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紅燈籠高高掛》,象徵手法下解析影片人物悲劇

這部張藝謀早期的代表電影,上映距今已經有29年了。《大紅燈籠高高掛》是改編自蘇童的小說《妻妾成群》,張藝謀在這部影片中,可以說是將自己最為擅長的象徵手法表現到了極致。

1991年,該片獲得第48屆威尼斯電影節銀獅獎 。1992年,獲得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外語片提名。同年3月13日,該片在北美上映,以260萬美元的票房創下當時華語電影在北美的最高票房紀錄。2015年,被英國《帝國》雜誌評為影史百部最佳外語片第28位,是排名最高的內地電影。

《大紅燈籠高高掛》,象徵手法下解析影片人物悲劇

這是我最喜歡的一部張藝謀導演的影片,經過改編後的劇情很簡單:

故事發生在民國時期陳家的大宅院裡,富商陳佐千已經有了妻子餘茹、二太太卓雲和三太太梅珊。因為父親的突然去世,剛上大學半年的19歲女大學生頌蓮被迫輟學,接受繼母安排嫁入了陳府,成為了陳佐千的第四位太太。

在陳府,凡事都有規矩,不能行差踏錯半步。最為獨特的規矩便是,老爺要到哪房太太處過夜,該太太房門前就會高高掛起一個大紅燈籠;但若犯了錯事得罪老爺,就會被“封燈”,用黑布套包上紅燈籠高高掛起,以示不再被受恩寵。

年輕漂亮頌蓮一入陳府便捲入了幾房太太明爭暗鬥中,夢想成為妾室的丫頭雁兒也對她充滿敵意。

逐漸失寵的頌蓮為奪勢,假裝懷孕,使自己門前掛起了日夜不熄的“長明燈”。但雁兒為她洗衣服時發現了了真相,並將此事密告給二太太卓雲,頌蓮被老爺“封燈”。

氣憤於雁兒的告密,頌蓮報復地揭發了雁兒私藏舊燈籠、在自己房中點燈的秘密,導致雁兒被罰跪雪地染病,並最終病重死去。雁兒的死令頌蓮精神恍惚、日漸消沉,經常借酒澆愁。

一次酒醉後,她無意中說破了三太太梅珊與高醫生私通的秘密,被二太太卓雲聽到。梅珊被綁到樓頂的死人屋裡秘密處死。發現真相的頌蓮精神崩潰,成了瘋子。

次年春天,陳府又迎來了第五房姨太太,已經瘋了的頌蓮穿著女學生裝在陳府遊蕩。

影片篇幅有限,因此刪減了原著中很多細節的描寫,把重點集中在了陳府四房妻妾的明爭暗鬥上。當我們看過太多宮鬥劇之後,陳府後院的這些小把戲似乎有些不夠瞧的。但如何把這樣俗套的劇情呈現的很有深度?從整部影片中使用的象徵手法裡,就能看到導演的功力。

《大紅燈籠高高掛》,象徵手法下解析影片人物悲劇

什麼是影片的象徵手法

電影通過一定劇作形象的描寫,寄寓超越具象的概念、思想和感情等抽象內涵的一種藝術手法,就叫做影片的象徵手法。從影像構成角度看,那些屬於影片整體構思的或始終屬於劇情本身的藝術元素,還寓意著更深廣的涵意(如概念、思想、感情、精神等),都可以看做一種象徵。

把象徵手法大量融入自己的影片中,張藝謀無疑是手法最嫻熟、運用最巧妙的一個。尤其在他早期的影片中,我們可以特別直觀的感受到他的這種個人符號。

比如在《紅高粱》中大片運用的紅色調,象徵著九兒和餘佔鰲之間熱烈的生命力。又比如《山楂樹之戀》中,一棵山楂樹貫穿了整部影片的始終,它象徵著靜秋和老三之間單純美好的愛情。

在張藝謀的影片裡,我們總是可以很直觀地看到大量使用象徵主義因素,帶給我們強烈的視覺衝擊力及深刻的震撼感。即使後來很多人覺得老謀子的片子失去了早期的精彩,但他這個個性化的特點,是一直都沒有變過的。

