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特朗普移民政策的改革看美國政府的多元主義困境

2016年,政治“素人”特朗普成功當選美國總統,“黑天鵝”的出現令世界驚訝不已,在隨後的政治實踐中,特朗普極力表現出了其反建制的行為做派。縱觀美國政壇,“美國公眾已經習慣了政客們在競選活動中做出承諾,但一上臺就違背了這些承諾。”“然而,唐納德•特朗普自上任以來在移民政策上的行動與他在2016年亞利桑那州競選演講中提出的主張出人意料地一致”,因此,特朗普開啟了美國曆史上爭議最大的移民政策改革,大多人都將其改革視為重塑美國移民政策的嘗試,以至於美國學者驚呼,如果說有一個問題是特朗普政府實際上成功地促成了一些政策變化的話,那就是移民問題。

從特朗普移民政策的改革看美國政府的多元主義困境

美國國內“移民”

特朗普移民政策改革的背景

2016年8月31日,特朗普在亞利桑那州發表競選演說,闡述了他的移民政策建議,“演講中所描述的建議主要集中在減少美國的移民數量,以及更積極地執行現有法律,禁止非法入境”。這是特朗普在公開場合對美國移民政策所發出的鮮明立場與態度,在接下來的兩年多時間,特朗普基本遵循著其亞利桑那演說所設想的基本框架對移民政策進行改革,在某些領域甚至直接推翻前幾任美國總統的移民政策法案。特朗普的移民政策改革其實是美國“限制性”選擇移民政策的延續,但是又烙印著特朗普時代及個人色彩。

首先,特朗普移民政策改革的思想源自19世紀末“排外主義”以及20世紀90年代反思多元文化主義的移民態度。其次,外來移民人數的激增使得美國的人口結構發生了變化,這嚴重衝擊著美國的主流文化。根據最新的人口普查,在美國約3.23億人口中,超過4300萬是移民,移民約佔美國人口的14%,如果加上移民在美國所生的兒童,這一比例將增至27%,在2010年的全國人口普查中,美國少數族裔人數為1.11億,佔當時總人口的36.3%,且比例在不斷增加,相反,美國白人人口所佔的比例由69%下降到64%,且白人人口增長率遠低於少數族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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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丁路德金

再次,近幾年由移民導致的社會治理以及暴力問題頻發也刺痛了美國對移民問題的態度。根據2016年的美國移民研究聯合會的報告顯示,政府每年在移民問題上的花費高達3000億美元,這不僅加劇了政府的財政負擔,更是使得移民與本地居民的矛盾不斷加劇。販毒、恐怖襲擊以及暴力犯罪問題同樣不容小覷,它直接導致了美國居民對外來移民問題的反對態度。

特朗普移民政策改革措施

唐納德·特朗普當選美國總統時,承諾採取非同尋常的行動來遏制非法移民和防止恐怖主義,包括有爭議的計劃——修建美墨邊境隔離牆、驅逐數百萬非法移民,以及暫時禁止穆斯林入境。特朗普對外來移民的描述多以“入侵者”或罪犯呈現,“這是一種熟悉的敘述,通常不受事實約束,在歷史上一直被用來煽動民主社會最糟糕、最自毀的政治衝動”,如今,特朗普的移民政策改革正是在以犧牲整個美國社會為代價的,從長期來看確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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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漫畫形象

特朗普對美國移民政策的改革大致表現在三個重點上:

首先是側重邊境安全

特朗普將美國和墨西哥的邊境看作是外來移民最青睞的“入侵”地點,來自中南美洲的難民大多通過墨西哥湧入美國南部邊境,因此特朗普移民政策中,在美墨邊境修建邊境牆是“最令人難忘,也是最引人矚目的”。特朗普提議在未來10年內撥款180億美元,修建316英里長的新圍牆,並修復或加固407英里的圍牆,2017年9月,美國眾議院通過了16億美元的建牆資金。特朗普顯然是希望通過加強在美墨邊境的隔離來減少外來移民的非法入境,儘管在邊境圍牆或邊境執法方面幾乎沒有取得實質進展,但邊境的非法移民流量卻顯著減少了,從2017年1月到8月,與2016年同期相比,美國在墨西哥邊境對非法移民入境的擔憂下降了大約一半。但也付出了代價,那就是惡化了與墨西哥的關係,使得墨西哥民眾對美國的看法更顯悲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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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牆

除了在修建美墨邊境牆以管控外來非法移民以保護邊境安全以外,特朗普通過僱傭更多的邊境巡邏人員來加強南部邊境的控制。特朗普曾要求國土安全部要增加1000名移民海關執法局人員和5000名邊境巡邏人員,儘管提議的人數目標遭到了資金和人員的實際困境,但是在國會兩院的協調下,特朗普在2018年財政支出中還是為新增650名邊境執法人員爭取到了3.14億美元的資金支持。2017年的海關和邊境保護局報告中稱,與去年相比,在南部邊境被逮捕或被攔截的人數減少了26%,這在一定程度上歸因於特朗普政府的政策。但與此同時,非法移民嫌疑人的被捕率也上升了40%。

其次是加強內部法案與執法改革

特朗普在移民政策方面更注重內部的法案改革,其中涉及多份奧巴馬政府時期的移民政策,也涉及到多項已取得合法身份移民的福利政策。其中最具爭議的就是特朗普將終止奧巴馬時代的“童年抵美者暫緩遣返”(DACA)計劃,根據該計劃,部分入境時不滿16週歲的非法移民可申請兩年期的暫緩遣返並申請工作許可,兩年到期後可申請再延遲,截至2018年3月,超過八十萬受益於該計劃。根據美國卡託研究所的估計,在未來10年裡,終止“童年抵美者暫緩遣返”計劃可能會讓美國經濟損失2150億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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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抵美者暫緩遣返”計劃

