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讀丨想了一晚上,沒走

安徽省銅陵市讀者 左克友

悅讀丨想了一晚上,沒走

1986年秋天,大山深處的小村裡破天荒地分配來兩位大學生,其中一個就是我。

學校以最隆重的禮儀迎接我們,但看到條件簡陋之極的校園,我的心涼了。校內不通電,夜裡在昏黃的煤油燈下批改作業,狹小的房間裡滿是嗆人的煤油味,鼻孔裡鑽進不少黑灰。村中不通公路,一條田埂小路向遠方蜿蜒而去,就像一隻孱弱的細長手臂,似乎想伸出去抓住什麼。所有的物品都要靠肩扛手提,生活十分不方便。沒有自來水,食堂後的一口水井成為每天早晚最熱鬧的地方。到了水枯季節,師生們還要輪流到山腳下的水庫裡擔水。我從小在農村長大,吃過苦,也不怕吃苦。穩定情緒後,我夜送星辰,晨迎朝霞,為了曾經的理想,忙碌起來。我的工作艱苦並快樂著,不久也得到了領導、同事和學生家長的稱讚。

上世紀90年代初,市場經濟的大潮湧來,活躍了當地經濟,也攪亂了人們原本平靜的心。那些經商的人們,衣著光鮮、眉飛色舞地談論著外面的精彩世界。“萬元戶”成了人人羨慕的成功典範,而農村教師的那點工資卻從不見長。待遇低,地位低,就連娶妻生子也成了一種奢望。一些農村教師心動了,有的拿起專業書準備考研,再來一次“鯉魚跳龍門”;有的破釜沉舟,辭職下海經商;有的找關係改行,當起了行政幹部。

我見許多年輕同行千方百計逃離,自己的心也蠢蠢欲動。人託人,寶託寶,位於市郊的一家行政單位願意接納我,只需原所在單位簽章同意。聽到這好消息,心花怒放的我連忙寫了請調報告,敲響了校長辦公室的門。

“小左,什麼事?”

“我,我……”聲音堵在喉嚨裡,囁嚅著。

“給我看看。”

我連忙將緊攥在手裡的報告遞上去。老校長快速看完我的報告後,微微一笑,“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你的想法我理解,可學校教師人手不夠,畢業班語文教學更離不開你。你先回去考慮一下,如果還是決定要改行,明天我就給你簽字。”

回到房間,我的思緒亂透了。不走,“過了這村就沒這個店”,可惜。走吧,畢業班主任和語文教學工作雖可以安排別的老師來代,但新來的老師畢竟對學生不熟悉啊,而且離大考的日子不遠了,這樣一走了之,是不是太絕情了?一整夜,我在床上輾轉反側。我雖然工資不高,但與拿四五十元的民辦和代課教師相比,要幸運多了,我做的事並不比他們多,但他們卻不聲不響地挑起教學的重擔。我腦海中不時閃現孩子們質樸可愛的笑臉,耳旁似乎聽見他們稚嫩的聲音:老師,我們今後不再淘氣,請不要離開。思想鬥爭了一宿,我拿定主意,第二天一早從老校長手裡要回了請調報告。

時光清淺,歲月悠悠。一晃30年過去了,我雖然還是耕耘於杏壇裡的一名普通教師,沒有驚天動地的事蹟,沒有諸多響亮的榮譽頭銜,但我不後悔。因為我收穫了學子們最珍貴的祝福:老師,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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