《大紅燈籠高高掛》中是怎樣運用象徵手法來體現人物悲劇的

1.在視覺上使用的象徵手法

(1)色彩的象徵

色彩是人類視覺上最為敏感的東西,不同的色彩帶給人的心理認知是不一樣的。作為聲畫藝術的電影,自然也將色彩作為了一個重要元素。一個導演,如果能夠很好地駕馭影片中的色彩運用,那麼對營造氛圍、塑造人物、推動劇情、提升藝術價值和表現內涵意義都會起到重要作用。

帶著這樣的認知,我們來看在《大紅燈籠高高掛》中,導演是怎麼駕馭色彩的:

看完整部影片,帶給我們印象最深的,是紅、白、黑、藍、灰這幾個主色調,而每一個色調,在影片中都承擔著導演要傳遞給我們的意義。

《大紅燈籠高高掛》,象徵手法下解析影片人物悲劇

| 紅色

首先最帶給我們震撼的,自然是始終貫穿全片的紅色。光看片名也知道,大紅燈籠,這裡面一定是別具深意。

不同於《紅高粱》裡面大片的紅色,會讓人感受到熱烈的生機。在《大紅燈籠高高掛》中,一直象徵著喜慶的大紅色,卻彷彿冷色調一般的冰冷。點燃後高高掛起的紅燈籠,原本應該是溫暖光明的體現,但在影片裡,燈籠因為承載了權利和慾望,所以雖然被光照亮,但沒有溫度。

老爺在哪個院子過夜,哪個院子就能點燈。點燈後可以在餐桌上點菜,可以打破規矩讓下人把飯菜送到房間裡吃……更重要的是,和老爺有更多親近的機會,也就意味著有更多的機會可以獲得在這個大宅院裡傍身的籌碼——生個男孩。

丫頭雁兒把扔掉的紅燈籠撿回自己的屋子,偷偷點了掛起來。那些打著補丁的紅燈籠,把整間屋子照映成詭異的紅色,這樣的紅,已經跟喜慶熱鬧沒有半點關係了。

在這部影片裡,紅色就是代表著慾望。它驅使著妻妾之間明爭暗鬥、爭風吃醋;也驅使著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下人痴心妄想、走向滅亡。

在這個大宅院裡,女人們的全力、地位、榮辱興衰都集中在這抹紅色上了,它支配著她們的慾望,給予她們動力。在滿眼紅色炙熱的表象下,其實是這些生活在禁錮中、內心已經扭曲的女人們深深的悲涼。

《大紅燈籠高高掛》,象徵手法下解析影片人物悲劇

| 灰色

如果說紅色貫穿全片,是因為它在視覺上太過於衝擊,那麼灰色就可以說是整部影片的基礎色調了。

灰白的地面、灰黑的天空和院牆、青灰色的磚瓦……在整個視覺的認知中,灰色就從沒有離開過畫面。這樣的視覺讓人心中很壓抑,有一種沉重,不能感受到生機與活力。

被束縛在陳家宅院裡的女人們,生活得就是這麼壓抑。傳統的封建禮教和婚姻制度,是對她們人性上的壓抑和束縛,她們在這樣的壓抑下艱難地生活著,想要打破,卻力有不逮。

而灰色元素的運用,也讓觀眾在這個過程中,找到了和片中人物內心同樣的共鳴。

《大紅燈籠高高掛》,象徵手法下解析影片人物悲劇

| 黑與藍

在這部影片中,沒有絕對黑的場景,包括對夜晚到來時的呈現也是如此。這也是導演運用色彩的高明之處。黑色往往出現在一些點綴之處,比如片名出現和轉場時的黑底紅字、頌蓮被封燈時套上的黑色燈籠罩、雁兒受罰時燃燒殆盡的燈籠灰……

