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希利（Mark Healey）是索尼第一方遊戲工作室Media Molecule的聯合創始人兼創意總監，投身遊戲行業多年來，搞怪的性格以及與彼得·莫利紐（Peter Molyneux）一同工作的經歷對他影響頗深。
這些影響反映在Media Molecule產出的遊戲裡，從《小小大星球》《撕紙小郵差》到《Dreams》，無不如此。
1
Media Molecule在成立後的頭幾年裡發展得順風順水。幾位聯合創始人與索尼全球工作室主管菲爾·哈里森見面，向他展示了一款基於自研2D物理引擎製作的遊戲，裡邊有一個叫“黃腦袋”（Yellowhead）的角色。他們在引擎中演示了角色和一些玩法，給哈里森留下了深刻印象。
希利之前製作的搞怪遊戲《玩偶功夫》（Rag Doll Kung Fu）允許玩家導入圖形，自己製作角色，Media Molecule希望新遊戲擁有類似的用戶生成內容。哈里森表示完全贊同，甚至說：“你們可以往前更進一步。”索尼同意為希利的團隊提供6個月的研發資金。
馬克·希利與Media Molecule
團隊接受了哈里森的建議。受童年經歷的啟發，希利想要製作一套完整的創作工具。希利回憶說，他在為牛蛙工作室工作期間購買了一臺初代PS，卻發現不能像小時候使用Commodore 64那樣在PS上製作遊戲，這令他很悲傷。
“突然之間，我覺得自己什麼都做不了。開發套件耗資巨大，是大部分人都無法承受的。當時我想，如果不用花錢購買大型開發套件就能在主機上製作遊戲，那就太好了。”PS附贈一張編程光盤，希利對它的評價是：“太廢了，我覺得簡直就像犯罪。”
經過團隊內部的討論，Media Molecule決定製作一個融合創作與遊玩的遊戲，既有遊戲性，又允許用戶創作關卡，讓其他人玩的作品。隨著時間推移，他們的引擎變成了《小小大星球》，而黃腦袋變成了麻布仔。
黃腦袋最開始出現在《小小大星球》的原型《Craftworld》中，後來，系列玩家應該很熟悉這個樣子了
黃腦袋與麻布仔
索尼高管們愛上了《小小大星球》，在2007年全球遊戲開發者大會期間首次對外展示了這個遊戲。“我們去了會場，當時覺得看到了黎明的曙光。”希利說，“我們打開門，發現眼前的一幕就像電影《魔戒》裡的場景，所有軍團排成了隊列……我緊張得手心冒汗，好在最後的效果很棒。”
招聘突然變得容易了：許多開發者都希望加入《小小大星球》項目。
2
《小小大星球》收穫了空前成功，索尼希望與Media Molecule建立永久的關係，向希利和另外幾位聯合創始人提出了收購要約。起初，希利內心矛盾，他曾經親眼看到了EA是怎樣毀掉牛蛙的，但直覺告訴他，這是“終生難得的機會”，有了錢以後，他就能給自己和父親買房了。
“我從沒想過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當機會來臨時，我心裡就想：‘絕對不能錯過。’”
希利曾經覺得，自己“距離無家可歸只有一步之遙”，那次交易讓他可以享受生活，並“收穫一點成果”。
“說實話，我真的很幸運。有時，當我回到伊普斯維奇，在街上散步，會覺得那座城市似乎太落後了。這種說法很可能不公平，但伊普斯維奇的某些地區確實在走下坡路。如果我沒有進入遊戲行業，還在家鄉生活，我不知道能不能養家餬口。我很幸運，因為有機會做自己熱愛的事，並從中獲得報酬。”
隨著工作室被索尼收購，希利再也不用擔心接下來該做什麼。“我討厭在發行商面前王婆賣瓜，那不是我擅長的事。我沒興趣跟發行商打交道，只想專心製作遊戲。”
希利說，《小小大星球2》就像初代作品的“充實版”，也是他參與開發過的唯一一部續作。對Media Molecule來說，離開這個系列並不容易，不過，這讓希利能夠完全專注於創作他早就想做的一款遊戲，這就是《Dreams》。
《小小大星球3》由英國工作室Sumo Digital開發，2014年上市
按照希利的設想，《Dreams》是一部為那些擁有PS4，並且希望製作遊戲的玩家而生的作品。
希利在自己的人生經歷中感同身受：“很多孩子擁有PS遊戲機和很酷的想法，卻不一定有電腦，或者因為某種原因沒有機會上大學。我為他們感到惋惜。他們也許很有才華，只是需要一次機會。可現實是，很多孩子沒有得到那種機會。這也許就是我繼父信奉社會主義的根源，因為那是民主發展的方向。”
從某種意義上講，《Dreams》還體現了希利的創作理念——每當有了靈感，他總是希望立即動手嘗試。“在遊戲行業裡，某些人的思路是先在紙上設計遊戲，然後再製作。如果遊戲本身很簡單，這種做法是可以的，但如果你打算做一款新遊戲，那麼我建議邊做邊想。也許你從某個基本機制開始，在動手製作的過程中會產生很多其他想法。”
“無論剛開始你有哪些想法，都應該不斷嘗試、修補，你肯定能夠在這個過程中，尤其是通過某些小事故收穫更多靈感。上帝會嘲笑你的計劃，你可能遇到很多麻煩，但你得適應。”
