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陽明全集》卷十四(1) 靜心錄之六 續編二(2)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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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明易懂,集知識性、科學性、技術性於一體,內容新,實用性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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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陽明全集》卷十四(1) 靜心錄之六 續編二(2)詩

《王陽明全集》是研究王陽明心學思想及王陽明一生最重要的著作,是儒家思想中最具個性、最具爭議的代表作,同時也是一部現代人成功修身、強大個人內心的勵志作品。

王陽明提出的“知行合一”“致良知”“心即理”等命題,受到後人的廣泛推崇。嚴復、梁啟超、孫中山、蔣介石等都是“陽明心學”的追隨者。其學術思想在日本、朝鮮半島以及東南亞國家乃至全球都有重要影響。

本社《王陽明全集》以浙江圖書館藏明隆慶六年謝廷傑刻王文成公全書三十八卷本為底本標點,以四庫全書文淵閣本、四部備要本、國學基本叢書本、中華圖書館本及臺灣、日本出版的王陽明全集本為參校本,原本誤漏或與諸本有異者,酌出校勘記。

全集為四十一卷,卷一至三十一下為陽明本人著述;卷三十二至三十八為附錄:卷三十二為舊本未刊語錄詩文彙輯,系編者在前人搜輯基礎上彙集整理而原本未刊的陽明語錄和詩、文,計二十八篇,卷三十三至卷三十七為年譜一、二、三和年譜附錄一、二,卷三十八、三十九為世德紀、世德紀附錄,卷四十為誥命、祭文、傳記,收錄原本卷首之誥命一篇及本書編者增補的祭文、傳記凡十二篇,卷四十一為序說、序跋,收入原本卷首之序說七篇、本書編者增補的有關王陽明著作或全書的序、跋、題辭之類三十八篇。這些祭文、傳記及序跋的作者,上起陽明門人或友人,下迄清末民初的文人學者,多為一時名家,其文對於研究王陽明的生平、著作與學術、思想是有參考價值的。

本書是我社1992年41卷本《王陽明全集》的修訂版,不僅對原92版卷四十、四十一增補的四十七篇傳記、祭文、序跋等一些疏誤、遺漏數據進行修訂,而且糾正了原92版的標點錯誤和排印錯誤,同時把字號放大,使版面更疏朗,因而是一個更完善、更便於閱讀的全集本。

明代思想家、軍事家,心學集大成者

王守仁(1472年10月31日-1529年1月9日),字伯安,浙江紹興府餘姚縣(今屬寧波餘姚)人。因曾築室於會稽山陽明洞,自號陽明子,故學者稱其為陽明先生,亦稱王陽明。明代著名思想家、文學家、哲學家和軍事家,陸王心學之集大成者,精通儒釋道,與孔子、孟子、朱熹並稱為孔、孟、朱、王。

王守仁晚年官至都察院左都御史。因平定宸濠之亂而被封為新建伯,隆慶年間追贈新建侯,諡文成,故後人稱其為王文成公。

《王陽明全集》卷十四(1) 靜心錄之六 續編二(2)詩

卷十四(1)

靜心錄之六 續編二

與滁陽諸生書並問答語

諸生之在滁者,吾心未嘗一日而忘之。然而闊焉無一字之往,非簡也,不欲以世俗無益之談徒往復為也。有志者,雖吾無一字,固朝夕如面也。其無志者,蓋對面千里,況千里之外盈尺之牘乎!孟生歸,聊寓此於有志者,然不盡列名,且為無志者諱,其因是而尚能興起也。

或患思慮紛雜,不能強禁絕。陽明子曰:“紛雜思慮,亦強禁絕不得,只就思慮萌動處省察克治,到天理精明後,有個物各付物的意思,自然靜專,無紛雜之念。《大學》所謂‘知止而後有定’也。”

