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想來，我現在如此想念南方，也許不是因為那裡的雨水，而是雨後的這些吃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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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時，不食》—— 燕歌來自為你讀詩00:0007:30
不時，不食
主播：燕歌 | 用戶徵集
臨近清明，雨水明顯多了。
北京前幾日狂風大作，也下了一場小雨，算是應了時令。那之後，天氣變得極好。每個早晨，太陽毫無遮攔地從窗口湧進，天空一碧如洗，沒有一絲浮絮，像被過濾了一切雜色。
有時看著窗外如此晴朗的天氣，心情明朗之餘，反倒有些想念起南方的雨來，點點滴滴，淅淅瀝瀝，下得沒完沒了。就連空氣，也是浸潤著水意的，清清爽爽，帶著些草木和泥土的味道。
也許，人總是貪心的。
離家多年，平日裡除了長假，極少回家。有一年，突然想起童年時代常和母親去山中採擷新鮮的蘑菇、竹筍，每次都是滿載而歸，手裡還會捧著兩大捆開得嬌豔的映山紅，想起那時一路的歡樂，頓覺懷念。
於是和母親通話說起這事，放話說今年清明一定回家。母親被我誆了多次，早已從容不迫，氣定神閒，只是淡淡回了一句，“你就是心血來潮而已。”我氣急，說這次非回不可。
不過，結果正如母親所料，沒多久我便把這事忘了。但是母親後來倒是真的去山上採筍了，回家做了一頓竹筍炒蛋，特意拍照發我，色澤亮麗，青脆鮮嫩，把我饞得不行。
仔細想來，我現在如此想念南方，也許不是因為那裡的雨水，而是雨後的這些吃食了。
南方的野菜非常多。常常是一場春雨過後，萬物萌生。視野所到之處，盡是滿眼的青翠。田埂上，河岸邊，山林裡，野菜成群地從地裡冒出，細細一尋，總能有所收穫。
南宋詞人辛棄疾筆下“城中桃李愁風雨，春在溪頭薺菜花”，說的是“薺菜”，這道餐桌上最常見的野菜，香氣濃郁，味極鮮美，無論清炒、做湯、做餡，都別有風味。
左圖：薺 ；右圖：綠竹（《詩經名物圖解》）
清明過後，則是春筍嚐鮮的好時節。歷來的美食家們，對春筍都推崇備至。唐代詩人白居易在《食筍》裡直言：“每日遂加餐，經時不思肉。”清代文人李漁則在《閒情偶寄》中將筍視為蔬食中第一品，用他的話說：
“至於筍之一物，則斷斷宜在山林，城市所產者，任爾芳鮮，終是筍之剩義。此蔬食中第一品也，肥羊嫩豕，何足比肩。”竹筍的吃法多樣，可以醃製，可以製成筍乾。煲湯時放上幾片，味道極其鮮美。
至於“嫩芽初長小兒拳”，說的便是蕨菜了。蕨菜口感細膩滑爽，但吃蕨菜需講究時節，當蕨菜嫩葉蜷曲尚未展開之時，猶如緊握的小兒拳頭，此時採摘食用口感最佳。
所有這些野菜裡，印象最深的，當屬地皮菜。顏色呈墨黑，無根、光滑、薄如蟬翼，大多生長在草叢、岩石上，且雨後放晴才出現。
記憶裡，母親好像很愛吃這道菜，經常拉著我去山上採摘。以至現在回想時，還能聞到雨後山林裡，處處瀰漫的潮溼的泥土和草木味。
誠如古語所言“不時，不食”，食物因時令而鮮美。按時令吃飯，總是能更深切地體會到季節的變幻。草莓上市了，春天也該來了；西瓜熟了，那便是夏天了。
於是，一生也在四季輪轉裡，從童年，走到青年、壯年，最後走到老年。林語堂先生說，循著季節生活，沒有人會否認人生確是像一首詩那樣地生活過去的。
我想，在我久久未歸的日子裡，母親或許也是循著季節，等過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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