每個工作室都有供人休息的地方
在2020年2月發售前，《Dreams》的研發週期接近10年。希利說，Media Molecule起初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有多大野心，不過，隨著團隊添加更多複雜的工具，整個項目變得越來越棘手了。每當他們對工具進行調整時，都不得不在引擎內更改劇情。
“我無法想象任何一家其他發行商會給我們這麼長時間。野心狂得沒邊了，簡直愚蠢……在我看來，完成《Dreams》就像一個奇蹟。”
希利承認，《Dreams》的開發過程令他精疲力盡，偶爾還會導致公司內部關係緊張。
“我記不清自己有多少次走出辦公室，有段時間差不多每週都會提出一次辭職。我沒惡意，只是被一些愚蠢的事兒惹火了。”
在某些時候，如果希利真的希望大家都聽他的，他可以動用手頭的權力——“那會讓我顯得像個卑鄙的混蛋”。如今，他已經不再威脅要辭職，如果與其他成員出現意見分歧，他就會回家燉湯。“我的基本操作是，如果某件事讓我不爽，我就回家。‘我要回家待幾天，管不了啦。’我待在家裡反思，意識到自己是個笨蛋，然後又回到公司。”
團隊裡的其他人是否會對希利的做法感到不滿？“他們為我感到擔心，因為我很容易沮喪。當然，也許大家都討厭我，但我不知道。”他笑著說，“這是有可能的。”
最讓希利感到自豪的是，雖然Media Molecule的幾位創始人偶爾會因為創作理念的差異而恨不得“互相殘殺”，但他們仍然是朋友。希利回憶說，有一回，他和Media Molecule聯合創始人之一卡里姆·艾託尼並排坐著，試圖為《小小大星球》的某個關卡選擇調色板。“我和他的想法不一樣。我告訴他：‘你選的顏色真屎。我很抱歉，它看上去就像小孩拉的屎。’他也懟了回來：‘不，你選的才像。’”
“我倆情緒越來越激動，大吵了一架。後來我們發現，那兩種顏色看上去完全一樣，只不過我們從顯示器的不同角度去看，才會覺得很怪異。”
“你倆有沒有大打出手？”“怎麼可能？他的個子比我壯多了，一拳就能把我撂倒，甚至要了我的命……最糟糕的情況無非就是，我們連續幾天不說話。”
《Dreams》讓希利變得更願意接受其他開發者的想法，尤其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主意。“我的直覺總是‘滾蛋，不可能’，過去我也許會直接否決，但現在我會退後一步反思。過去我傾向於大包大攬，什麼都想自己做。這很愚蠢，因為我又不是全能大師。”
作為創意總監，希利這樣形容自己的工作：“我坐在房間裡，很多其他人往桌子上扔黏土，我需要讓它們粘合起來。”
儘管《Dreams》更像是一個遊戲製作工具，但它還是提供了一個名為“藝術之夢”的劇情模式
3
希利對玩家怎樣在VR環境中使用《Dreams》感到好奇和興奮，他認為，這款遊戲有潛力推動VR遊戲向前邁進一大步。
“虛擬現實是一個相對新鮮的媒介平臺，我們需要眾多可能性。讓PS玩家們來試試……如果你把它完全向受眾開放，也許就能獲得更多古怪的想法。”
他還希望幫助創作者通過作品變現，不過相關討論仍在進行中。“一旦涉及到錢，很多東西就會變味。所以，我們必須謹慎一些，多花些時間來敲定方案。”
Media Molecule目前還沒有為下一款遊戲制定任何計劃，而是專注於為《Dreams》提供長期支持。如果這家工作室決定製作新遊戲，“我們將會在《Dreams》裡完成，這是我們的計劃”。
希利說，他永遠不想再跳槽了。“那隻會帶來折磨。我在這裡有足夠的空間表達想法。”
“我猜，我的職業生涯的下一步也許是退休……當我再也不能催自己起床的時候。對我來說，退休很可能意味著我會去製作誰都不會玩兒的Commodore 64遊戲。我不想動了，也沒有精力創辦另一家公司，因為Media Molecule是我們的孩子，那會讓我感覺就像犯罪。”
除了工作之外，希利還可以將他的創作精力投入大量業餘項目。希利說，他想在家庭錄音室裡製作一張黑膠唱片。“就算我只做一張唱片，我也會把它收藏起來，因為那證明我能做到。我可以獨立完成，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來，不用和其他人拉拉扯扯。我不會幻想變成一個搖滾明星，只想在唱片機裡放一張自己做的黑膠唱片。”
夢想，永不停止
在採訪結束前，希利提到了自己早就想在遊戲裡實現的一個想法，並將其描述為“遊戲形式的概念專輯”。“音樂風格會像羅格·沃特斯（Pink Floyd樂隊貝斯手）那樣莊重，當然，這顯然是我的一廂情願。”
它究竟會是什麼樣子呢？“我不知道，這就是心血來潮的想法。”他說，“我喜歡羅格·沃特斯，覺得這會很酷……也許我會在《Dreams》裡試試。”
本文編譯自：egmnow.com
原文標題：《Mark Healey’s Wildest Dreams》
閱讀更多 觸樂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