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伴的侄兒榮軍打來電話，說今年閏月要供老墳，他們準備27日（上週五）回八尺溝，週六供老墳之後就要趕回丹陽，因為他上體校的女兒月子週日要上課。相約一起回去的，還有他的侄子張鵬和妹夫加林……
幾年一次供老墳，自然不能缺席。問題是興化開杭州的班車因疫情還沒有恢復通行，而我又不會開車，怎麼回呢？我問在泰州工作的二弟佳榮這個雙休日回不回老家，他說最近太忙了，只能等清明回去祭祖了。我又打電話給在常州的三弟佳生，問他清明期間回不回去，他說現在生意也做不成，我早就想回去了。於是我就讓女兒女婿調班照顧在家上網課的外孫，我和老伴就買週五杭州至常州的汽車票，再搭三弟的車一起回八尺溝。我們是12點半多到達常州的。本想讓三弟接站後直接回興化的，可侄兒許達要在網上考試，只好等他考完了我們才出發。
過了泰州大橋，我就讓三弟直接導航到興化市人民醫院，因為連襟生髮中風已經兩個多月了。他春節是在南京鼓樓醫院過的，後又到興化人民醫院康復中心康復，由於受疫情影響，我和老伴一直沒能去看他。當姨侄守文把我們領到康復中心11樓病房，我見連襟氣色還好，目前已能借助柺杖歪歪扭扭地走一段路了，只是左手康復還很疼痛。見到我們，還沒說上兩句話，他就哭了——是想到自己的晚年生活怎麼過，還是想到放下生意服侍他眼圈都黑了的兒子……
看完連襟，我又直奔興化汽車站，買了一張29日下午五點到杭州的票（興化開杭州的長途車28日才恢復通行），這樣剩下的時間我就好安排了。由於老伴最近患有眩暈症，所以我想讓她在老家多休息幾天，呼吸呼吸新鮮空氣，順便參加祭祖活動，而我一個人回杭照看外孫。買好車票，已是下午四點多了，我們就到新城那裡找小飯店吃晚飯，因為等我們回到八尺溝，父母早已吃好晚飯休息了。我們不想麻煩老人。可許多小飯店還沒有恢復營業，最後我們便找了一家牛肉麵排檔，點了三菜一湯，打發一下咕咕作響的肚皮。
車子一直開到父母家門口，沒想到此時父母還沒有休息，並且還有說話聲。進門才知道，原來是老妹子玉琴抱著孫女來了，是外甥李陽開車送過來的，因為第二天早上要供老墳——農村裡供老墳都是由女兒們操辦的，過去都是大姐佳玉張羅的，因為她在無錫帶孫子走不開，今年就請妹妹玉琴代勞。其實，玉琴現在也走不開，也在興化城裡帶孫女吶，但興化到八尺溝畢竟比無錫到八尺溝要近得多——因為兒子媳婦要上班，所以，玉琴就抱著四個多月的孫女來了。
妹妹還告訴我：“大哥，你知道嗎？明天是你的生日呢。”啊，我當兵後都是過陽曆生日，而且會經常忘記，看了一下父親牆上的日曆，28日是農曆三月初五，正是我出生的那一天。而玉琴的生日是農曆三月初六，和我只差一天，因而她記得特別清楚。也真是巧了，過生日與供老墳碰到了一起。也許有人會認為不吉利，其實，在我看來，沒有仙人，哪有我們這些後輩呢？
可能是太累的緣故，夜裡下了一場大雨，我竟渾然不知，直到早上起來才發現地上是溼的。三弟一早到北芙買來了包子、燒麥，吃過早飯——我吃了一碗長壽麵，就開始和妹妹一起做供老墳的準備——11個菜和蘋果、香蕉是妹妹從城裡買好帶來的，弟媳馬英幫忙把一些菜做熟，我到小店裡買來蠟燭、鞭炮，三弟從常州帶來了錫紙做的元寶、金條和英鎊，然後在堂前點上蠟燭和香，我們把做好的菜裝上三弟的車，就向墓地而去。
雖然昨夜下了大雨，但通往墓地的路都是能通車的水泥路，而且兩邊都是盛開的櫻花，村裡幾年前將散落在各處的墓統一遷到一起（東八尺溝部分墓還沒遷入），再也不像過去雨天上墳一步一滑，褲子上都是黃泥巴了。到了墓地，玉琴將菜放到二姐佳春的墳前，每個祖墳前放了一碗飯，她邊放邊對曾祖父、祖父等墳打招呼：“老大大老奶奶、大大奶奶、二大大二奶奶、三大大，今天我和姐姐佳玉來上墳了，做了幾個菜，您們就到我二姐佳春那裡一起吃吧。”說完回來，往酒盅裡斟了酒（前後共斟三次，第一次斟三分之一），接著，我、三弟和侄子就放鞭炮、點香、燒紙錢，包括那些元寶、金條、英鎊……等燒完紙錢，磕好頭，把那些供品每樣弄一點放在墓地上，我們就收拾碗筷離開了——供祖墳的儀式也就到此結束。
