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年前的今天,海子獨自前往山海關的鐵軌旁,用他自認為體面的方式結束了自己25歲的生命,身邊的包裡放著四本書:《新舊約全書》、《瓦爾登湖》、《孤筏重洋》、《康拉德小說選》。
海子死後方才使自己的詩走進大眾的視野,生前對此不屑一顧的詩人們也紛紛表達了讚賞。如《大象席地而坐》的導演胡波一樣,生前默默無聞,死後方得重視。不禁讓坤叔假想,如果孩子沒有選擇臥軌,如今他的作品還會一樣為人所熟知嗎?也許這根本就是個矛盾的命題,正是海子敏感的性格和懷才不遇的經歷使他寫出了這些情感真摯的詩歌,而也是這些導致他最後選擇了臥軌的結局。所有一切都像是命運無情的玩笑。
一
1979年,那大概是中國詩歌史最璀璨的一段時間,那一年15歲的海子考入北京大學法律系,三年後海子開始詩歌創作。畢業後的海子被分配至中國政法大學工作,雖然一直堅持著寫詩,可發現他潛力的伯樂並不多。
海子的工作多次被調動,在工作上遇挫的他,將精力全部放在自己的詩歌上。那時候的北京經常會有詩歌聚會,幾十個人帶著自己的作品圍一起朗誦,著力於長詩的海子每每朗誦完之後,除了他的好友駱一禾外,得不得任何人的贊同。在那個流行寫抒情詩的時代,海子和他的詩被當作了異類。這段經歷,被海子形容為“前所未有的恥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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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6年11月,《星星》詩刊為慶祝創刊30週年,在成都舉辦了星星詩歌節,那是一場全國詩歌愛好者的盛會,舒婷、顧城、北島紛紛與會,幾乎全國的當紅詩人全部聚集於此,現場被狂熱者圍得水洩不通。然而這只是他人的狂歡,熱鬧是他人的,海子只是個留守北京的看客。如他曾抱怨的詩人圈子“簡直進不去”。
1988年海子加入了北京諸多詩人組成的“倖存者俱樂部”,作為很少參與這類活動的海子,並不瞭解其中的潛規則。聚會開始,大家紛紛沉默,無人上前朗誦自己的新詩,因為第一個朗誦者往往都是要迎接各種批判的。天真的海子自告奮勇上前朗誦了自己長詩,然而如石沉大海般,現場的氣氛冷漠嚴峻。他的詩受到了諸多打擊,甚至有人說“海子你是不是故意要讓我們打瞌睡呢”
那以後海子更加消頹,把自己沉浸在酒精之中,他總是喝的大醉一場後,一邊哭泣一邊撕毀自己的詩稿,他把所有的氣都發在自己身上,他始終與自己過不去,他對自己的要求已經到了偏執的一步。他在日記中寫到“凡是要做個夠得上稱為人的人,都得時時刻刻向無形的敵人作戰:本能中那些致人死命的力量、亂人心意的慾望、曖昧的念頭、使你墮落使你自行毀滅的念頭。”
1989年春節前一個月,海子寫出了《面朝大海,春暖花開》。這大概是海子最為人熟知的一首詩。
“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
餵馬,劈柴,周遊世界
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從明天起,和每一個親人通信
告訴他們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閃電告訴我的
我將告訴每一個人
給每一條河每一座山取一個溫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為你祝福
願你有一個燦爛的前程
願你有情人終成眷屬
願你在塵世獲得幸福
我只願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初中學到這首詩時老師問,這首詩表達了作者什麼感情?我們都回答說,幸福、喜悅、熱愛生活等等。可最後老師卻說,這首詩是悲觀的,否則為什麼所有事都要明天起再做呢。
如海子一般,海子的詩大概也從未被人所理解過。如今海子的短篇抒情詩廣為人知,可海子作詩的熱情其實都寄予在了他的長詩上。海子在《詩學提綱》的開頭說到“我寫長詩總是迫不得已,出於某種巨大的元素對我的召喚。”他的詩在詩歌史上如一團煙火,人們只看到了煙,卻未看到火。
二
除了工作與愛好上的不順,海子的感情也受盡挫折。
海子的初戀是他在政法大學任教時的學生,兩人情投意合,順理成章地走到一起。海子為她寫下了許多熱戀的詩歌,然而好景不長,兩人的戀情就在女方父母的反對下走到盡頭。理由很簡單,那時的海子只是一個一窮二白沒有名氣的詩人。
這段感情使海子痛苦萬分,那個暑假,他第一次前往藏區,希望可以借這段旅行撫平內心的創傷,他在藏區看到了極致的美麗,最後一路輾轉逃票回到了北京。即便如此,他仍對這趟旅行推崇至極,逢人便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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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戀過後,海子又愛上了一位比自己大已成家的姐姐,兩人因詩結緣,可這又是一段不會有結果的感情。兩人都在這段不倫的愛戀中沉浸又掙扎,而女方終究是更理性一些,終止了這段感情。
1988年海子第二次入藏,寫下了:
“我把石頭還給石頭
讓勝利的勝利
今夜青稞只屬於他自己
一切都在生長
今夜我只有美麗的戈壁空空
姐姐,今夜我不關心人類,我只想你”
1989年飽受現實折磨的海子南下深圳尋找自己始終放不下的初戀。然而女生早已成家,海子備受冷落當晚大醉一場,第二天起來卻又感到萬分自責,認為自己不該打擾她的生活。回到北京後,海子罕見地向好友駱一禾提議,幾個人小聚一下。也許當時的海子心裡已做好決定,這就是他們見的最後一面。
半個月後,海子死於山海關一列慢行列車的車輪下。他在遺書上寫到“我的死與任何人無關。”
三
海子死前寫下的最後一首詩《春天十個海子》
“春天, 十個海子全都復活
在光明的景色中
嘲笑這一野蠻而悲傷的海子
你這麼長久地沉睡到底是為了什麼?
春天,十個海子低低地怒吼
圍著你和我跳舞、唱歌
扯亂你的黑頭髮,騎上你飛奔而去,塵土飛揚
你被劈開的疼痛在大地瀰漫
在春天,野蠻而復仇的海子
就剩這一個,最後一個
這是黑夜的兒子,沉浸於冬天,傾心死亡
不能自拔,熱愛著空虛而寒冷的鄉村
那裡的穀物高高堆起,遮住了窗子
它們一半用於一家六口人的嘴,吃和胃
一半用於農業,他們自己繁殖
大風從東吹到西,從北刮到南,無視黑夜和黎明
你所說的曙光究竟是什麼意思”
字裡行間充滿著極度的迷茫與自我否定,他在問誰,無人可知,他想要的曙光是什麼,同樣無人可知。他似乎想明白了,又似乎什麼都沒想明白。一個花開的時候,他永遠地離開了這令他痛苦的世界。此後他的詩一時洛陽紙貴,在詩歌屆備受推崇,可惜他未能看到這一幕。
我常常想如果海子能再幸福一點,哪怕少一些作品也是值得的。縱觀天才,彷彿都是在燃燒自己來點亮自己的生涯。
在所有有關海子的照片中唯獨最偏愛這一張,彷彿只有此刻他是真的沒有一點負累的,真真正正的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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