德洪曰:“滁陽為師講學首地,四方弟子,從遊日眾。嘉靖癸丑秋,太僕少卿呂子懷復聚徒於師祠。洪往遊焉,見同門高年有能道師遺事者。當時師懲末俗卑汙,引接學者多就高明一路,以救時弊。既後漸有流入空虛,為脫落新奇之論。在金陵時,已心切憂焉。故居贛則教學者存天理,去人慾,致省察克治實功。而徵寧藩之後,專發致良知宗旨,則益明切簡易矣。茲見滁中子弟尚多能道靜坐中光景。洪與呂子相論致良知之學無間於動靜,則相慶以為新得。是書孟源、伯生得之金陵。時聞滁士有身背斯學者,故書中多憤激之辭。後附問答語,豈亦因靜坐頑空而不修省察克治之功者發耶?

家書墨跡四首

四首墨跡,先師胤子正億得之書櫃中,裝制卷冊,手澤燦然,每篇乞洪跋其後。

與克彰太叔

克彰號石川師之族叔祖也聽講就弟子列退坐私室,行家人禮別久缺奉狀,得詩見邇來進修之益,雖中間詞意未盡純瑩,而大致加於時人一等矣。願且玩心高明,涵泳義理,務在反身而誠,毋急於立論飾辭,將有外馳之病。所云“善念才生,惡念又在”者,亦足以見實嘗用力。但於此處須加猛省。胡為而若此也?無乃習氣所纏耶?

自俗儒之說行,學者惟事口耳講習,不復知有反身克已之道。今欲反身克已,而猶狃於口耳講誦之事,固宜其有所牽縛而弗能進矣。夫惡念者,習氣也;善念者,本性也;本性為習氣所汩者,由於志之不立也。故凡學者為習所移,氣所勝,則惟務痛懲其志。久則志亦漸立。志立而習氣漸消。學本於立志,志立而學問之功已過半矣。此守仁邇來所新得者,願毋輕擲。

若初往年亦常有意左、屈,當時不暇與之論,至今缺然。若初誠美質,得遂退休,與若初了夙心,當亦有日。見時為致此意,務相砥勵以臻有成也。人行,遽不一一。

惡念者,習氣也;善念者,本性也;本性為習所勝、氣所汩者,志不立也。痛懲其志,使習氣消而本性復,學問之功也。噫!此吾師明訓昭昭告太叔者告吾人也,可深省也夫!德洪為億弟書。

與徐仲仁

仲仁即曰仁,師之妹婿也

北行倉率,不及細話。別後日聽捷音,繼得鄉錄,知秋戰未利。吾子年方英妙,此亦未足深憾,惟宜修德積學,以求大成。尋常一第,固非僕之所望也。家君舍眾論而擇子,所以擇子者,實有在於眾論之外,子宜勉之!勿謂隱微可欺而有放心,勿謂聰明可恃而有怠志;養心莫善於義理,為學莫要於精專;毋為習俗所移,毋為物誘所引;求古聖賢而師法之,切莫以斯言為迂闊也。

昔在張時敏先生時,令叔在學,聰明蓋一時,然而竟無所成者,蕩心害之也。去高明而就汙下,念慮之間,顧豈不易哉!斯誠往事之鑑,雖吾子質美而淳,萬無是事,然亦不可以不慎也。意欲吾子來此讀書,恐未能遂離侍下,且未敢言此,俟後便再議。所不避其切切,為吾子言者,幸加熟念,其親愛之情,自有不能已也。

海日翁為女擇配,人謂曰仁聰明不逮於其叔,海日翁舍其叔而妻曰仁。既後,其叔果以蕩心自敗,曰仁卒成師門之大儒。噫!聰明不足恃,而學問之功不可誣也哉!德洪跋。

上海日翁書

寓吉安男王守仁百拜書上父親大人膝下:

