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準備周密,行事得當,所有結局都是可料的,沒有萬一


只要準備周密,行事得當,所有結局都是可料的,沒有萬一


《盛世先憂》第九十三章 連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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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不知畏尚可生,難不退縮方能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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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若是冷了,我去將手爐拿上來。”鄧屬關心地對我說道。

我一聽,轉身扶起鄧屬,追問道:“手爐?”

“新瑩一早聽說了,便讓我將手爐提前放到了車內的暗格裡。還有薰香,我已讓竇嫣拿去起爐了。”鄧屬一邊起身,一邊跟我解釋道。

我點點頭,心裡想起馬新瑩,多希望此刻他能在身邊。只是我也知道,他在萬金齋裡更安全,於是回鄧屬道:“一會兒讓人拿上來吧,我確實有些冷了。”

“諾!先生若無其它吩咐,我就先退下了。”鄧屬對我說道。

我轉過身,看著他,肯定地點點頭,回道:“嗯,辛苦了!”

“明日還要去長公主府,先生早些歇息。”鄧屬也叮囑我道,行完禮後,移步下樓。

我一個人在窗前佇立,望著眼前不斷飄落的雪,或大、或小、或急、或緩,心裡的思緒一刻都沒停。盤算著將要發生的一切,生怕有一處會出現紕漏。不知過了多久,從身後傳來班心的聲音。

“竇主事說,寢室已安排妥了,在‘沁心閣’裡。這樓上雖寬敞,卻是極寒的,哪怕生著爐子,四周都放了火盆,也不見多暖和。先生,還請移步去沁心閣吧。”班心來我身邊,將手爐遞給我,對我說道。

這個時候,我不敢著涼,不敢生病,於是點點頭,跟班心一起去了沁心閣。

路上的時候,我問班心:“姑娘,你應當知道為何將你和班門主從洛陽叫來。這幾日就要動手了,你和班門主可有所準備?”

“先生放心,我與兄長,等這一天等了很久,也準備了很久。”班心在身前提著燈籠,對我答道。

我又說:“班門主心善,能做到嗎?”

班心停下腳步,轉身對我莞爾一笑,堅定地回我道:“能!”

“手刃魚弘志以後,姑娘有何打算?”我追問道。

班心轉身,邊走邊說:“我與兄長,從未想過以後!我們都知道,此路兇險萬分,有沒有以後都是未知,怎敢多想?先生無需為我等分心,以後的事,等以後再說也不遲。我知此事非同小可,先生布控全局,斷不可為此等細枝末節之事分心。”

“若是此次一擊不成,姑娘需勸說眾人離開,不可做沒必要的搭救。所有罪責由我一人承擔,決不能牽連蕭家。若姑娘能活著見到蕭秀,代我跟二公子說聲抱歉。未能讓蕭府光耀門楣,是我能力不濟···”我對班心說著,像是交代後事一般。

班心打斷我道:“先生萬不可再說這樣的話,還‘能力不濟’···這要讓旁人聽見,會誤會你的!先生只管放手去做,其他的不必多想。聽少堂主說,若非穎悟絕倫,老堂主不會讓二公子代替少堂主過繼給蕭家的。先生來府中時間短,還不知二公子的機巧心思。二公子自協理府中事物以來,從未出現任何錯漏不當之處。如今二公子既然能穩坐萬金齋,想必是有萬全的準備。先生且信他,也信你自家,無論發生何種情況,都不會到無法挽回的地步。先生方才的那些話,真真是多慮了。我不會代你去說抱歉,也用不著。”

我跟著班心進到沁心閣內,依舊擔憂地說:“只是怕萬一······”

“沒有萬一!只要準備周密,行事得當,所有結局都是可料的,沒有萬一。這句話是二公子曾說過的,今日我也說與先生。望先生堅定心志,不必做無稽之憂。”班心再一次打斷我,勸我道。接著,他指著床榻對我說:“先生,床榻被褥一應俱全,香爐裡是新瑩準備的薰香。接下來的時日,難免勞神苦思,還請先生早些歇息,養好精氣神!”

