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侉子,三峽移民,癌症”的背後是我的長大,她的變老

前幾天看到幾篇講述“時光”的文章,讓我不禁想到了她。

從小到大,我虛構過無數個關於她的文章,卻從不曾展現出一個真正的她。

她就是我的母親。

我的父母都是醫生,他們在一家鄉鎮醫院工作。

小時候,我們一家住在醫院後面的家屬區。

不大的平房,有一個小小的院子,閒來無事時便可以在院子裡種花種草。

我總是和家屬區的其他小孩一起玩耍,有時候玩得太瘋,就會被鄰居的婆婆數落:“喂喂,侉子家的那個姑娘,你太野了。”

我忘不了那時婆婆的目光和語氣,她讓小小的我在夥伴面前失去了僅有的自尊。

我不懂,為什麼別人都說我們是侉子。

但即使那時的我無法理解這個詞語的含義,也知道那並不是什麼好話。

而我每次問母親,母親卻總是不語,直到後來瞭解了她與父親的經歷後,我才明白,侉子是本地人對外地人輕蔑和嘲笑的稱呼。

“侉子,三峽移民,癌症”的背後是我的長大,她的變老

父母都是重慶人,他們在衛校相遇、相知、相戀。

畢業後的他們,遇到了改變他們一生的事——三峽移民

對於那段歷史,我並不清楚。

我唯一瞭解的只是當時母親已在城市找好了工作,可父親卻在三峽移民的名單裡。

留在城市,還是和父親一同遠離故鄉?

母親,做出了她自己的選擇。

也許當時,她的父母都無法理解。

但他們還是心疼女兒的,所以才會在母親懷了我的時候,千里迢迢地從一千多公里外趕來照顧母親。

從此以後,母親在我心中不僅僅只是一個善良溫柔的女人。

她的勇敢與獨立,在那個時代,是可佩可敬的。

“侉子,三峽移民,癌症”的背後是我的長大,她的變老

後來我長大了,到了上幼兒園的年齡。母親為了讓我得到更好的教育,把我送到了縣城的幼兒園。

每天早上,母親都會目送著我坐上開往縣城的公交車,直到車影慢慢消失在路的盡頭。

那時,我並不懂得大人的悲傷。

我是快樂的,快樂於夥伴們打鬧,或者是吃上一根冰棍。

可母親呢,當我不在身邊時,她是憂愁的。

她怕幼兒園的老師嫌棄我只是一個鄉里的丫頭,她怕幼兒園的孩子接受不了我的野性與瘋狂。

這些憂愁,我到如今都無法感同身受。

也許只有以後當了母親,才會懂得。

“侉子,三峽移民,癌症”的背後是我的長大,她的變老

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家裡出了一場變故。

那時,我們已經搬到了縣城生活,正在準備新房的裝修。

可偏偏在這個時候母親被查出了癌症。

也許有人會說,三年級應該懂事了吧。

可我那時候,並不知道母親生了病。我只知道,父母要離開一段時間,要把我送到朋友家住上幾個月。

“要乖乖的,聽阿姨的話。”

母親在去求醫之前只是囑咐了我這麼一句,我點點頭,牢牢的記在了心裡。

到上海之後,母親偶爾也會打電話給我。

“想我嗎?”

“不想!”

現在想來,我的回答在她那麼無助的時刻一定狠狠地刺痛了她的心。

可事實是,我的心裡非常想念她,可阿姨告訴我,不能讓母親擔心,於是我便說出了那冷漠的兩個字。

不知母親現在還是否記得這件事,但我心裡卻惦記至今,每每想到一種愧疚之感還會流露在心頭。

幸運的是,母親的手術成功了。

也許是母親一生從不做虧心事,幸運之神多少還掛念著她。

她提前回來了,為我準備十歲的生日宴會。

每個地方都有每個地方的傳統,在我們這,孩子的十歲生日算是每家的盛大喜事。

因此,她不想錯過我人生中每一個重要的時刻。

“侉子,三峽移民,癌症”的背後是我的長大,她的變老

離母親的病,過去了十年,我才在家裡的角落無意間翻到那滿是灰塵的病歷,看到“癌症”那兩個恐怖的字眼。

那一刻,我不知該怎樣描述自己的心情,但淚水卻不自覺的變成了兩行。

在這十年裡,母親陪著我慢慢成長。

她陪我度過了每一個難熬的夜晚,陪我走過了高三那段讓我接近崩潰的時光。

可她卻慢慢老成了一張舊報紙,皺紋爬上了她的眼角,白髮藏進了她的黑髮。

我甚至開始有一點厭惡長大,因為是我的長大,讓她變老。

離開母親上大學之後,我才終於開始理解大人們的憂愁,我有時也會在深夜裡胡思亂想,母親是否按時吃飯,是否在夜裡睡了個好覺。

親人只有這一生的緣分,無論這輩子相處多久,都一定要珍惜在一起的時光,因為下輩子,無論愛與不愛,都不會再相見了!

如今,在母親的愛與呵護下,我長成了一個堅強勇敢的姑娘。

時光荏苒,感謝母親陪我長大,也請時光多給我些時間,讓我陪她慢慢變老。

當有一天,母親老成我的“孩子”時,我還可以牽起她的手,陪著她慢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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