還在回父母家的路上，老伴就發來微信說，東八尺溝那邊供老墳馬上開始了，你快過來吧。我連忙趕過去。由於岳父母和大舅子的墳還沒遷入村裡統一管理的墓地，圩堤上沒有澆水泥路非常稀爛，穿皮鞋根本走不進去，還好，月子給我送了兩隻塑料袋，我就將雙腳放進袋裡紮緊褲管走到墳前——這邊供老墳原來都是大姨子還扣操辦的，因為連襟中風她要服侍，此次就由小姨子桂琴代勞了——她比我妹妹玉琴還多弄了兩個菜，而且都是大葷。我想，岳父母和大舅子在世的時候生活非常清苦，還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的菜呢。等燒完紙錢，才發現忙中出錯，竟沒有帶筷子。“不好意思，只好委屈你們啦！”榮軍笑著說了一句。
供老墳，與其說是讓仙人們在天堂聚會，倒不如是給活著的人改善伙食。那些供品——豬肉、魚、牛肉、魚丸、肉坨子、黃鱔、泥鰍等，包括新鮮水果，除留一點在墳上外，就都拿回家清洗加工（主要落了紙錢灰）吃了。我是在東八尺溝榮軍家吃的午飯——喝著天之藍，吃著榮軍妻子愛英和大舅母做的飯菜，心想這次回來供老墳的任務總算完成了。
其實供老墳只是其一，看望健在的父母，為他們做些事情，也是此行目的。所以吃完中飯，我就回到南八尺溝父母處了，因為我身上有一萬塊錢要給他們——父母曾將養老錢交給堂弟想錢生錢，結果堂弟被人家騙了，他在去年借債還了三萬的基礎上，今年又給我打了一萬，我準備過年時帶給父母的，沒想到疫情嚴重，一直拖到這次供老墳才帶回來。
父親說：“這麼多錢放在家裡不安全，你還是到北芙幫我存起來吧。”然後，又對母親說：“家裡不是還有幾個閒錢嗎？乾脆給兒子一起存了吧。”媽媽在櫃子裡找了半天，才找出一個包裹，我從包裹裡掏出一個布袋，袋子裡有包錢的兩隻襪子，大的裡面有八千塊，小的有兩千塊，我說：“不要都存了吧，雖然我們仨兄弟幫著買葷菜存放冰箱裡，但你們平時也要用的呀。”父親說：“把大襪子裡的存了，小的留著零花吧。”
三弟開車帶我到北芙，由於銀行中午休息上班時間未到，我們先到超市幫父母買大米，可一看質量並不好，而且價錢還貴，就直接到附近的米廠買了兩袋梗米，每袋50斤一百塊錢，晚上做飯比五常大米還要好吃。然後，又到藥店給父親買眼藥水（出發前女兒已幫我父親買好了五盒止痛膏藥），給母親買止痛片……最後到農商行替父親存了一萬八千錢，兩年自動存轉。
晚上，我就睡在父母旁邊的小床上（本來昨晚我就想睡的，考慮到妹妹帶孫女不方便，我就和三弟擠在一起），陪他們聊聊天。母親說：“小夥，你明天就要走了？為什麼不多玩幾天？”我說：“媽，我也想多玩幾天吶。村裡的櫻花開了，空氣又好，吃著可口的飯菜，陪你們說說話，多好啊！可我現在是上有老下有小，既想在老家陪你們，又想替上班的女兒女婿上照顧外孫，但我分身無術，只能一個人先回杭州了，反正三弟他們和您大媳婦還在，過幾天二弟一家也會回來看你們的。”
我是29日下午四點鐘準時離開家的。母親得知我要走了，老早就站在門口，當我坐著三弟的車漸行漸遠時，我回過頭來，發現母親還站在門口向這邊張望……
（2020年3月30日於杭州炮臺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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