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他打了40年光棍,意外娶個俏寡婦,卻是被他退過親的女子

故事:他打了40年光棍,意外娶個俏寡婦,卻是被他退過親的女子

1

周老四在街口開了間熟水店,捎帶著賣茶葉。

店一開,就成了仁安裡的“露天茶樓”,拉黃包車的、扛大包的、販貨的小販甚至暗門子站街的,都愛聚在店門口胡侃。

前面的話題都太大,人們一提就過了,最後一個話題人們笑著扯了半天。

“那寡婦我前天瞅了一眼,挺白淨,聽說還識字呢,嘖嘖,可惜了。”

“咋,你有啥想法?要不讓張嬸子上門說說,看看能便宜你了不。”

“可拉倒吧,三娃裡倆半大小子!半大小子吃窮老子,我自己爹孃都養不活了,還給別人養兒子?”

“那你還舔著臉在人家門口巴瞧半天,咋,看兩眼能擋飽啊?”

幾個漢子低低嗤笑半天,周老四依次給桌上的水壺倒滿開水,浮起的白霧罩的人都看不清了,熱鬧才慢慢散去。

這年頭,日子難捱,除了有錢人家,誰家捨得用煤燒開水,這熟水店開水便宜,打一個月水才五毛錢,偶爾還能得點周老四送的茶葉沫子,再聚一塊噴一會,總能從苦日子裡找點甜頭。

眼見著周老四生意好起來,就有人眼熱,酸唧唧地開始編排。

“周老四,你這買賣做得這樣好,咋不找個媳婦?光掙錢沒人花,掙個啥勁兒啊?”

“就是,這兵荒馬亂的,啥時候是個頭,能享天福就趕緊享受,前兒我看見城門口賣閨女換糧食的,一升小米就賣,十幾歲的小姑娘,黃花大閨女咧。”

“就是,周老四,買一個回家生兒子咧。”

周老四由著大傢伙起鬨,也不惱,慢悠悠地拎起水壺往大灶里加水,說道:“明年我就四十了,買來小姑娘是當閨女還是當媳婦,不造那孽了。”

“看你說的,俺們鄉下的地主老財,七八十還娶十六的姨太太呢,再說,娶了她能讓她吃飽飯,不比啥都強。”

“就是,就是。”

周老四由著大家嬉笑,不緊不慢從裡屋拿出點茶葉沫子,“上午給客戶送貨剩的,攏共就這點了,你們誰瞧得上就拿去吧。”

