害怕這光芒一樣，不敢靠近她們姐妹身旁。五姐妹自幼便聽家人說起她們出生時的異象，也隱約覺得自己必定有剋制黑霧之能。五姐妹在一起討論良久，但卻毫無頭緒。五姐妹只能將鄉親們儘量聚集在身旁，雖能暫時抵擋嚴寒，卻非長久之計。
眼見得明日就是中秋節了，也是五姐妹的生日，但大家已心力憔悴，也無心過節了。這一晚，五姐妹伺候父母安歇後，就圍坐在父母床榻邊，不知不覺就睡著了。五姐妹竟然做了同樣的夢，在夢中她們見到了“碧霞元君”。她們幼時曾隨父親去泰山敬香，所以識得“碧霞元君”，但都稱呼她為“泰山奶奶”。泰山奶奶先將嘟嚕洞中青牛精之事向她們細細道來，然後又對她們說道:“我自那日離開石匣村，便一直潛心修行，靜待時機。天地萬物，相生相剋，你等五人為純元之體，上應天命，專為剋制那青牛精而來！你們出生之時，我以五彩祥雲化作胎記，與你們同生共長，護佑你們平安長大。這胎記為喇叭形狀，明日太陽初升之時，五彩胎記就會變成五彩喇叭，你等姐妹五人以純元之氣與這五彩喇叭相融合，正是剋制那青牛精的法寶！”
泰山奶奶又鄭重地跟她們交代:“你等五人需謹記，那青牛精所煉魔法為黑魔煞氣，能氣吞山河，冰封萬里，但還尚未成功！明日中秋月圓之夜，那青牛精會出洞來修煉最後一關，先吞月光之精，再收日光之華。若其魔法煉成，人間便會永墮黑暗，天地日月盡歸魔道！但此時也是青牛精最薄弱之時，也是我們唯一的機會。你們姐妹須靜候時機，等青牛精釋放出黑魔煞氣之時，以純元之氣一起吹響五彩喇叭，那青牛精便不能吞噬月光，前功盡棄！此關不成，那青牛精必須再回嘟嚕洞修煉百年，以待天時。你等姐妹須團結一致，藉此機會助我將其降服，不可讓其逃回洞中，否則百年之後還會為禍人間！那青牛精的牛鼻子是其薄弱之處，也是要害之處，你等五人須藉機以鐵鏈穿過牛鼻子將其牽制住，務必捱到太陽昇起。那青牛精未能吞噬月光，魔法未成，因此最懼日光之霞。我以畢身法力，藉助日光之華，祭出萬丈霞光，方能將其制服！但那青牛精修煉數百年，而且天生蠻力，此行兇險無比，你等姐妹五人務必謹慎！”
姐妹五人從睡夢中醒來，天已大亮了，黑霧也已經散盡。五姐妹倏然發現，每個人手心裡都握著一支精巧的喇叭！而且喇叭顏色各不相同，白的、粉的、紅的、藍的、紫的，與她們胎記顏色一模一樣！再看看手背上，喇叭胎記真的消失了！五姐妹環視一笑，心有靈犀，豁然省悟！五姐妹將各自的喇叭拿過來仔細端詳，這五彩喇叭真真是精巧絕倫，而且還閃爍著五彩光芒。五姐妹將五支喇叭聚攏過來，光芒更勝，五彩霞光披灑而下，一如她們出生時的景象！大川和勤兒被這光芒驚醒，往事歷歷，淚眼朦朧！鄉親們也被驚動了，都聚到五姐妹身旁，感慨萬千！五姐妹轉身，對著父母盈盈下拜，“父母在上，女兒們不孝，不能陪在你們身邊了……”五姐妹將泰山奶奶託夢之語詳細道來，然後說道:“我等姐妹五人既受天命，又有泰山奶奶護持，更有父母鄉親性命攸關，自然義不容辭，望父母成全！”大川和勤兒雖是萬般不捨，但也通曉大義，知此事非同小可，只得含淚應允！姐妹五人三跪九叩，叩謝父母恩情，泣不成聲！五姐妹讓鄉親們幫忙打造了鐵鉤鐵鏈，又拜託鄉親們照料父母。然後與父母相擁話別，大川千叮萬囑，勤兒萬般囑託，聲淚俱下！鄉親們見此一幕，也是淚眼婆娑，依依不捨！姐妹五人再次叩謝父母，毅然決然踏上了回鄉之路。雖為柔弱女子，卻有颯爽英姿，承天命救黎民，誓要降妖除魔！
姐妹五人同心協力，一路前行，終於回到了石匣村，放眼望去一片狼藉，秋日美景變成了冰天雪地。姐妹五人無心感慨，小心翼翼地潛進了嘟嚕溝，來到了嘟嚕洞前，打眼一看，好個嘟嚕洞，地勢險要，位置隱秘，洞口冰凌倒掛，煞是淒冷！姐妹五人在嘟嚕洞邊打探地形，然後各自找了塊巨石，隱藏身形，手執喇叭，秉心靜氣，潛伏下來！