而給人印象最為深刻的,是兩場藍與黑一起出現的畫面。

第一場是雁兒被頌蓮揭發後,跪在雪地裡受罰,她房中的燈籠也被全部燒掉。從白天跪到傍晚,整個環境是灰濛濛的藍色,俯拍的角度看到地上的燈籠燒得只剩下黑色的灰燼。倔強著不認錯的雁兒終於支撐不住倒在了雪地裡。令人抑鬱的藍,殘敗的黑,倒下後再也沒起來過的人,一種淒涼的感覺油然而生。

其實雁兒又真的做錯了什麼呢?她不過是封建制度下的一個犧牲品罷了。作為一個下人,妄想擁有超越身份地位的情感,這是註定要悲劇的。

《大紅燈籠高高掛》,象徵手法下解析影片人物悲劇

另一場是頌蓮酒後說出了三太太梅珊的秘密,以致她被二太太卓雲帶人從城裡抓了回來。那一天也是傍晚的光景,整個畫面在黯淡的天光下呈現出的也是抑鬱的藍色。頌蓮聽到動靜,從屋裡跑出來問宋媽情況。聽完了事情的原委,頌蓮轉身失魂落魄走開的時候,一個背影融入在兩排黑色的燈籠和藍色的環境組成的畫面中,顯得無比的悲慼。

此時不管是梅珊還是頌蓮,她們的命運都已經註定。就如同這黑藍交織的色彩一樣,往日的豔麗都已不復存在,壓抑而憂鬱的氛圍已到達了極致,人也徹底失去了衝破這種束縛的能力。沉重而沒有溫度的冷色,為即將到來的人物結局拉開了序幕。

《大紅燈籠高高掛》,象徵手法下解析影片人物悲劇

| 白色

白色原本象徵著純淨,但在這部影片中,卻帶來了全片最慘烈最肅殺的部分。

梅珊在白雪灑滿大地的清晨被捆綁著走向死亡,這是全片光線最明亮的一個清晨,整個世界潔白得讓人睜不開眼。緊隨其後的頌蓮目睹了梅珊死亡的全過程,在這致命的刺激下,她終於瘋了。

用最純淨的顏色,來表現最悲慘的結局,寓意著即使一場大雪之後,一切都變得一如既往,不會留下痕跡,但依然掩蓋不了封建禮教和婚姻制度的醜惡事實。這種強烈的反差也會激發觀眾心中的悲憤和同情,對比起只是依靠演員的情緒表演來呈現,這樣的方式要更加高明。

電影中的色彩都是基於真實視覺上的主觀再現,因為其融入了創作者的主觀感受,所以使得最終呈現的效果比自然界和現實生活中的色彩更加強烈。

而把色彩作為一種象徵手法,和影片的敘事緊密結合在一起,就可以鮮明地表達出創作者的情感理念,渲染營造氛圍,帶動觀眾的情感。

《大紅燈籠高高掛》,象徵手法下解析影片人物悲劇

(2)空間場景的象徵

在電影裡,張藝謀把原本地處江南的陳家大院搬到了山西,極具特色的山西民居,帶給我張藝謀表現和創作的極致空間。

除了影片開頭的一小段外,所有的劇情都在陳家大宅裡展開。大俯拍機位巧妙地讓所有的屋簷形成了相連的封閉式構圖,大片的灰色建築、高牆聳立、壁壘森嚴。而在這其中又整齊排列著一個個相同的小院落,妻妾們各居一隅,那是她們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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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空間結構封閉、僵硬,整個陳家大宅就是一個大牢籠,外面的人進不來,裡面的人也永遠無法逃離出去。影片中有很多的登上屋頂的鏡頭,喜歡在屋頂唱戲的梅珊,喜歡在屋頂溜達的頌蓮。但即使是登上了大宅的最高處,也是看不到外面的世界的。

大太太和二太太就從不上屋頂,因為她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接受那個時代背景下的約束和安排,深深壓抑住自己的天性。而對自由還存有幻想的梅珊和頌蓮,一個“走出去”,和高醫生私通,最後卻依然被抓回來,葬送了自己的性命;另一個,終在經歷重重事件、並親眼目睹梅珊的死亡後,成為了下人口中的瘋婆子。

