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與鄰居

春天來了,前些天與老公回了一趟他鄉下的老家。他一直惦記著家門口的兩棵桃樹。

到了家,老公得意地領著我去看他的桃樹。在他家一塊挨著鄰居菜地的地裡,種了兩棵已長大的桃樹,枝幹雖不粗壯挺拔,但也還健康茁壯。它長滿了茂盛的枝條,花季還沒來,倘若開花一定是繁花綴滿枝頭。站在樹旁邊的老公左看右看,忽然想起什麼,他急忙走回家,拿著一把修剪花枝的大鉗子來了。他是要學著園藝師剪桃枝了。他拿著大剪子,對著桃樹嚓喳嚓喳地費力修剪,小枝大枝齊刷刷剪來,彷彿那桃樹沒有生命似的,眼看大小枝丫紛紛掉落,我在旁驚呼:“停下,停下——”我實在不忍他將桃樹好不容易長大的枝丫給剪去,叫他手下留情。他停下了活,又是一番觀察,似乎又明白了什麼道理,於是又接著幹起來。他一言不發地掂著腳尖,揮著剪子,不停地認真地剪著。我很無奈地看著,但也說不出什麼理由來勸阻他。

“不是這樣剪的!不能這樣剪!”

忽然飄來一個外地口音。只見一輛白色的小車開著窗,在靠近園子的路邊漸漸停了下來。一個黝黑而瘦削的陌生中年男子再次神情嚴肅地說:“不能這樣剪。”這時,幹得正起勁地的老公驚訝地回過頭,停下了手中的活,尷尬地說:“怎麼剪?”

“我來試試。”那個男子眼看著被老公修殘的桃樹實在無法忍受了,不容分說打開車門,隨手操起一把專業的修枝剪子,快步走進菜園子,來到樹下,嫻熟地修剪起來,一會兒在樹下,一會兒又爬到樹上。他手中的那把小小的剪子輕輕鬆鬆地剪下了一根又一根的枝丫,他一邊剪一邊告訴我們:果樹的枝幹要空,要讓它向四周長,這樣才能充分地吸收陽光,不是要長很高,重在結果。經他一番整修,我忽然發現桃樹大變樣了。它不就是我們在果園基地所看到的桃樹模樣了嗎?它的枝幹疏密有間,伸向四周,高聳的樹冠不見了,活脫脫的一棵標準果樹!

“師傅你是園藝師?”我驚喜地問他。他只是笑了笑,沒有回答,仍然不停地打量眼前的桃樹,彷彿在欣賞一件藝術品,時不時剪去幾根碎枝,精心地侍弄著。

他又從車後拿出了一把長把剪子,走到了另一棵桃樹下,對老公說:“這樹病了,我來救救它。”

我和老公一時都愣住了,眼前的樹不是好好的嗎,怎麼會病呢?

他掃視著桃樹,果斷地拿出長剪剪掉幾棵大枝丫,說:“這些都是生病的,留著沒用了。”他彎下腰,用小剪在樹幹上敲了敲,然後像啄木鳥似的啄了幾下樹皮,一條黑褐色的傷痕就露了出來,遺憾地告訴我們去年它就病了。

“去年它還結了許多桃子的。”老公急忙解釋。

“那是它帶病結得的果。”他有點傷感。

“師傅,有什麼辦法救它?”我不忍心它就這樣枯萎下去。

“盡力而為,現在主要就是搶救它吧,暫時不要指望它結果。”

“那是,那是。”老公很感激。

忙碌完後,老公連忙請他進屋喝茶,他卻笑笑婉拒。老公肯切地問:“師傅,以後怎麼聯繫你?”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客氣地遞給老公,揮揮手,開心地回到車上遠去。

只見名片上寫著:

邵陽市碧綺果業園藝總監

魯君儀(山東)

我再次驚訝地追尋遠去的車影……

“劉運來,我告訴你,你桃樹莫長我的邊來!”

還沉醉在桃樹下的老公忽地他的鄰居冷冰冰地叫醒,只見一個穿著灰西裝又高又瘦的四十多歲的男人走出屋來。

“怎麼啦?”

“你看不見!已撐我這邊了!我告訴你,莫長我這邊來!”那個男人一臉怒氣,指著越過圍欄的桃枝。

“有話好講,哪個跟你來吵架嘛?”老公保持著矜持。

“你欺負人囉,你還好意思!兩年哩,你看找莫做聲。警告你!我的地哪個都莫想佔!否則,不客氣!”那個男人的語氣越來越強硬,已有一觸即發之勢。

老公常年在外教書,也很少在家呆,鄰居突如其來的指責,他一時竟氣得語無倫次。

“快將那邊的砍了!”我見不得這樣箭拔弩張的場面,趕緊催促老公。

於是,我們將剛剛修剪好的桃樹砍掉了伸向鄰居地的那一半枝,留下兩棵殘缺的桃樹在春寒料峭中。

“樹枝撿開!莫放我地上呀!”那個男人又一次發出警告了。

老公將樹枝一根根從那邊地裡撿走,他不想和這種人再去爭辯。


原本桃花開的時候再回去看看,但現在不想去了。

一天,老公幽幽地說:“那桃樹還是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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