“這裡···怎麼初聞有一股花香?”我坐到榻上,問班心道。

“先生!”班心有些生氣地看著我。

我看向他,怔了一下,隨後微微一笑道:“好!不想了,這即更衣睡下。”

班心在一旁監視我躺下後,來我榻旁,一邊給我掖好被子,一邊同我說道:“這‘沁心閣’本是賞花的地方,四周栽滿了花,一年四季都有花開著。連這房子用的木料,都選的是最好的紫檀,自然是香氣宜人的。所以此處也喚做‘香樓’。只有你才能睡這兒。平日裡此處都是竇主事自己打理,不讓園中人靠近的。除非自家人或貴客來,才能在此賞花消遣。也僅僅是賞花,還沒人能在此處過夜。你且安睡吧,別辜負了竇主事的心意!我先去了。”

我點點頭,目送班心關上門離開。我望著四周,屋內的佈局與萬金齋裡我的住處大體相近,連床榻的尺寸也差不多。被褥的厚薄,枕頭的大小,都沒有差別。唯一不同的,就是此處有著萬金齋沒有的花香。在花香的薰陶下,我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日天剛亮,我便醒了。外面的雪下了一夜都沒有停,在僕人的引路下,我踏著雪,來到昨日的小樓。舉頭才注意到匾額上清秀的‘印雪軒’三個字,旁邊還有竇嫣的落款。來到二樓,僕人已將早膳備好。我一個人潦草吃完後,僕人正收拾著,鄧屬就進來了。

“先生,昨日夜裡傳來消息,壽光縣令死後,有大批官員自首。不過都是壽光縣的,州、道等往上的官員,都還沒有動靜。”鄧屬行完禮,對我說道。

我冷笑著搖搖頭,對鄧屬回道:“呵呵···料想也是如此。大概青州刺史出事以後,那些還心存僥倖的人,才能醒悟吧。不急,我們慢慢來,他們一個也別想跑!”

“還有,盯著杞王的人回來說,杞王到目前仍未應允尚恐熱。沒有答應,但也沒有直接拒絕。”鄧屬繼續說道。

我望著窗外,不慌不忙地回道:“鄧領衛,你看樓下的樹,被雪壓彎了枝。倘若無法將雪捅掉,也沒必要去折斷樹枝。只要路過的人,注意些,就不會有什麼危險。萬一它能撐到太陽出來,將雪融了,便無需傷了景緻,豈不兩全其美?杞王那邊,盯緊了便是,不必治其欲犯。

“諾!”鄧屬應道,接著又跟我稟報道:“昨夜我去見了馬元贄一面,並將先生的意思跟他說了。他說會依計行事的,請先生放心!”

“那王茂玄呢?”我追問道。

鄧屬答道:“王茂玄與馬元贄不在一起。馬元贄將自己的魚符交於我,我將魚符給了紀伯正,他帶著魚符去了宣徽院。不出意外,此刻他應該已經‘偷’出了王茂玄,正在往埋伏兵馬的地方趕。”

“辛苦了!一夜沒睡,鄧領衛先去休息。長公主府,等過了午後再去不遲。”我對鄧屬說道。

鄧屬憨憨地笑著說:“嘿嘿···沒事,謝先生關切!一夜沒睡而已,不礙事。往常情急之時,幾天幾夜不睡也是常有的。先生不必因我耽誤了謀劃,我能行的。”

“鄧叔,還是去睡吧。你若出了啥事,我怎麼跟新瑩交代呀?”我看著鄧屬,學著馬新瑩的口吻說道。只見鄧屬還是站在原地,皺著眉頭,嘴上笑著,卻不知如何回我。

為了打消他的疑慮,我便轉移話題道:“鄧叔,放心吧,我會等你醒來再去。若真去了,也會找他人陪著,不礙事的。對了,鄧叔,上次救我的那個兄弟說,他是七階暗衛,那你是幾階的啊?”

“我?我是三階。先生,我真的沒事,請先生恕我不能去睡。無論先生去哪兒,我都要在先生十步之內,請先生見諒!”鄧屬很堅定地回我道。

我撇嘴一笑,知道他的心思,故而看著他說:“呵呵···好!是二公子讓你這樣的吧?其實,真的不礙事。這個節骨眼上,沒有誰會注意到我這個小人物的。”

“魚弘志的死士,饒陽公主的青衣衛,現在連潛龍淵的‘九龍子’也出來了,先生不可大意!除了這些人,在長安城內,還有哪些人在虎視眈眈,尚未可知。”鄧屬勸我道。

我有些疑惑,便繼續問道:“除了這三個,還能有誰?”

