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富裕的時代,我居住的小區內富養著很多狗。它們大多雍容華貴,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且
看它邁著的六親不認的步伐,足夠證明其典雅而高貴的地位。不信你可以去注視它的眼睛,看到的必然是傲慢和冷漠。當然,和人一樣,也有地位極低的流浪狗,它們三餐不保、居無定所。這裡按下暫時不表。
隨著社會的不斷髮展,物質生活有了極大的改善,狗的社會地位快速攀升,狗的生活與荒蕪歲月時已今非昔比。
我看到過官喂的狗,俗稱"官狗",其狗子仗著人勢,八面威風、目空一切,它們都有一項特殊的技能,那就是,見到人可以秒判來人尊卑。
若是比其主子還大的官,它就搖頭擺尾,一副奴才相。但見到穿得破爛、滿身"窮"氣的人,狗眼怪尖的,汪汪汪一陣狂吠,或是猛竄上去,撕了人家的褲子,扯了人家的皮肉。比虎猛、比狼兇、比豹惡、比獅狠。若是法庭上見,總是被咬之人輸理,因為這是官狗,地位高著呢。
除了官狗外,還有痞狗、霸狗、富狗,若咬起人來亦十分了得。這些狗一條條喂得膘肥體壯,威風凜凜。
這個時代的狗,成了寵兒,喝的可是牛奶,吃的是雞肉、排骨、鵝、鴨以及牛羊肉,其它高檔營養補品多得叫不上名。有些狗甚至配置了專職保姆。
看著這些趕上時代的狗、幸運的狗、得勢的狗、霸市的狗、欺窮的狗,我不禁想起了昔日荒蕪歲月中的狗。
在那荒蕪歲月中,一切都顯得荒涼,天荒涼而冷漠,地荒涼而貧瘠,山荒涼而樹木枯萎,田地荒涼而花草凋零,人荒涼而精神萎靡。就連河床、溝渠、深壑也顯得十分荒涼。
雖然處於這樣的境地,但農村、城市餵狗的人家還是蠻多的。
那時的狗,不是寵兒,憨厚的主人也不會給它起些洋味十足的名字,如"哈利"、"查理"、"約翰"、"喬治"之類的名字。就連大名、土名、外號都沒有。大不了黃狗叫"大黃",黑狗叫"小黑",花狗直接叫"花狗"。
狗聽主人呼喚全憑分辨聲音。而農家餵狗,也就是看看庭院、守守家門,跟著主人給生產隊守倉庫看莊稼,要麼就是看守雞鴨牛羊等,扮演的全是勞役的角色。
在那連人都餓肚子的年代,狗還有什麼福利可享呢?
那時的狗,大多餓得皮包骨,體型大都"刀"字形的。有的連走路也是無精打采,見了陌生人也只是伸著脖子仰著頭汪汪嘶叫幾聲,而無力咬人、也無興致咬人。不是狗不忠於職守,實在是餓壞了。
那個時代,常常看到狗吃屎的情景。許多小孩一拉屎,立即有狗在旁邊耐心等待,歪著頭,尾巴使勁搖晃著,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那冒著熱氣的屎,等小孩一站起,三兩口就下肚了,吃完了還意猶未盡地舔舔嘴角。
有的農婦小孩拉屎,從不用紙擦屁股,而是喚狗來舔。那"噢、噢"的故意拖得悠長的聲音,狗在幾公里之外都能聽到。飢餓造就了狗靈敏的聽力。不到一會,立即有一隻、或是三兩隻狗跑來,將嬰兒的屁股舔得白花花的猶如水洗過一般。
狗在舔屁股時非常小心謹慎,絕對不會傷及嬰兒。如果來了幾隻狗,就有個先來後到,後來的狗只能望屎興嘆了。
在那個荒蕪的年代,從沒有看到狗為爭一堆屎而謾罵、打架。也許是共同的悲慘遭遇,使得狗懂得互相謙讓。或者,它們之間因為愛心達成某種不成文的默契。
我不由驚歎狗在艱難困苦中做到了人所不能做到的事,做到了人所不能表現出來的團結友愛
的精神。有一次,我看到一隻飢餓至極的狗,不顧一切地啃著樹皮,將樹的軀幹啃得參差斑駁。不巧被人看見,一石頭砸去,正中要命處。那狗發出一陣悽厲的慘叫,瘸著腿離去。
我以為它只是受傷,假以時日會活下來,誰知第二天在一個坑裡發現了它。還有一點微弱的氣息,它睜著眼睛望著我,似乎在乞求我將它埋葬在這裡。可憐的狗,不幸的狗,遭遇飢餓蒙受屈辱的狗,就這樣含冤而死。
現在想起來心裡還為它痛惜,那求助的眼神折磨我太多年。
那個荒蕪的時代記憶裡,日子就是那麼枯燥而清苦。有的狗為了活命,外出討生活去了。留下的狗大都老弱病殘,與野狗並無二致,成了流浪者。
那時,墳場裡的野狗特別多,可能是去刨剛埋到墳裡的屍體吧?夜晚的墳場,閃著鬼火、充滿著陰森和恐怖。
……。
不是嗎?以前的人吃不上現代狗的食物,更不敢奢望象現代狗這樣,穿得前衛和新潮。現在的狗做夢也想不到,他們的祖先連吃屎都得不到保障,會有那樣悲慘難堪的過往。
其實,現在的狗往上數三代,都是連生命都朝夕不保的野狗而己。
想著荒蕪歲月中的狗,看著小區裡挺著個大油肚,正在主人全程陪同下悠閒散步的狗,我該為現代的狗,現代的人悲哀?還是高興起來?連我自己都道不清說不明,心中五味雜陳、百感交集。
20200326日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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