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談“梅妻鶴子”林逋


漫談“梅妻鶴子”林逋

導語:說到林逋,大家自然想到的是他被冠以清雅疏離的稱謂——“梅妻鶴子”。還有他留下的澄明流麗的詩句“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清高情態,閒適心境被後人稱讚。

北宋初年,有這樣一位隱士,種梅養鶴,他半生以“梅”為妻,以“鶴”為子,終生不仕,卻也樂得其中,他就是林逋。後半生隱居於杭州西湖邊的孤山下。

林逋少年好學,詩詞書畫無所不精,獨不會下棋。常對人說:“逋世間事皆能之,唯不能擔糞與著棋。”在他之後不久的書法大家黃庭堅,是這麼評價林逋書法的:

君復書法高勝絕人,予每見之,方病不藥而癒,方飢不食而飽。

林逋(君復是林逋的字)的書法高勝絕人。我每次見了,如果正病著,不用吃藥病就好了;如果正餓著肚子,不用吃飯肚子就飽了。

一身才學,都賦予孤山湖色,他繞廬植梅,若論梅,怕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繞過他的。繞過他,梅的韻味怕是要折半了。誠然,可以通過他的詠梅詩對他熟知一二。

《山園小梅》:

“眾芳搖落獨暄妍,佔盡風情向小園。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斷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須檀板共金樽。


漫談“梅妻鶴子”林逋

寫在百花凋零的冬天,極目聘懷,一“眾”一“獨”,凸現反差!梅花“無意苦爭春”,只是在自己的“小園”裡孤芳自賞,也是一種樂趣。

凝眉結思,從細處落筆,“疏影橫斜”,狀梅花稀疏峭拔之體態,“水清淺”顯其澄澈,靈動溫潤;“暗香浮動”寫梅花之神韻,芳香清幽;“月黃昏”增其高遠,朦朧迷離。

這兩句詩點化自五代南唐江為的殘句:“竹影橫斜水清淺,桂香浮動月黃昏。”原詩既寫竹,又寫桂,筆力分散,林逋改了兩字,這生花妙筆頓蓋過前人。

“水”在中國傳統文化中有很深的意蘊,老子《道德經》中有“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莊子說“君子之交淡如水”,“水”這一靈物無時無刻不在顯示它的智慧,“梅”和“水”聯繫起來,可見,梅在作者心中的品質 。

“月”這個意象也有很多的文化含義,“舉頭望明月”代表思鄉;“嫦娥奔月”代表“愛情”;“月光如練”代表“純潔”,作者把它與“梅”相結合,有潔淨,清雅之意。

“霜禽”指的是林逋養的白鶴,白鶴想要在梅樹上棲息,粉蝶對梅花的喜愛刻畫得入木三分,“先偷眼”三字細膩傳神,“合斷魂”一詞語帶誇張。

曲終奏雅,幸有吟詩相親,何須酒宴歌舞!既彰顯梅花清幽高遠之風神,又流露詩人淡泊雅緻之襟懷。

從此以後,詠梅之風日盛,如宋代文壇上的幾位大家歐陽修、蘇軾、王安石、陸游、辛棄疾、楊萬里、梅堯臣等,都寫過許多詠梅詩詞。正如蘇軾《書林逋詩後》所說;“先生可是絕倫人,神清骨冷無塵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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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會是天生的隱士,對隱的認識,大約都是在命運的顛簸中無數個不得已形成。

《宋史》裡關於林逋的記載比較簡潔,其中,給人印象最深的,當數“結廬西湖之孤山,二十年足不及城市”一句。

那般滿腹經綸的才子,年輕時誰沒有遠大志向,誰不是男兒本色血氣方剛。生在北宋初期,為什麼要退隱呢?

後人頗有猜測,他的人生際遇不好,雖然有才,但是並沒有做官的機會,可謂生不逢時。林逋寄情山水,淡泊名利,這樣的性格並不適合官場。另外他之所有養成這樣的性格,是跟他讀的老莊之道的書有很大的關係。

四十歲的林逋,嘗過了世情百味,方才決心帶著疲倦的身心回到錢塘,從濁氣沖天的鬧市抽身,隱居孤山迴歸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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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廬西湖之孤山,二十年足不及城市”

在古代,真的隱士隱出高度的也就陶淵明和林逋。

既是迴歸,就得內外皆一,不僅是思想精神的迴歸,身體也是需要回歸的。衣食住行得親歷而為,想要過上什麼樣的生活必須得自己動手創造。讓我想到了《瓦爾登湖》的梭羅,可梭羅沒有他雅緻,陶淵明又沒有他安之若素。

林逋迴歸錢塘後,給自己的日子做了精心的打算。親手種下梅樹,養育數只仙鶴。那樣的一片梅林,每逢花開之時暗香流溢,仙鶴起舞翩翩,恍若仙境,人怎能不怡然自樂,心怎麼不陶醉其中。

既稱梅為妻,那自當對梅賦予了相當的愛。照護它們,吟詠它們,欣賞、描繪它們,除卻梅花不成景。“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這樣的佳句誕生實在是妙然天成,順理成章。