江省之變,昨遣來隆歸報,大略想已如此。時寧王尚留省城,未敢遠出,蓋慮男之搗其虛,躡其後也。男處所調兵亦稍稍聚集,忠義之風日以奮揚,觀天道人事,此賊不久斷成擒矣。昨彼遣人齎檄至,欲遂斬其使,奈齎檄人乃參政季斅,此人平日善士,又其勢亦出於不得已,姑免其死,械擊之。已發兵至豐城諸處分佈,相機而動。所慮京師遙遠,一時題奏無由即達。命將出師,緩不及事,為可憂爾。男之慾歸已非一日,急急圖此已兩年,今竟陷身於難。人臣之義至此,豈復容苟逃幸脫!惟俟命師之至,然後敢申前懇。俟事勢稍定,然後敢決意馳歸爾。伏望大人陪萬保愛,諸弟必能勉盡孝養,旦暮切勿以不孝男為念。天苟憫男一念血誠,得全首領,歸拜膝下,當必有日矣。因聞巡檢便,草此。臨書慌憒,不知所云。七月初二日。

右吾師逢寧濠之變,上父海日翁第二書也。自豐城聞變,與幕士定興兵之策,恐翁不知,為賊所襲,即日遣家人間道趨越。至是發兵于吉安,復為是報,慰翁心也。且自稱姓者,別疑也。嘗聞幕士龍光雲:“時師聞變,返風回舟。濠追兵將及,師欲易舟潛遁。顧夫人諸公子正憲在舟。夫人手提劍別師曰:‘公速去,毋為妾母子憂。脫有急,吾恃此以自衛爾!’及退還吉安,將發兵,命積薪圍公署,戒守者曰:‘儻前報不利,即舉火爇公署。’時鄒謙之在中軍,聞之,亦取其夫人來吉城,同誓國難。人勸海日翁移家避仇。翁曰:‘吾兒以孤旅急君上之難,吾為國舊臣,顧先去以為民望耶!’遂與有司定守城之策,而自密為之防。”噫!吾師於君臣、父子、夫婦之間,一家感遇若此,至今人傳忠義凜凜。是書正億得於故紙堆中,讀之愴然,如身值其時。晨夕展卷,如侍對親顏。嘉靖壬子,海夷寇黃嚴,全城煨燼。時正億遊北雍,內子黃哀惶奔亡,不攜他物,而獨抱木主圖像以行,是卷亦幸無恙。噫!豈正億平時孝感所積,抑吾師精誠感通,先時身離患難,而一墨之遺,神明有以護之耶?後世子孫受而讀之,其知所重也哉!德洪拜手跋。

嶺南寄正憲男

初到江西,因聞姚公已在賓州進兵,恐我到彼,則三司及各領兵官未免出來迎接,反致阻撓其事,是以遲遲其行。意欲俟彼成功,然後往彼,公同與之一處。十一月初七,始過梅嶺,乃聞姚公在彼以兵少之故,尚未敢發哨,以是隻得晝夜兼程而行。今日已度三水,去梧州已不遠,再四五日可到矣。途中皆平安,只是咳嗽尚未全愈,然亦不為大患。書到,可即告祖母汝諸叔知之,皆不必掛念。家中凡百皆只依我戒諭而行。魏廷豹、錢德洪、王汝中當不負所托,汝宜親近敬信,如就芝蘭可也。廿二叔忠信好學,攜汝讀書,必能切勵。汝不審近日亦有少進益否?聰兒邇來眠食如何?凡百隻宜謹聽魏廷豹指教,不可輕信奶婆之類,至囑至囑!一應租稅帳目,自宜上緊,須不俟我丁寧。我今國事在身,豈復能記念家事,汝輩自宜體悉勉勵,方是佳子弟爾。十一月望。

正億初名聰,師之命名也。嘉靖壬辰秋,依其舅氏黃久庵寓留都,值時相更名於朝,責洪為文告師,請更今名。當時問眠食如何,今正億壯且立,男女森列矣。噫,吾何以不負師託乎!方今四方講會日殷,相與出求同志,研究師旨,以成師門未盡之志,庶乎可以慰遺靈於地下爾。是在二子!嘉靖丁已端陽日,門人錢德洪百拜跋於天真精舍之傳經樓。