幾個人鬧著搶,話題就揭過了。

之前不是沒人惦記過周老四,雖說快四十了,可瞧著顯年輕,跟這條街的糙漢子不同,想是年輕時念過書,身上透著文氣,脾氣又好。

張嬸子張羅過好幾個,周老四謝了她一包碧螺春,說自己心裡有人了,就是失散了,心裡也擱不下別人。

2

周老四沒說實話,他年輕時隨軍走南闖北,雖也有幾段露水情緣,可早忘乾淨了,他心裡放不下的是他老孃。

跟這條街都是鄉下進城的苦力不同,周老四可是地地道道的城裡人,打小家世顯赫,是城裡有名的富戶,繁盛時有五六家茶棧,一家三層高的氣派茶樓。

那時候,誰見了他不恭恭敬敬叫一聲:周少爺。

可二十年後,他家早就敗了,人們逃難的難逃,投親的投親,整個城沒幾個還記得他,他自稱周老四,大夥就跟著叫。

他爹在他走後出去販茶被土匪綁了,他娘賣了茶樓湊了鉅額贖金,換回了人,但被折磨得夠嗆的周老爺,沒多久就去世了。他娘被早就出嫁的大姐接走,不知道逃難去了哪兒。

等周老四鬧明白這些事,四處尋人尋不著,後悔也沒地去哭。

靠著打小茶樓裡混的本事,開始他走街串巷的挑著擔子賣茶葉,後來開了熟水店,也算是勉強子承父業吧。

周老四在無數個夜晚,輾轉難眠的時候,總想早知道今天這樣,當初幹嘛非得跟爹孃對著幹,死活鬧著,家鬧沒了,親人也鬧沒了。

周老四的心空落落的,啥也裝不下,每天機械地幹活、守店、賣茶葉,等著盼著能再得老孃的信兒,就像曾經老孃在家裡等著盼著他的信兒一樣。

那天,周老四給客戶送茶葉,路過城東頭的施粥廠,看見幾個協警圍著一個帶娃的婦人打,那是個十來歲的男娃,死命擋在他娘前頭,捱了好幾下協警的棍棒。

周老四不願管這閒事,這年頭不公平的事太多,誰都不是救世主,都走出一截了,又忍不住掉頭回來了。

那娃哭喊孃的聲音太慘,那婦人死命護娃的樣子又讓他揪心,一時心軟,就管了這事。

一張笑臉,幾句好話,重點是塞了包茶葉,救下了這對母子,無非是領粥的時候想多領一碗給家裡生病的娃吃,就鬧出這樣大的動靜,那婦人被打得走路都一瘸一拐。

周老四送了這對母子回家,才知道她就是大雜院新搬來的寡婦,亡夫家姓陳,自稱陳秀娘。

怎竟這樣巧?周老四微皺眉頭,可別沾上甩不掉,一個巷子裡住的,閒言碎語太多。

3

沒成想,果然沾上了他。

第二日,那男娃在他店裡一冒頭,他就咯噔一下。

男娃叫春生,進門就找活幹,不是挑水,就是擦灶臺,眼裡有活,一看就是家裡幹得習慣的。

周老四攔了半天也沒攔下,只好等他收拾半天停當,才問他來幹嘛。

“娘說做人得知恩圖報,我家窮,只能賣賣力氣,給老闆乾乾活”。春生一本正經地說話,倒像個小大人。

周老四心放了下來,覺得自己有點小人之心,轉身提了自家的水壺,灌了半瓶熱水,給春生,“家裡還有個生病的弟弟吧,多喝點開水,衛生,能治病的。”

春生沒接,一溜煙就跑了個沒影。

再後來,周老四就開始留意這家人,陳秀娘每日大早出門,四處攬了髒衣回來,漿洗乾淨,曬乾,疊得整齊再送回,週而復始,每日路過他的店,都會輕輕點點頭,從沒刻意上前說說話。

春生帶著病好的弟弟,每日揹著筐四處串著撿煤核,晚上去施粥廠領粥,路過他的店,但凡看見周老四忙不開,總要搭把手,幹完了從不多話,一溜煙就跑,一兩茶葉沫子的便宜都不佔。

有家教,有骨氣,到底是讀過書的,周老四對這家人有了好感。

時間長了,聽來打水的婦人們聊起陳秀娘,他就留意了多聽了兩耳朵。

孃家也是本地人,父親是私塾先生,打小就讀過書,可惜命不好,被夫家退了婚,名聲壞了,拖了幾年,低嫁鄉下莊戶,生了三個娃。

夫家得了病去了,小叔子把她攆出了家,她沒地去,孃家父母早年沒了。

也是本地人啊,說不定年輕的時候我還見過她呢。周老四胡亂想著,都是苦命人,人生過了一多半,就想落葉歸根,可故鄉的一磚一瓦都熟悉,滿眼卻是陌生的人,這感覺他懂。

因著境遇相似,周老四對陳秀娘多了兩分同情。

趁著過年喜慶,周老四硬往春生懷裡塞一紙包點心,想他們日子過得苦,哪捨得買這糕點。

可春生一轉身就把紙包小心放在灶臺上,眼神雖有不捨,說話卻堅定,“我要是拿回去了,娘又要生氣不理我了。”

4

鞭炮聲聲,除舊歲。

周老四斟酌了半天說辭,鼓了半天勇氣,才登了門。

“春生總來幫忙,這大過節的,給孩子們點零嘴吃,甜甜嘴。”周老四匆忙說完這話,生怕陳秀娘再推辭不要,像屁股上著了火似的,轉身就走。

出了門就罵自己沒出息,風月場也見過,戰場刀槍火影地也闖過,咋就剛才怕成那樣呢?

