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铁三角同学


我的铁三角同学

我所说的铁三角同学,分别叫米伽和蛤蜊,我们有着毕生难解的缘分,那还是在50年前,我的班主任冀春娃老师,拉的一手好胡琴,给我独唱京剧“红灯记”选段,“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伴奏,上过村里的戏台演出。说来也巧,语文课本里有一篇“赴宴斗鸠山”的课文,冀老师就突发奇想,要把“赴宴斗鸠山”搬上村里的春节大戏台。随即开始了策划排练。我扮演李玉和,米伽、蛤蜊分别扮演鸠山和王连举。课余时间冀老师就把我们仨凑在一起,围着教桌练动作对台词,毕竟是耳熟能详的课文,几个轮番过招,这场戏就敲定出场了。大年初一那天,冰天雪地,但台下文化生活十分贫乏的父老乡亲们,情绪高昂的盯着台口,四面透风的古戏台,吹得我们嘴唇发紫,哆哆嗦嗦把这场戏,将就着演了下来。回家后奶奶帮我卸妆,李玉和的连鬓胡扮相,洗了三盆子肥皂黑水。因戏结缘,从此我们三个同学,就凑成了铁三角,每天上下学形影相随,但从个性和家庭背景来看,有着很大的差异。蛤蜊是村长的私生子,米伽的父亲是外地游村串户,做粉条生意的,在那里也呆不长就走,俗称“粉客”的儿子。奶奶一再叮嘱,“一起玩儿可以,但一定不要玩过头。”我只顾点头,其实当时,对奶奶的话一知半解。

先说米伽,每天上下学路过他家,就结伴而行,总瞅着他家吃的,比别人家好的多。按说他家也不种地,成天细粮管饱,我就很纳闷。要说我家里,父母都在城里挣工资,爷爷常年在外包揽建筑工程,都是赚现钞的,比一般农村家庭,应该要过得好些。可我家的饭菜总是不及他家。玩儿的熟了,有时下学后就跟着他,到大队粉坊绕一圈儿,顺便能吃几口刚煮出来的粉条解馋。后来的后来,每次从粉坊出来,他爹总让我们俩书包里,鼓鼓囊囊帮他往家捎些东西,他爹还拿个大围裙,包裹些七长八短的东西让我俩往家里带。到了他家库房,哇塞!米面满仓,农副产品应有尽有。从他家卸货出来,米伽一再叮咛我,千万别和任何人说咱俩这事儿,我默默点头,回家后,就连最亲近的奶奶也未说起过,信守同学家的秘密。之后一段,我和他下学就不一定同路了,因为身上鼓鼓囊囊装些东西,有路人朝我看过来,总感觉心很慌张,因此,我俩就渐渐由近走远了,之后他又换了别的同学,继续他那粉坊玩儿游戏。我以为这事儿就此结了。未曾想,只要米伽发现我和班里同学说句悄悄话,他就一脸铁青把我拽到隐蔽处,以鸠山队长本色出演,一副狰狞的面目呵斥我,“你们悄悄说什么了?是不是说我家的事了?你算什么李玉和,你就是个叛徒!”我再三辩解,总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再说蛤蜊。在我们铁三角蜜月季,蛤蜊总喜欢爬墙头,今天钻到东家鸡窝偷个鸡蛋,明天爬上西家屋顶偷两衣兜干红枣。每次爬高都用叠罗汉形式,我总是最底层,米伽踩着我,马驾瘦小的蛤蜊,举高出手偷盗。我发两句牢骚,他们俩便合伙起来挖苦我,“你不是李玉和吗?共产党人骨头硬吗!”怼的我哑口无言。蛤蜊还有个最恶心的癖好,爱眊女厕所,一次下了课从厕所出来,走到一个拐角,他俩眼神一碰,让我蹲下,又来个叠罗汉,我以为又要偷什么东西吃,蛤蜊从我俩肩上下来,奸笑的后槽牙快要掉出来了,从他俩语气中我听出来,是偷眊了人家女厕所。我回家后当笑话的讲给奶奶听,遭奶奶的一通臭骂。告诫我再不许和他俩玩儿了,发现再和他俩玩儿,就要打断我的腿。就这样,我强行退出了铁三角,奶奶哪里会想到,她的这一斩钉截铁,给我带莫须有的麻烦。米伽总感觉我躲开他,是蓄意要告密他家的糗事,并背后鼓动蛤蜊,隔三差五恶作剧戏弄我。在同学们看来,铁三角风化为二比一,过错的一方铁定是我。蛤蜊经常抓只死老鼠或死麻雀,放在女同学课桌下或书包里,吓得鸡飞狗跳时,他俩便异口同声指认,是我干的,我还一头雾水,便被同学们冷眼以待了。只要班里有谁丢了什么东西,或毁坏了座椅板凳,我还在上学路上,就风言风语传出,我被干了什么坏事。人格被玷污,我还有口难辨。龌龊的抬不起头来,学习成绩也每况愈下,精神一蹶不振。值得可喜的是,绝大多数同学对我的人品,还是十分了解的,有的同学为我鸣不平而大打出手。此时的奶奶,病情一天天加重,实在难以支撑为我丰衣足食。她督促父母亲,尽快把我接回城里去读书,就在这内忧外患状况下,未来得及向朝夕相处的老师同学们道声别,就匆匆离开了生活14年的故乡。

多年后我在想。蛤蜊的爬墙头习性,是娘胎里自带的,眊女厕所,应该是他村长老子遗传的性早熟。这些都不能怪罪他,当年他毕竟是个孩子。可惜他的命运也貌似王连举,三十来岁就遇一场车祸逝去,撇下孤儿寡妻的,也是因果报应吧。米伽如今过得如何,但愿一切安好,不过我想给鸠山队长捎句话,当年帮你干的那些掩耳盗铃之事,我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流露过,这是50年来的首发声,但愿我这个李玉和形象与标准,你能够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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