卻說那青牛精，在嘟嚕洞“歸墟之座”潛心修煉數百年，處極陰極寒之險地，受疾風驟雨之苦痛，卻不曾收斂心境，終被它悟出了“黑魔煞氣”。數日來小試牛刀，雖未大成，但已是威力驚人！只等今晚吞月收日，便能法力超脫大功告成！更有“歸墟之座”在其掌控之中，大羅神仙也要忌憚三分！如此一來，不日便可修成魔神，上天入地無所不能，日月山河盡在掌握，宇宙八荒唯我獨尊！青牛精自是興奮異常，迫不及待！
夜晚降臨，恰是中秋佳節，一輪明月如約而至。五姐妹在巨石後屏聲斂息，耐心等候。午夜子時，月正當空，嘟嚕洞口一陣轟響，那青牛精破洞而出！一時間凶神惡煞，寒氣逼人，空氣凝固！姐妹五人雖不畏嚴寒，但被這青牛精聲勢所懾，不由得心中一凜！五彩喇叭與她們心靈相通，登時斂神聚氣，將姐妹五人隱形抹影。那青牛精絲毫未覺，趾高氣昂地環顧四周，然後在洞口靜坐，作起法來。不一會兒，只見青牛精身旁黑雲繚繞，腹腔之中隱隱有雷鳴之聲。黑雲漸盛，雷聲漸隆，那青牛精仰天長嘯，口鼻之中噴射出“黑魔煞氣”，直衝那當空明月而去！五姐妹見機不可失，霎時露出身形，舉起五彩喇叭，同時吹奏起來！喇叭聲輕靈歡快，山鳴谷應，還有五彩霞光從喇叭中噴發而出。這五彩霞光吸收了五姐妹的純元之氣，正是這“黑魔煞氣”的剋星。五彩霞光光彩奪目，瞬間就將那“黑魔煞氣”環繞阻隔，“黑魔煞氣”左突右撞，卻如泥牛入海，沖天之勢登時破滅！那青牛精正在緊要關頭，最怕外力干擾，不想卻被這五彩霞光籠罩，又被喇叭聲響干擾，心智片刻散亂，如元神脫竅，僵立當場！
五姐妹眼疾手快，不等青牛精回過神來，拿了鐵鏈直衝而去，將那鐵鉤掛在牛鼻子上，一起用力穿了過去！那青牛精正待回神，卻感覺牛鼻子一陣劇痛，定睛看處，卻是五個柔弱女子，自是怒火攻心！五姐妹見青牛精醒過神來，馬上拉緊了鐵鏈！那青牛精吃痛，立馬焦躁起來，但這牛鼻子確是其要害之處，青牛精掙扎數次，但卻劇痛難忍，不敢輕舉妄動了，五姐妹也絲毫不敢放鬆，雙方僵持不下！
眼見得月已西沉，東方微露魚肚白！五姐妹與這青牛精相持半夜，已是精疲力盡。那青牛精仰仗法術，卻不知相生相剋之道，修煉百年，剋星卻是近在咫尺！本以為今晚大功將成，誰知卻被五個柔弱女子壞了大事，想逃回洞中再圖計謀，卻被抓住了要害，眼見得天要大亮，不免恐慌萬狀！那青牛精自然不肯坐以待斃，性命要緊，也顧不得疼痛，立時奮起餘威，吼聲震天，蠻力迸發，竟將那鐵鏈震得粉碎！五姐妹也被甩脫開來，重重地撞在了巨石上，五姐妹雖非凡夫，卻是俗體，重創之下，七竅流血，昏死過去！青牛精也顧不得口鼻劇痛，立馬向那嘟嚕洞口逃竄而去！
說時遲，那時快！五姐妹雖倒在地上，鮮血淋漓，但依然緊握著五彩喇叭。那五彩喇叭浸染了五姐妹的鮮血，見血生根，落地發芽，五根綠油油的藤蔓霎時間破土而出，朝著青牛精激射而去！青牛精正要竄進洞口，不想那藤蔓快如閃電，一根牽住了牛鼻子，另外四根牽住了牛蹄子！那青牛精拼命掙扎，但那藤蔓乃是五姐妹元氣所化，意念堅定，越牽越緊，絲絲入扣，那青牛精絲毫動彈不得！恰在此時，朝陽初升，華光灼灼，剎那間霞光萬丈，將這嘟嚕溝盡皆籠罩。那青牛精俯首帖耳，眼中精光盡失，化作了一塊牛形巨石！那牽著青牛精的五根藤蔓上，開出了鮮豔的花朵，白的、粉的、紅的、藍的、紫的！那花朵形似喇叭，晶瑩剔透，在陽光下恣意地開放著！
“碧霞元君”將那萬丈霞光披灑開來，冰雪消融，萬物復甦，廣袤大地恢復了勃勃生機，喇叭花開得漫山遍野！這五彩喇叭花迎著朝陽，圍著五姐妹翩翩起舞，彷彿在吹奏歡快的音樂，五姐妹緩緩醒來了……
自此後，每到秋天，山野上都會開遍五顏六色的喇叭花，村民們不忘其恩情，總愛把她們稱作“牽牛花”！
景曄寫於2018年11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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