在張藝謀的另一部電影《黃土地》裡,也有這樣通過空間場景的設計打造,寄寓象徵意義:他將地平線拔高,讓黃土佔據了絕大部分的鏡頭,人物被擠在地平線與天空的夾縫裡,顯得格外渺小。由此來體現在寬廣的天地裡,人們生在黃土裡,死在黃土裡,世世代代都在這塊土上生存。

《大紅燈籠高高掛》,象徵手法下解析影片人物悲劇

《大紅燈籠高高掛》也是巧妙的利用了空間的結構,尤其是呈現出了大宅院裡極強的縱深感,通過一層一層的房屋結構,將人物壓迫在逼仄的空間裡,無法逃脫。

在這種方方正正、規規整整的空間結構中,大宅院散發出的腐朽和壓抑的氣息撲面而來,就像陳府那些個看不見的條規條例,森嚴不可觸碰。這一棟建築,變成了象徵封建社會里權力的符號,它壓抑了生命,扭曲了人性,絆住了自由。

很值得回味的鏡頭,是影片的最後,已經瘋掉的頌蓮,再次穿上了女大學生的白衣黑裙,在兩道屏風之間來回徘徊。就彷彿有一道無形的牆在阻擋,她永遠只能在這之間的空間裡來回,沒有辦法走出去。

這一刻,會想起頌蓮和梅珊在屋頂的對話:“人在這裡算什麼東西,像貓、像狗、像耗子,什麼都像,就是不像人。”

伴隨著鏡頭不斷後移,頌蓮愈發的渺小乃至不見,這座宅院的全貌逐漸呈現,我們深深體會到了這群生活在宅院裡女人的人生悲劇,也會在心底升起打破這種禁錮的願景。

《大紅燈籠高高掛》,象徵手法下解析影片人物悲劇

(3)人物的象徵

在《大紅燈籠高高掛》裡面,除了佔據最主要戲份的一妻三妾以及丫頭雁兒之外,還有一些人物,是具有一定象徵意義的。

首先是全片都沒有露出過正臉的老爺陳佐千。這是一個特意被虛化了的人物形象,他的出現主要是背影和畫外音。其實這個人物並不具備具象化的意義,他只是一個代表著封建勢力與思想的符號。這個人物所代表的象徵意義,造成了那個時代背景下女性的命運悲劇。

如果說老爺還能看到一個背影,那麼還有一個角色,就完全只有聲音出現了,那就是影片一開頭出場的頌蓮的繼母。她象徵著封建主義下的家長制度,作為在“三從四德”教育下成長起來的女性,在結婚之前,家長制度就是最高的束縛,她們無權也很難去反抗。

還有一個角色,也頗具深意,那就是陳府的大管家,他的名字叫陳百順。百順,千依百順,在封建等級制度下,下位者沒有對上位者說“不”的權利。就如同在影片裡,頌蓮給老爺使小性子,老爺可以因為新鮮包容她一次、兩次,但是到了第三次,老爺的權威是不容挑戰的,於是扔下一句話:“我最討厭有人給我擺臉色了!”頌蓮自此失了老爺的心。

所以這位恪守著腐朽陳規的百順管家,也是從側面象徵著封建制度對人性的禁錮和壓制。他們不需要思想,不需要釋放天性,他們只需要言聽計從就好。

《大紅燈籠高高掛》,象徵手法下解析影片人物悲劇

2.在聽覺上使用的象徵手法

很多優秀的影片,其配樂往往給我們留下深刻的印象。而在《大紅燈籠高高掛》裡面,張藝謀用京劇來作為了電影的基本配樂,平添了獨特的韻味。

開篇和每次轉場的時候,都用會用到“急急風”。“急急風”是戲曲打擊樂的一種打法,節奏很快,多用來配合緊張、急速的動作。每次這樣的鑼鼓點響起,我們就知道劇情是要往著更加緊張、隨時都會爆發的方向發展了,內心不由得隨著節奏越來越感到緊張。