在孤高的林逋眼中和筆下,梅自然是含情幽雅的,可以用身影與他相伴,可以用暗香與他交流。飼養的仙鶴也通靈性,林逋閒暇之餘會泛舟往來於各寺廟,拜訪高僧。如有客至,家裡的童子便放鶴,林逋見鶴即棹舟返舍。

他依靠什麼維持生計呢?相傳,他於故居前後種梅三百六十餘株,將每一株梅子賣得的錢,包成一包,投於瓦罐,每天隨取一包作為生活費,待瓦罐空了,剛好一年,新梅子又可兌錢了。

不知是真是假,反正後人給他想象出了這樣的自給自足的日子,倒也不俗。他種梅、賞梅、賣梅,過著恬然自樂的生活,常在梅園裡獨自吟唱,廬中飲茶,或觀鶴起舞,或倚梅讀書,或與友暢談。

欣賞林逋,不止因他的梅,他的鶴,他的才學,他的格調,更因他頗有生活能力。全不像歷史上那些個書生,要麼懂情趣無生活能力,要麼有生活能力毫無生活情趣。他還採藥、種藥、賣藥、捕魚。一湖明月夜魚歸,水痕秋落蟹螯肥,勞作中的辛勞,勞作後的灑脫,生活中的雅緻,都被他盡力的融和,讓隱退的日子平凡而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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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別人所羨慕的日子,拋卻了別人拋卻不了的凡塵

林逋布衣終身,宋真宗曾經請他出山不成,他目下無塵,孤高自詡,布衣終生,甚至二十年都不邁進城市的大門。這樣一位清心寡慾的高懷隱士,一直為文人墨客所讚美和羨慕。

明末詩人張岱在《林和靖墓柱銘》詩中寫道:“

雲出無心,誰放林間雙鶴。明月有意,即思冢上孤梅。”

表達了對林逋的深思懷念和贊詠,雲與明月皆高潔清雅比擬林逋的品性。

沈括在《夢溪筆談》記其

“常泛小艇,遊西湖諸寺。有客至逋所居,則一童子出應門,延客坐,為開籠縱鶴。良久,逋必棹小船而歸。蓋嘗以鶴飛為驗也。”

如此逍遙世外的隱士生活,使“梅妻鶴子”不僅傳為千古佳話,更成為了無數嚮往自然、崇尚自由和快樂者的美麗夢想。

元代曲作家馬致遠很想去西湖和林逋毗鄰為肩。他在《隱士賦——題西湖》的套曲中寫道:

“漁村偏喜多鵝鴨,柴門一任絕車馬,竹引山泉,鼎試雷芽。但得孤山尋梅處,苫間草廈,有林和靖是鄰家,喝口水,西湖上快活煞。”


他們為什麼羨慕林逋?孤高的思想總是為人所羨,人們的心裡都有一層精神的高度,想往一種高潔的精神境界,把那當成一種人生最高的理想狀態。另一方面,是因為自己做不到,心嚮往之。

林逋愛仙鶴與梅花,其實欣賞的還是他自己的內心。 人所寄託的都是自己所想擁有的,或是自己想要保持的一種獨特的美好的品質。梅、鶴、林逋其實都一樣,組成了人們心中的傲然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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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山青,越山青。兩岸青山相送迎,誰知離別情?

自稱“梅妻鶴子”的林逋並非如很多人印象中的那樣,是一個除了種梅養鶴,個人感情生活極其枯槁寡淡的人。其實他也是有眼淚,有愛情的。

人世間萬般情感裡頭,最說不盡的,就是相思。而林逋的相思不俗,也很纏綿。

《長相思》

“吳山青,越山青。兩岸青山相送迎,誰知離別情?君淚盈,妾淚盈。羅帶同心結未成,江頭潮已平。”

吳山和越山,你們兩個永遠相伴,永遠相望,怎能理解離別的痛苦呢?青山不解離人恨。

是什麼原因讓他們的愛情橫遭別離,讓這對有情人各自帶著不捨灑淚分別的呢?詞人說不出來,只說船就要開了,一句"江邊潮已平",全詞戛然而止,只有一江恨水,悠悠不盡,綿綿無期。

如果心中沒有纏綿的愛戀,怎能寫得除此悽婉難捨,也許,他曾經有一位紅顏知己,不知何故,兩人最終沒能走在一起。把離別的傷感寫得這般極致,可見林逋應該算得上是一個感情很細膩豐富之人。

據史料記載,嘉慶年間,林則徐主政杭州,主持修繕孤山林逋墓,發現有石碑記載,林逋是有後代的,只是喪偶後再不續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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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語:林逋生於西湖岸邊、隱居於西湖孤山,優哉遊哉、安度歲月。也許在他自己心中,隱只是一種生活方式,並不是刻意,他沒有想表示自己的高潔,他只是選擇了高潔。林逋等人他們之所以要隱,也許有很多原因,因此,他們寧願把自己放逐出去,與世俗隔離,放逐一定需要勇氣,這其中還夾雜著些許無奈幾分痛楚,沒有百分百的甘之如飴。當時的社會環境,需要面對人生選擇時,追求一種精神上的獨立與自由,退隱才最符合自己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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