再見陳秀娘路過熟水店,眼見她點頭的時候略帶笑容,周老四覺得心裡有點美,就像螞蟻輕輕爬過,刺刺撓撓地癢。

陳秀娘生得白淨,衣裳雖補丁不少,卻總是乾乾淨淨,走路略低著頭,說話也細聲細氣,跟巷子裡那些說話像敲鑼一樣的婦人們完全不同。

主要是人本份,起初老在店門口嚼舌頭的漢子們,還有點亂七八雜的心思,可接觸時間長了,又都佩服起這婦人帶三個孩子的不容易。

是個好女人。

周老四心裡有了事,對春生也關照起來。有回見他看著自己的書發呆,就讓他帶回去讀,春生兩眼冒光地給他鞠了躬,兩手捧著珍寶一般揣在懷裡就往家裡跑。

回來再還書,春生去他的破衣櫃撿了幾件穿破的衣裳走,再送回來時,針腳縫得工整密實,周老四知道這是陳秀娘對他借書的回報。

一來二往,兩人面上還如常,可心裡頭都念起了對方的好。

大抵心裡有很多苦的人,只要一絲甜就能填滿。

可還沒等周老四捅破這層窗戶紙,城裡就出事了。

那一天,雞飛狗跳,到處槍聲炮聲亂響。

周老四是戰場過廝混過的人,見過的事多,他知道對那些畜生來說,女人有多危險。

他來不及關店,匆忙去了陳秀孃家,啥嫌也顧不上了,拉扯上孩子就往他家後院藏,那兒有他之前挖好的地窖,就為了在這兵荒馬亂的年月能避避災禍。

果然,那幾天,街上跟煉獄一般,燒殺掠奪,各種慘事。許久方歇。

周老四打探清楚了,才讓陳秀娘帶著娃從地窖裡出來。

可女人上街還是不安全,周老四謹慎得很,就讓陳秀娘在院子裡做做飯收拾收拾家,出外張羅的事都由他來幹。

5

日子越發艱難,街上的商戶收的稅比以前多得多,好多店家不得不關了門。

老百姓的生活也越發苦,連熱水也捨不得打了,周老四的熟水店生意越發差,他只得撿起茶葉的買賣,到處叫著賣。

日子雖苦,可週老四幹得帶勁,想起家裡有人等著他,就覺得心頭一熱。

等時局穩定後,周老四簡單擺了兩桌,給街坊們散了喜糖,就算跟陳秀娘過了明路,結成了夫妻。

有人背後勸他,女人雖好,可到底帶著三個拖油瓶,這年頭,太拖累。

周老四笑笑,這年月,能活一天算一天吧,誰能嫌棄誰呢。

日子這麼熬著拽著,過了三四年,春生虛歲十七了,在碼頭扛大包賣苦力。

陳秀娘還沒說啥,周老四一蹦三尺高,不行,不行,你敢走我打斷你的腿,自打陳秀娘跟他在一起,他從來沒對孩子說過重話。

這話,他爹二十多年前,對他說過。

這幾年,他是真把陳秀孃的娃當成自己娃疼,尤其是春生,最聽話懂事,學啥都快,半大小夥子生龍活虎的,看著就心裡待見。

“一上戰場,那槍炮厲害著呢,說不定你還沒往前衝,一個炮彈就能把你炸飛了。”

“我不怕。”

“你這一走,說不定這輩子再也見不著你娘和你弟弟妹妹了。”

春生捂著頭想了半天,說:“不打仗,娘和弟妹永遠沒好日子過。”

周老四有好多話要說,可又都說不出口,他咋說?說自己後悔了,當年就不該離家出走,要是他不走,他爹說不定就不會土匪綁,他家就不會賣房子賣地湊贖金,他娘也不會跟著大姐去逃難?他也不會有今天?