“單單五姓七望就不少人,除了博陵崔家潛龍淵的‘九龍子’,還有清河崔家清荷苑的‘聖蓮子’,隴西李家山澗的‘隴西山人’,趙郡李家雲澗的‘燕趙山人’,范陽盧家寧國樓的‘平虜騎’,滎陽鄭家修真洞的‘不塵仙’,太原王家往生殿的‘隱羅漢’,這些人都跟隨各家朝貴,在近日潛入長安。除此之外,為了新年大朝會,各國使節都已入京,且都帶著護衛。另外,還有長安世家大族的護衛,尤其是郭府的‘鬿雀’,乃昔日郭令公留下的護宅軍,無人知其深淺。此時的長安,是最熱鬧,也最需小心謹慎的。還請先生許我寸步不離,以防不測。”鄧屬同我解釋道。

我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又追問了一句:“真的有這麼多人嗎?”

“嗯!這些人都是隱於暗中,尋常人自然是察覺不到。但這些人卻厲害得很,二公子千萬叮囑,要我不能大意。”鄧屬回道。

我點點頭,對鄧屬答道:“好!既然如此,那就有勞鄧叔了。準備準備,一會兒就動身去長公主府吧。回來後,我還需跟大夥兒一起將整個過程推演一遍。”

“都準備好了,只看先生何時動身。”鄧屬回道。

我想既然這樣,不如早去早回,便說:“那就現在動身吧!不是說人多麼?我怕太晚,路上擁擠,不好行車。”

“諾!”鄧屬應道。

接著我與鄧屬一同從後面的馬廄入馬車,向永興坊的方向出發了。長安確實更熱鬧了,就算是時辰尚早,大街上也很多人,很多車。穿過朱雀大街的時候,還耽擱了好久。

“到了宣陽坊就轉彎吧,繞過東市,這樣能快些。”鄧屬對車外說道。

“諾!”門外應答道。

過了一會兒後,門外傳來一聲:“先生和領衛坐好!”

我還以為是要轉彎了,沒想到窗戶上的鐵板落了下來。之後聽見門外傳來女聲:“何來的賊人?竟敢在大街上欲行不軌!”

隨後聽到有東西砸向馬車,馬車內雖無刀劍,卻看到有幾個地方的木板凸了出來。

接著又聽車外一陣打鬥聲,之後那女子用霸道地聲音問道:“袖裡蓮花箭,你們是滎陽鄭家的?說!你們來了多少人?都在何處?”

“領衛,那刺客自盡了。”車外傳來一個刻意壓低的聲音。

鄧屬問道:“不是你動手的?”

“不是,是石將軍的千金。他正好趕上,就順手收拾了。”那聲音答道。

“石瓊?”鄧屬眉頭一緊,接著對我說:“先生,我下去看看,道聲謝,不知妥否?”

“應該的,我也下去吧。”我回道。

鄧屬卻勸阻道:“先生還是在車內更好,請先生體諒!”、

我看著鄧屬,知道他的擔心,便點點頭。鄧屬隨後開門下車,我只聽到他們的談話。

“謝姑娘仗義援手!”鄧屬說道。

“哼!”那女子冷笑了一聲,接著說:“早知所救是你,我們定不會出手!”

隨後聽見馬蹄的聲音,片刻後鄧屬才進來。進來後,鄧屬衝我搖搖頭,說道:“他不領謝,似乎上次對我們已有成見。”

“鄧叔不必覺得委屈。我們所做的事,本就難以讓置身事外的人理解。他有誤會不打緊,有許多事也說不清楚,又非必須說清楚不可,故而無需糾結這些。當下,我們還是趕去長公主府才最要緊。”我寬慰鄧屬道。

“諾!”鄧屬應道,接著對車外說:“速速動身,去長公主府。”

隨後馬車疾馳,沒有再停下。我在馬車內,對鄧屬問道:“刺殺的是何人,鄧叔可知道一二?”

