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無明》的天堂和地獄


【四角書影】《一念無明》的天堂和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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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電影《一念無明》,有人說魯迅早就已經寫了短評,“樓下一個男人病得要死,那間隔壁的一家唱著留聲機,對面是弄孩子。樓上有兩人狂笑;還有打牌聲。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著她死去的母親。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我想這世間所有的悲歡之所以觸人心絃是因為他們往往是同時在發生。

人生有三條路,或逃避、或放任、或迎難直上。面對母親的重病,弟弟和爸爸選擇逃避和放任,罹患躁鬱症的哥哥阿東卻選擇留下來。而阿東正準備和女友珍妮結婚,兩人一起供著房貸,為了儘快賺錢他向朋友借大把的錢去炒股,全部付諸東流。女友離開,母親精神恍惚,工作也丟了,種種精神壓力折磨使他誤殺自己不能自理的的母親。他被判入住青山醫院,康復出院後住在當陸港司機的父親黃大海的板間房裡。

我看過許多評論都把矛頭指向當代社會的冷漠和原生家庭的畸形。的確這是一方面原因,異化的現實社會產生了異化的人性,人們不再具有集體意識和宗法意識,人們不約而同地湧入大都市追逐金錢、房產,而病榻上的父母是一通電話一比匯款便可草草打發的。就像劇中從未露面,逃避了一輩子的弟弟一樣,在美國心安理得地生活並勸父親離開躁鬱症的哥哥。有時候,離開、放棄、逃跑這些字眼真的比留下、等待、堅持來得容易太多,可惜的是,人生不可能只有逃離,你可以逃離苦難逃離責任,但你逃離不了生活本身,生活的不如意是隨時隨地降臨在人們頭上的。

所以這部電影中我最想討論的是父親黃大海,他對二兒子說,“不是所以的東西都可以判給別人的”。黃大海不是合格的丈夫更不是合格的父親,阿東住進父親家後,黃大海試圖關心兒子,但阿東卻並不領情,他一直對爸爸當年拋棄家庭的事耿耿於懷。父子之間的感情是最微妙的,就像兩隻互相設防的刺蝟,所有的深情都化作蜷縮在角落裡背對無言的冷漠。躁鬱症的阿東躺在床上不理會任何人,其實不是他不理會別人,是別人都把他當成精神病殺人犯,不願靠近他,不給他任何正常生活的機會。父親耐心地陪伴著兒子,就像當年兒子耐心地照顧生病的媽媽一樣,在命運命運面前,愛是何其孤獨何其渺小,又是何其勇敢何其強大。我不願把這部劇解讀為反映人情社會的冷漠,關愛身邊精神疾病患者的電影。我更願意站在生活陰暗的角落裡窺視其中一對父與子的愛與救贖,在高樓林立聽不見彼此心聲的大都市裡,你不告訴你生病了,可我知道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人們都格外地相信命運,相信命運的不公平。可是你要知道,當你叫嚷命運不公最響的時候,正是你預備逃遁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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