最說不出口的就是,他折騰了二十年,才發現自己根本不是那塊料,什麼功成名就,衣錦還鄉,最後不還是灰溜溜地回來,隱姓埋名,家破人亡?

春生到底還是走了,半夜走的,就在床頭留了封信。

周老四生了好幾天悶氣,又心疼又難過,心裡那個大洞又被挖開,風嘩啦啦地穿過來穿過去。

6

“我知道你難受啥”,半夜陳秀娘掖了掖周老四的被角。

“你不知道!”周老四翻了個身。

陳秀娘嘆口氣,“其實有件事我一直瞞著你,我孃家姓李,我原名叫李秀媛。”

周老四隱約覺得這名在哪兒聽過,“我年輕時我爹給我訂了一門親,姓周,是城裡有名的茶商。”陳秀娘接著說道。他人到中年娶漂亮寡婦,得知寡婦隱藏的秘密後他痛哭失聲。

周老四猛地坐起來,他想起來了,他離家出走那晚上,他娘在他床頭叨叨了半宿,說他爹為了打消他外出的念頭,匆忙給他定了一門親,是個書香門第的閨女,姓李,姑娘她瞧過了,長得白靜秀氣,他娘挺滿意。

可那會他滿腦子都是別的事,哪裝得了其他,饒是這麼多年,他也沒想過,他走了以後那定親的姑娘咋辦。他打了40年光棍,意外娶個俏寡婦,卻是被他退過親的女子。

“是,是,是你。”周老四覺得喉嚨有點幹,他一直以為在陳秀娘面前,自己好歹算個救她娘四個脫離苦海的英雄,可誰能想到,陳秀娘一開始就被他害了。

“那你,你還,你咋?”周老四有點結巴。

“是,我可被你害慘了,你那一走不要緊,婚退了,街坊四鄰都瞎傳,耽誤我好幾年找不到人家。”

“後來,遠遠嫁到鄉下,日子過得也苦。”

“苦的時候,我也怨過你,咋就走得那麼幹脆,爹孃啥都不要了,也耽誤了我。”

周老四埋著頭,腦子嗡嗡地響,他不敢抬頭,彷彿現在說話的是他娘。

“可眼見你這陣子這麼鬧心,我明白了,你也後悔當初呢。”

“你,你知道,為啥,為啥還跟我?你不恨我?”周老四心亂跳個不停。

“恨啥?那是不是要恨我爹,給我訂了不靠譜的親?恨我男人,年紀輕輕就撇了我去了?恨我小叔子,為了田地把我攆出家?”

陳秀娘搖搖頭,“命裡有啥機緣,接著就是了,誰也沒前後眼,知道該往哪條路走最順當,因為走了彎路就怨天怨地的,日子還過不過了?”

“我現在明白你了,當年你不是為了害我才走的,也不是故意就不要家和爹孃了,你跟春生一樣,就是心裡有團火,家裡已經裝不下你們了,一定得到外面闖闖才行。”

“再說,你是個好人,沒你,我跟娃這幾年可能早活不了了,所以沒啥好怨的。”

周老四一下子摟住陳秀娘,壓著嗓子哭了半宿,把這些年的苦楚、悲憤、不甘、懊悔都一股腦地哭了出來。

話說開以後,周老四終於覺得自己活得不擰巴了,心裡也像卸了一塊大石頭。

這人生兜兜轉轉的,誰也不定眼前的機遇是啥,選了哪條路走,走錯了回頭再走便是,錯過的、失去的、無法改變的,都是這輩子必須要經歷的遺憾,接受自己曾經的年少輕狂,也接受諸多人生的不如意,剩下的路才能走得更順當。(作品名:《周老四和陳寡婦》,作者:納蘭先生。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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