“是滎陽鄭家‘修真洞’的殺手,射在馬車上的箭是‘修真洞’的獨門暗器所發出的。目前尚不知為何要行刺先生,也不知‘修真洞’的‘不塵仙’有沒有來此處。先生不必擔心,有我在,就算是‘不塵仙’,也無法傷到先生半分。過會兒,我會將此事通知附近的暗衛,一來可調些人過來,二來也將消息送給蕭澤,他知道如何查出這些事。”鄧屬對我認真地說著。

見鄧屬如此說,我便沒什麼可憂心的了,點點頭,接過話道:“鄧叔不必緊張,鄭家未必知道車內是我,或許只是試探。若真想在這人多眼雜的地方殺人,僅憑一人之力,怕是難以做到一擊致命。鄭家與我沒什麼過節,應該是被人蠱惑的,並非就一定是壞心。石瓊倒是狹義之人,等這件事了了,讓新瑩去見見他吧,送些禮物以示感激。”

“諾!”鄧屬應道。

沒多久我們就到了長公主府。談完了事情,郭靖節將我送到府門口。雪還在繼續下,我披著黑裘斗篷,對郭靖節作揖行禮。這時,恰巧遇到來訪的李椅。

“尚兄?這麼冷的天,你來見靖節,是有什麼要事嗎?”李椅一下馬車就問我道。

我望向他,從階上下來,走近了,與他互相行禮後,對他回道:“子殊,我從未叫過你的字,今日叫了,便是從心裡認可你這個朋友。這幾日,長安頗不太平,子殊今日歸家後,無論發生何事,都不可再出府。還望你能規勸令尊,守拙自保。只要你們不出府門,定能相安無事。如果你也認可我這個朋友,請務必牢記這些話。”

“真的要發生什麼嗎?我聽說···”李椅皺著眉頭,不解地問我。

我打斷他,繼續勸道:“無論發生什麼,都與你無關!子殊,你可還記得白馬寺中求的籤?‘如今世事不相同,昨日西風今日東。說與艄公牢把舵,免教打入浪濤中。’無論發生何事,你都是最不該捲入‘浪濤’中的人。還有蕭老爺的解籤,他曾告訴你遇事要把握本心,免得落入風波中不能自拔。還望你守住本心,也守住宅院,信我一次。”

“可是怎能無關呢?閽寺囂張太久,今個居然圍了好些官員宅子。我聽說連萬金齋也圍了,是真的嗎?”李椅依舊皺著眉頭,問我道。

我伸手扶住李椅的肩膀,看著他的眼睛,對他再勸道:“我還在你面前,這才是真的。無論發生何事,都讓我來做。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做到!”

“我信你!我會記得尚兄的告誡,定不會出門。至於父親,我會盡力規勸。”李椅終於被我說動,他望著我眼睛,半天才答應了下來。

我笑著點點頭,接著轉過身,看了看階上的郭靖節,又望向天空。空中的雪還沒有停,我不自覺地嘆道:“你看這雪,無論下得多久,終究會停。無論下得多大,哪怕鋪天蓋地,就算能一時遮住天地,也無法一直遮下去。等雪停了,太陽就會出來。太陽出來了,雪也會融化,天地都會更加清澈。”

“一定會更加清澈!風月兄說了這麼多,我想你也能明白他的意思。今日就不留你一同遊玩了,我需更衣侍奉母親。你也回去好好看著你家父親。這大年下的,可別亂跑了。”郭靖節接過我的話,對李椅說道。

郭靖節與我和李椅行禮之後,就命僕人關上了門。他說了謊,可我知道他也是為了安撫李椅,所以這並不能怪他。

隨後,我也與李椅行禮道別。我讓鄧屬安排人跟著李椅的馬車,確保他安全到家。經歷來時的那一幕,我不敢輕漫,同鄧屬一起,快馬加鞭往百合園趕。

在路上,我望著窗簾外的雪,還有路上形形色色忙著的人們,在心中獨自嘆道:

雪漫長安風欲怒,人忙路繞馬難行。

千家萬戶迎新喜,一乘寒車盼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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