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塑造了一個長的看不到盡頭的假期。
一開始田小甜有點發懵，不知道這個病毒是怎麼回事。我找出火遍全網的回形針做的關於新冠病毒的視頻給她看，又補充了一些我從網上看到的信息。她很認真地從頭看到尾，對我說：“我知道了。”
自那以後，她非常嚴格地出門戴口罩和手套，進門換好鞋第一件事是把外套和手套掛到陽臺上晾著，然後去衛生間反覆用肥皂洗手。
一絲不苟。
我有時進屋會隨手把外衣放在客廳，她發現後馬上提醒我掛到陽臺去。
病毒剛進北京那會兒，我去樓下扔垃圾，正在看書的小甜拿著書從書房跑出來對我說：“媽媽你戴上口罩和手套，垃圾桶可是是非之地！”
“是非之地”這個詞莫名戳中我的笑點，一個人偷偷笑了好久。
後來學校通知停課。我把學校通知念給她聽，她瞪大眼睛問：“沒說什麼時候開學嗎？”
“那得看病毒什麼時候消失，或者病毒雖然沒消失但是科學家研究出了疫苗。”
“要是病毒一直不消失，疫苗也研究不出來呢？”
“不會的。人類曾經面對過很多種傳染病，最終要麼是病毒消失，要麼研究出疫苗。比如你小時候種的卡介苗，就是預防肺結核的。”我把她的袖子擼起來，給她看小時候種疫苗留下的疤痕。
“哇……”她像小狗咬尾巴似的勾著腦袋研究自己的胳膊，“原來是這麼回事”。
當時甜爸還在美國，我和小甜在北京。國內形勢一天比一天嚴峻，身在國外的甜爸經歷了從一開始的“不會有事的”到“不會吧，都封城了”的黑色幽默。
再然後，他半夜三更地給我發鏈接，告訴我這家店裡還有口罩，讓我趕緊買一點。
我提醒他也趕緊買口罩，要不回來的飛機上該麻煩了。
他說：“我今天跑了幾個藥店都沒口罩，店員說都被中國人買走寄回國了。”
我急了：“那怎麼辦？”
“等等看，還有一段時間，我再想想辦法。”
還好他的同事買到兩包口罩，分給他一包。他帶著口罩和墨鏡、帽子，一路不吃不喝回北京，推著行李箱到樓下，讓我把車鑰匙從樓下扔下去，他自己去隔離。
小甜只在樓上隔著玻璃和爸爸打了個招呼。看著爸爸開車離開，她轉回頭對我說：“我討厭這個病毒！”
我摸摸她的頭髮：“沒人喜歡病毒。等著吧，科學家們會戰勝它的，我們只要乖乖呆在家裡，不去人多聚集的地方，做好個人防護，就是對病毒最好的打擊！”
田小甜很配合，自那以後我們兩個真的整整一個月沒有出門。期間甜爸去超市買了許多食材送回來放在門口。
小甜一開始很能呆得住，反正外面氣溫低，又沒人走動，她在自己房間裡複習功課，看書畫畫，聽故事做手工，一整天不出門也沒什麼。
隨著溫度越來越高，樹慢慢變綠，花漸次開放，小朋友玩耍的聲音此起彼伏，她漸漸地有些坐不住了。
“媽媽，我能不能出去玩？”
“咱們不出小區，就在院子裡走走散散步，不去人多的地方，怎麼樣？”
說走就走，我們全副武裝走下樓。還沒走到小廣場就聽到孩子們的笑鬧聲，小甜腳步明顯加快，快要跑起來。轉彎走進廣場，我頓時驚呆了：目測有三四十個孩子，戴著口罩，有玩滑板車的，騎自行車的，玩平衡車的，還有人打籃球，踢足球……
封閉一整個月的我有點恍惚，站在原地晃晃腦袋。
“媽媽，我看到小雨了！還有果果，天天，欣欣！我能去找她們玩嗎？”小甜急得跳了起來。
“去吧！”
她歡呼著衝進人群，興奮地跟她的朋友們打招呼，很快加入遊戲。
自那以後，算是解了禁。這幫孩子到一起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手腕上的電話手錶打開，把沒加的好友逐一加上。每天下午三點，小甜的電話就開始響個不停，小夥伴們紛紛打來電話，約出去玩的時間，玩滑板車還是自行車，在哪裡見面。
“你們就不能第一天結束時約好嘛？”我被她的電話吵的頭疼。
“哎呀媽媽，大人們都是很不靠譜的。有時候家長們忽然會讓我們上一節什麼課，就出不來啦！”
“我沒有這樣不靠譜過，對吧？”
“你是沒有啦，可是別的家長經常這樣，所以我們不得不臨時打電話通知。”
“你們乾脆建個群，在群裡說一聲不就行了？”
“說起這個我還生氣呢！不同的電話手錶根本就加不了好友！更別提建群了。你說這是不是歧視小孩兒？”
“那算了，你們還是打電話吧。”
雖然戴著口罩，孩子們仍然玩得很快樂。
晚上看書，小甜轉過頭沒頭沒腦地對我說：“媽媽，我的三下算是廢了。”
“三下？”
“就是三年級下學期啊！過了三年級楊老師就不當我們班主任了。要是開學上四年級，我就見不到楊老師了。”
“雖然楊老師不給你們上課了，但她還在學校，你肯定能在校園裡見到她！”
前幾天從網上看到北京4月13日要開始上網課。我把消息告訴小甜，她驚喜地說：“是楊老師給我們上網課？那我又能見到她了！”
我扶額。別人都在想念自己的同學和好友，為什麼你這麼想念老師啊？！
現在距離4月13日還有十天。除了在網上看到教委的通知，學校和班級還沒有動靜，不知道會採取哪種形式上課。
前兩天收拾衣物，看到衣帽間的擱架上放著她的兩個書包，想起剛放寒假時我特地去超市買了一個大桶，把她的兩個書包洗的乾乾淨淨，準備新學期開學時用。
沒想到這麼久都沒用上。
小甜站在海棠樹下，等著她的小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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