除了節奏外,劇中還穿插了幾次京劇唱段。除了是營造一種氛圍外,選段內容也頗具深意:

(1)老爺住在頌蓮房裡,第二天清晨,梅珊在屋頂唱的是《紅娘》選段:

看小姐做出來許多破綻,對紅娘偏用著要巧語花言。

本來是千金體大家風範,最可憐揹人處紅淚偷彈。

盼佳期數不盡黃昏清旦,還有個痴情種廢寢忘餐。

非是我願意兒傳書遞簡,有情人成眷屬不羨神仙。

這一段唱詞的背後,唱出了在這座大宅院裡掙扎生存的女性的心聲。在踏進宅院之前,多多少少對未來的生活還是充滿期待的。但來到這個地方,失去了自由,破滅了幻想,每一天都在壓抑中苦苦掙扎,連最簡單的舉案齊眉都是奢望。

有人已經捨棄了奢望,順應環境規則,了此餘生;有人依然抱持著幻想,想要試圖衝破封建禮教制度,暗自埋下了悲劇的伏筆。

(2)梅珊拉頌蓮到房中打麻將,高醫生播放了梅珊當年的紅遍京城時壓軸演出的曲目《御碑亭》選段:

一見休書如刀絞,只為歸家那一宵。

行至中途風雨暴,碑亭避雨起禍苗。

那邊又來一年少,兩廂無言坐一宵。

《御碑亭》的故事講述的是一個有夫之婦,一次夜晚歸家,因為途中遇到大雨,便前往御碑亭避雨。誰知在避雨時遇到了一名男子,雖然兩個人恪守禮教在亭中僅避雨而已,但婦人的丈夫在知道這個事情後,依然一紙休書將她休棄回家。

幾句唱詞,表現出了在封建禮教下對於女性的束縛,這也恰好是這座大宅院裡女人們的處境。所依所靠的只有老爺,老爺掌握著她們的生殺大權。她們活得不像一個人,不管出身高低貴賤,都只是老爺的一件衣服而已,想脫就脫了。

《大紅燈籠高高掛》,象徵手法下解析影片人物悲劇

(3)頌蓮因假孕被封燈,她為懲罰洩密的雁兒,揭發她在屋中點燈籠,雁兒受罰後,二院點燈,梅珊在屋頂唱的是《桃花村》選段:

非是我囑咐叮嚀把話講,只怪你呆頭呆腦慌慌張張。

今夜晚非比那西廂待月,你緊提防,莫輕狂。

關係你患難鴛鴦,永宿在池塘。

已然錯情生波浪,怎能夠粗心大意你再荒唐。

鼓打二更準時往,桃花村口莫彷徨。

你不要高聲也不要嚷,你必須眼觀四路耳聽八方。

這個唱段的前兩句,是梅珊在點醒頌蓮——“呆頭呆腦”是出了假孕的昏招在先,“慌慌張張”是不夠謹慎被人發現實情在後。“緊提防、莫張狂”是勸誡她今後要收斂性格,在這個大宅院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小心謹慎是最重要的一條。

而這個唱段的後半部分,則在預示著兩個人接下來的遭遇。正是因為頌蓮酒醉後的“高聲嚷”,暴露出了梅珊最大的秘密,最終走向了一死一瘋的悲慘結局。

這一段唱,也是將整部影片的劇情,快速地推向了高潮。

(4)梅珊死後,頌蓮點亮了三院所有的燈籠,並用留聲機放梅珊生前唱的《御碑亭》選段:

自幼父母嬌生養,盈盈十五嫁王昌。

既讀詩書你不思量,奴豈是柳絮就隨風揚。

風雨難測人難量,暗室何必日月光。

陰謀毒計良心喪,休書好比殺人場。

手摸胸膛想一想,無義的王魁比你強。

這既是借唱段內容,對封建禮教進行控訴,又運用了領唱、合唱、復唱等形式,反覆強調陳府“好比殺人場”。 在封建禮教束縛下“殺死”的,不僅僅是像梅珊一樣悲情女性的生命,更是在於扼殺了人的天性。有的人雖然活著,但是她的靈魂早已經死了!

