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光的时刻

三孃的大姑姐在一场车祸中离去了,时年70岁,对于这个我称之为姨妈的远方亲戚,在我的映像里,高高瘦瘦,永远梳得服服贴贴齐耳的短发,用最普通的黑发夹,固定在双耳后,总是穿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说话的声音高亢而悦耳。她的一生听三孃和妈妈讲,是颠沛流离传奇的一生,她和三叔叔(也就是我妈妈的三妹姊的老公)兄弟姐妹六人,岀生凤麓镇北正街的一座豪华大宅院里,从小锦衣玉食。

闪光的时刻

解放土改时,因家中田地、房产多被划为“地主"成份,(其实他们家主要是做生意)田地房产被“贫农”们瓜分,而他们家被下放至龙街镇左所乡村委会的燕窝村,她年轻时,曾经是家乡一带的“豆腐西施"(他们家经营豆腐)。她容貌姣好,声音甜美,很多人不远千里都要跑来一睹芳容。他们家做豆腐生意随着下放搬家到农村,

闪光的时刻

终止了,而他们的“地主"父亲不甘受“贫农”们轮番批斗,用一根牛皮腰带吊房梁上自杀了,留下裹一双小足的老妇人领着6个儿女,生活的艰难可想而知,好不容易,熬到了孩子们成年,但因是地主成份,兄弟姐妹的婚事成了问题,好容易一个大姐姐洪芝芳在媒人的说合下,嫁到澄江县(那时还没撤县建市)临近的晋宁县,男方虽然一个跛子,但他们家是几代都是贫农,在那个讲究岀身成份的年代,一个出身“地主"成份家庭的妙龄少女找个身体残疾的跛子都是高攀了。

闪光的时刻

那时的新嫁娘流行以用花灯芯绒缝制新嫁衣,夫家左凑右凑了些布票,为她买布缝制了一件红灯芯绒的新嫁衣,回门那天,因她的丈夫是一个严重的跛足,走不了很远的路,所以回门只她一个人走了6、7个小时的山路回娘家。她来时,夫家就交待只准她待两天就得回去,离开时姨妈把她绣的一个灯芯绒花挂包送给了远嫁的大姐姐,妈妈为了让“贫农"亲家善待自己远嫁的女儿,让大女儿拎上全家舍不得吃的,腌制的一坛酸菜带回夫家。过了两三天,夫家来要人,说:她回门后就没回夫家了,三叔叔全家才慌了,还是大姨妈提醒小足的母亲让人去公安局报案,在公安局的搜查下,他们在晋宁与澄江的交接处树众中找到了大姐姐洪芝芳的尸体,被人杀死了,身上的红灯芯绒衣服,花芯绒挂包,酸菜坛子也失踪了。

闪光的时刻

这在那个偷个小瓜都要判10多年刑的年代,这个案子震惊了省上,省公安局立案调查,但在那信息闭塞的年代,这个案子成了悬案,一连几年都没有破案。

时间就这样过了二年,小足的母亲一想到自己惨死的女儿,上吊自杀的丈夫,就会不停摸眼泪“人生最痛,莫大于生离与死别"硬生生把自己一双眼睛哭瞎了,三叔叔和哥哥有一个残破的家,瞎眼裹小足的老娘,他俩的婚事更成为全家的一块心病,本来大姨妈在挑水库时和县城里的一个小伙子倾心相恋,但是男多女少的年代,在媒人的说合下,以不要任何彩礼帮哥哥换亲的条件下,无奈离开自己相恋的爱人,嫁去离县城更远的半山腰村子里。

闪光的时刻

就在大姨妈结婚这年临近春节,她和丈夫去县城赶集(我们那里以前7天才赶一次),走到北正街卖衣服那里,怱然看到前面有一个穿白衣服,背花灯芯绒挂包的年青女子,她身上的背的那包,对,就是那个挂包,和自己做给姐姐的一模一样,姨妈心中一下子如波涛奔涌,杀害自己姐姐的凶手,她强按捺住自己狂跳的心,紧紧跟在那女子身后,那个年青女人,一直和一个穿黑布卦子的年青男人走一起,姨妈跟了她们两条街,在路过城关派出所(凤麓派出所前身)时,姨妈一把拽住年青女人,大叫抓小偷,

闪光的时刻

那个时代澄江人对小偷恨之入骨,曾发产当街打死小偷的事件。派岀所的人听到喊叫声,出来把她们几人都带进派出所,姨妈才说:岀那女子身上的挂包是被人杀死姐姐的,自己亲手做的,派岀所立即把那两人,原来那一对男女是两口子,挂包是男子结婚送她的,在公安局,派出所的审讯下,那男子主功招认,自己结婚缺一件给“准新娘的红灯芯绒衣服,偶然看到穿新红灯芯绒的姐姐,就起了歹意,斯机杀死姐姐,抢走衣服、挂包、酸菜坛。后来警察果然在他家里搜出己穿成半旧的红灯芯试衣服,酸菜坛子。案件告破,后那男子被判死刑,那时姨妈才20岁。

闪光的时刻

在姨妈50多岁时,她丈夫去世后,她又做了两件让所有人疑惑不解的事,把独生女儿托人介绍嫁到市区里,事隔几年又托媒人把独生儿子介绍进市区里做上门女婿,而她自己一人住在小山村,用自己毕生的积蓄买了一大片长期闲置的破公房,时至今日扩建公路占到,获得200多万赔偿。后来她才告诉女儿和儿子,在她16岁被下放到那个偏僻的小山村时,她就发誓,她一定要让她的儿女返回城市生活。

这绝对是一个个真实的故事,它们就发生在我这个远房姨妈身上,

当初没有看懂她,现在懂了,再普通的人她也有闪光的时刻。

闪光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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