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心:有时,人生不如一句陶渊明

木心:有时,人生不如一句陶渊明

午后的阳光暖暖地斜照进窗户,独坐窗前的我翻开木心先生的《素履之往》,“致芥川:有时,人生不如一句陶渊明。”

顿时被其中的意境惊住了,仿佛在时空无涯的隧道里,没有早一秒、也没有晚一秒,在刚刚好的时间里,触动了灵魂。

如果你不认识木心先生,那你也一定读过他的诗《从前慢》: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 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

木心:有时,人生不如一句陶渊明

有些人彼此不认识,就在他说过的每一句话,他写的每一句诗里,看到了彼此;有些人认识了一辈子,却从来也不曾走进对方的心里。

这一首诗,让我们走进木心的心里,远方古道,一步一步去靠近、去倾听关于他的故事。

“木心”是他的笔名,本名孙璞,著名画家陈丹青解释木心的名字起源于佛教的“木铎之心”。

木心是颇有才华的文化大家,不仅通晓中国传统诗文、外国文学,也钻研并精通绘画。他一生著作颇多,著有诗集《云雀叫了一整天》《巴珑》《伪所罗门书》等,散文集《素履之往》《马拉格计画》《鱼丽之宴》《同情中断录》及16本小说。

从乌镇到上海

1927年2月14日,乌镇东栅栏桥的孙家老宅内,一个男婴呱呱坠地,即为木心。孙家主要经营田庄,积得资产之后购得乌镇东栅财神湾孔家厅房和花园,建起孙家花园。

木心5岁那年,这里成为“孙家少爷”木心的童年游钓之地,也是他后来许多作品中多次写到的故园,即便长期远离故乡,但童年的记忆从来没有淡忘。

从小镇乌镇到大上海,起先是为了避难,而对于木心来说,却成就了人生的第一个大转折。在上海这个大都市,木心或多或少受到海派文化的浸润,因而在他的艺术生涯及艺术作品中,自然而然地有了海派文人的明显特征。

同时,当时的上海,也是革命的大熔炉,广大进步青年纷纷投入其中,木心早年也追求进步,向往光明,1947年,木心甘冒生死,参加共产党地下组织领导的“反饥饿、反内战、反迫害”学生运动,为逃避国民党通缉,后来在杭州某中学任教员。上海解放前夕,木心又潜回上海从事进步活动。

木心:有时,人生不如一句陶渊明

无声的黑白弹奏

"我还没有像我在音乐里所表达的那样爱你"--我突然想起了这句话。我在这个牢房里,完全没有办法找到瓦格纳的原文,虽然我相信这和他原来的词句差不多。音乐是通过自身的消失构成的一种艺术形式。因此,在其最深处和本质上,音乐和"死亡"是最接近的。

----《狱中笔记》

1971年,木心先生在"文化大革命"期间被捕入狱,囚禁18个月,所有作品皆被烧毁,三根手指惨遭折断。

狱中,木心先生用写"坦白书"的纸笔写出了洋洋65万言的《狱中笔记》,手绘钢琴的黑白琴键无声地"弹奏"莫扎特与巴赫。

泰戈尔说:“你的负担将变成礼物,你受的苦将照亮你的路。”

这段在刀锋上起舞的日子,磨练出文人的风骨,在此后的人生里让他对生命有了更大的顿悟,他说:“在大难中把自己的生命衔在自己的牙齿之间,凡道义的事率先见证决不退却,这样,生命连接着生命,永不断绝--对于人,生命和文化是同义的,……”

木心回忆那段苦难岁月,说道:“我白天是奴隶,晚上是王子。”

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是对生命的鞭打也是雕刻,是结束也是新生。在经历过这些苦难却能依旧保持初心,依旧不放弃理想与信念,在黑暗里开出的花,叫木心。

木心:有时,人生不如一句陶渊明

异乡流亡的独奏曲

1982年起,木心先生即长居美国纽约,由于在文化大革命期间的所有作品都被烧毁,于是在异国他乡的他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创作。

在纽约牙买加区的一幢小公寓里,他日复一日笔耕至深夜,每天要写下7000到10000字,在笔耕不辍的同时,木心还不忘向世人传授美,分享美。

在美国旅居时,木心给当地的年轻人讲文学史:“风雪夜,听我说书者五六人;阴雨,七八人;风和日丽,十人。我读,众人听,都高兴,别无他想。”

颇有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安静闲适,难怪木心说:“人生不如一句陶渊明。”这何尝说的不是自己,人生过半,还能叹一句“人生若只如初现”的唯有木心。

木心:有时,人生不如一句陶渊明

故乡就是最熟识的地方

1994年,木心悄悄回到故乡乌镇,孙家的祖屋不复当年模样,后花园上起了一家翻砂轴承厂,工匠们伴着炉火劳作。失望伤感的木心写下《乌镇》一文:"在习惯的概念中,'故乡',就是'最熟识的地方',而目前我只知地名,对的,方言,没变,此外,一无是处……永别了,我不会再来。"

2006年,应故乡乌镇的盛情邀请,木心回国定居,时年七十九岁,定居于晚晴小筑。木心说:“今日之乌镇非昔日之乌镇矣,一代新人给予我创作艺术足够的空间,所以我回来了。”他在孙家花园度过了生命中最后的五年时光。

2011年12月21日,凌晨3时,乌镇还未醒来。没有等到一天后的冬至,诗人、文学家、画家木心先生,因病在故乡与人间匆匆而别,享年84岁。

木心一生,堪称传奇--从乌镇到上海,从上海到纽约,再从纽约重回故乡。84年,始终孑然一身,惟有文学与艺术相伴。

芥川龙之介说:“有时人生还不如一行波德莱尔。”

木心却回应道:“有时波德莱尔不如一碗馄饨。”

窗外阳光落下,月色渐起,有些人的生命已落幕,有些人的故事却刚刚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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