此外在工作簽證H-1B和“臨時保護身份”(TPS)方面,特朗普也趨向收緊或終止。2017年4月19日,特朗普簽署行政命令,要求國土安全部審查H-1B簽證項目。特朗普希望的是,確保只有高收入的技術移民才能獲得簽證,同時不希望外國工人的工資比美國工人低。

對於H-1B簽證,大多數人的質疑是“認為工作簽證項目被濫用,導致海外廉價勞工湧入美國,搶了當地人的飯碗,是廉價勞動力項目”。因此,特朗普對H-1B簽證收緊或許會通過提高申請的門檻從而對其進行限制性發放。“臨時保護身份”(TPS)是一種臨時的人道主義保護形式,它提供給那些由於暴力衝突或自然災害無法返回本國的在美人士,目前覆蓋了10個國家的43.6萬移民。這10個國家大多也屬於中南美洲地區,特朗普決定終止其中32.7萬人的“臨時保護身份”,“到目前為止,政府已經結束了薩爾瓦多(有263,000名受益人),海地(有58,557名受益人),尼加拉瓜(5,306名)和蘇丹(1,048名)的‘臨時保護身份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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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對待移民“”零容忍

在法律執行上,特朗普政府推行“零容忍”政策,針對非法入境的移民要接受司法審判,終止之前的“抓捕即釋放”的方針。同時要將非法入境視為刑事犯罪而非是民事違法行為,賦予地方執法機構足夠的權力,允許其針對違法聯邦移民法的行為實施刑事處罰。同時,特朗普還堅決打壓“庇護城市”,停止向相關城市發放經費,與奧巴馬政府不同,特朗普採取懲罰違規行為的方式來迫使“庇護城市”與聯邦執法機構合作。在地方執法上,2017年特朗普政府簽署行政令授權州政府官員行使聯邦移民官的權力,對非法移民可以進行調查、逮捕或拘留。

再次是重點預防恐怖主義

美國政客把難民與移民描繪成是國家和社會的瘟疫,他們是國家安全和繁榮的破壞者,在特朗普的移民政策改革中,控制非法難民入境被認為是防止國內恐怖主義活動的必要措施。將外來移民與恐怖分子混為一談毫無疑問將激起美國人心中的恐怖回憶,這也是特朗普尋求民眾支持移民政策改革的必要途徑,儘管事實並非如此,“自9/11以來,在美國重新安置的近80萬難民中,只有3人因策劃恐怖活動而被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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簽署“禁穆令”

2017年1月27日,特朗普簽署行政命令,頒佈了《阻止外國恐怖分進入美國的國家保護命令》,對包括伊拉克、敘利亞等在內的7個國家實施“旅行禁令”,因為這些國家大多是穆斯林國家,因此也被稱為“禁穆令”。該禁令宣佈在未來90天內,禁止向伊拉克、敘利亞、伊朗、蘇丹、索馬里、也門和利比亞7個伊斯蘭國家的普通公 民發放簽證,以防止從“高危地區”輸入恐怖主義,同時暫停原有的難民接納項目120天,以便充分地對難民進行背景核查,並無限期停止接收來自敘利亞的難民。

“禁穆令”發佈後隨即遭到了美國社會各界的反對,在多方壓力下,特朗普在2017年3月重新簽署命令,命令規定在3個月內禁止敘利亞等6個國家的公民進入美國,4個月內禁止所有難民進入美國,而伊拉克被移出受限名單,持有美國簽證的伊拉克公民可以進入美國。同時該禁令預留了10天時間,以便航空公司、機場以及有赴美計劃的外國公民提前做好準備。在經歷了凍結和部分解凍之後,關於特朗普總統是否有權簽署移民禁令的聲音也隨之日益高漲,特朗普簽署“禁穆令”的目的是為了防止域外恐怖主義分子進入美國或發動恐怖襲擊,但實際上,美國本土遭到外來移民發動的恐怖事件比例遠低於美國本土極端分子所造成的恐怖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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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議特朗普“禁穆令”

特朗普還承諾將實施“極端審查”,通過諸如意識形態測試等措施來加強美國的安全,以確保每一個抵達美國的人都不會對公共安全構成威脅。同時,特朗普政府還試圖加強對來自11個被認為高風險的國家的難民申請者的審查,這大大減少了這些國家的難民入境率。為了防止國外恐怖分子進入美國,特朗普要求各國協助審查以確保美國政府能夠準確全面的瞭解移民信息,在簽署“旅行禁令”的同時,特朗普命令國土安全部提交報告,並根據各個國家提供的移民信息來確定限制清單。為了減少恐怖分子發生的可能性,特朗普政府加強了對非法移民犯罪的審查。2017年6月,“凱特法”在國會通過,該法案旨在增加那些在被驅逐出境後重新非法進入美國的被判有罪移民的強制性最低刑期。該法案源於2015年,一名未經授權的男性移民在舊金山槍殺了32歲的凱特·斯泰因勒,在槍擊發生前的20年裡,他曾多次越境進入美國,並因再次入境罪被監禁了三次。

特朗普的移民政策改革措施是其政府內外政策在特定領域的反映,也是美國兩黨政治鬥爭的產物,在某種程度上,更是對美國多元文化主義和包容性移民政策的背離。從美國多元文化主義角度來講,特朗普政府的移民政策改革面臨的困局則是多元與一元政策、主流與非主流文化的矛盾再現,從具體的政策上上,特朗普的移民政策改革則是有損於美國的社會凝聚力,同時也有損美國在承擔國際義務的國際形象或加劇其與世界其他國家間關係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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