象徵手法的運用對於一部影片的意義

1.在有限的空間裡,通過象徵手法來表現深遠的哲理。

比如在剋日什托夫·基耶基洛夫斯基導演的電影《十誡》中,第一誡《生死無常》的開頭部分,他便藉助男孩與爸爸的對話,提出了深刻的問題:死亡是什麼,死亡之後會是什麼情景等一系列問題。

這段對話不僅涵蓋了基耶斯洛夫斯基自己對這個問題的回答,還表達了他對人生和死亡的認知。這裡面所包含的哲理,都來自於他的生活經歷。而在影片中,導演不可能花大量的篇幅來從頭記述,於是通過具有象徵意義的手法,來向觀眾呈現出這樣的內容。

在李安的電影《色戒》裡,也需要在有限的時間和空間裡,把張愛玲在小說中要探討的內容呈現出來。

在小說的空間裡,張愛玲可以隨意從情節裡抽離,來闡述自己的評論和觀點,比如她會用“只有一隻茶壺幾隻茶杯,哪有一隻茶壺一隻茶杯的?”這種象徵式的比喻,來幫助讀者理解所要表達觀點。可這樣的抽離,顯然李安是不能用到影片中的。

所以在理解原小說的觀點的基礎上,將其轉化成更適合電影的形式,也就有了影片中最為火辣的三場激情戲。

《大紅燈籠高高掛》,象徵手法下解析影片人物悲劇

2.通過抽象元素的象徵意義,引發觀眾思考,正視現實世界中的弊端。

在《流浪地球》中,導演為我們呈現出了冰封的城市的畫面。我們現在熟悉的地標建築,在電影中設定的年代和環境下,都變成了冰封的歷史。在觀影后會引發我們的思考:我們現在可以做些什麼,來避免走到影片中的艱難境地?

意大利導演安東尼奧尼在《紅色沙漠》中,運用了大片地紅色元素。這種紅色在影片中讓人感到心神不寧,是因為導演想要通過這樣一種色彩的象徵,表現出人類在工業文明中迷失的一種狀態。而影片中工廠煙囪冒出的黃色煙霧,象徵著慘遭人類破壞的生存環境;用陰鬱冰冷的藍色,來象徵淡漠隔閡的人際關係。

安東尼奧尼通過這樣的表現手法,引發人們對於所處社會的思考:工業社會帶給人類豐富的物質的同時,也讓人變得更加冷漠,摒棄了愛情、親情等珍貴的情感。豐富的物質不能帶來精神上的滿足,在冷漠的工業社會里,內心真正需要的東西是什麼?

《大紅燈籠高高掛》,象徵手法下解析影片人物悲劇

3.在濃縮的時間和空間裡,為影片營造出豐富的審美意境。

在張藝謀的《英雄》中,雨亭打鬥、蒼鬱的琴聲、意念中的一觸即發是層次分明的畫面閃回,是極具中國美學價值的畫面。一個被創造出來的象徵世界,將人的生命力和世界的美化程度發揮到了極致。

同樣是張藝謀的影片,卻不同於他一貫喜歡使用的豔麗色彩,《影》這部影片中,十分大膽地選擇了用黑白和灰作為主基調。黑白是色彩的極致,灰色是最能代表人性的色彩。再也沒有什麼顏色,能夠像黑白灰這樣,完美地凸顯出影片中那種暗潮洶湧、詭譎神秘的質感。

而專門為影片所設計的沛傘、屏風、武打動作、人物特寫等,無處不在地體現出了張藝謀的美學風格,完美地貼合了劇情,帶給觀眾視聽雙重的享受。

總結

如今的電影,很多趨同於商業價值,以娛樂化為標準來製作一部影片,使其藝術的經典性逐步自行消解,走向與世俗的和解,失去了其固有的文化意義。

重溫經典影片,曾經看不懂的內涵,經過歲月的沉澱,細細去解析,更能體會到其中的深意。一部好的影片就如同一本好書,永遠都不會過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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