贛州書示四侄正思等

近聞爾曹學業有進,有司考校,獲居前列,吾聞之喜而不寐。此是家門好消息,繼吾書香者,在爾輩矣。勉之勉之!吾非徒望爾輩但取青紫榮身肥家,如世俗所尚,以誇市井小兒。爾輩須以仁禮存心,以孝弟為本,以聖賢自期,務在光前裕後,斯可矣。吾惟幼而失學無行,無師友之助,迨今中年,未有所成。爾輩當鑑吾既往,及時勉力,毋又自貽他日之悔,如吾今日也。習俗移人,如油漬面,雖賢者不免,況爾曹初學小子能無溺乎?然惟痛懲深創,乃為善變。昔人云:“脫去凡近,以遊高明。”此言良足以警,小子識之!吾嘗有《立志說》與爾十叔,爾輩可從鈔錄一通,置之幾間,時一省覽,亦足以發。方雖傳於庸醫,藥可療夫真病。爾曹勿謂爾伯父只尋常人爾,其言未必足法;又勿謂其言雖似有理,亦只是一場迂闊之談,非吾輩急務;苟如是,吾末如之何矣!讀書講學,此最吾所宿好,今雖干戈擾攘中,四方有來學者,吾未嘗拒之。所恨牢落塵網,未能脫身而歸。今幸盜賊稍平,以塞責求退,歸臥林間,攜爾尊朝夕切劘砥礪,吾何樂如之!偶便先示爾等,爾等勉焉,毋虛吾望。正德丁丑四月三十日。

又與克彰太叔

日來德業想益進修,但當茲末俗,其於規切警勵,恐亦未免有群雌孤雄之嘆,如何?印弟凡劣,極知有勞心力,聞其近來稍有轉移,亦有足喜。所貴乎師者,涵育薰陶,不言而喻,蓋不誠未有能動者也。於此亦可以驗己德。因便布此,言不盡意。

正月廿六日得旨,令守仁與總兵各官解囚至留都。行及蕪湖,復得旨回江西撫定軍民。皆聖意有在,無他足慮也。家中凡百安心,不宜為人搖惑,但當嚴緝家眾,掃除門庭,清靜儉樸以自守,謙虛卑下以待人,盡其在我而已,此外無庸慮也。正憲輩狂稚,望以此意曉諭之。近得書聞老父稍失調,心極憂苦。老年之人,只宜以宴樂戲遊為事,一切家務皆當屏置,亦望時時以此開勸,家門之幸也。至祝至祝!事稍定,即當先報歸期。家中凡百,全仗訓飭照管,不一。

老父瘡疾,不能歸侍,日夜苦切,真所謂欲濟無樑,欲飛無翼。近來誠到,知漸平復,始得稍慰。早晚更望太叔寬解怡悅其心。聞此時尚居喪次,令人驚駭憂惶。衰年之人,妻孥子孫日夜侍奉承直,尚恐居處或有未寧,豈有復堪孤疾勞苦如此之理!就使悉遵先生禮制,則七十者亦惟衰麻在身,飲酒食肉處於內,宴飲從於遊可也。況今七十五歲之人,乃尚爾煢煢獨苦若此,妻孥子孫何以自安乎?若使祖母在冥冥之中知得如此哀毀,如此孤苦,將何如為心?老年之人,獨不為子孫愛念乎?況於禮制亦自過甚,使人不可以繼,在賢知者亦當俯就,切望懇懇勸解,必須入內安歇,使下人亦好早晚服事。時嘗遊嬉宴樂,快適性情,以調養天和。此便自為子孫造無窮之福。此等言語,為子者不敢直致,惟望太叔為我委曲開譬,要在必從而後已,千萬千萬!至懇至懇!正憲讀書,一切舉業功名等事皆非所望,但惟教之以孝弟而已。來誠還,草草不盡。

祖母岑太夫人百歲考終時,海日翁壽七十有五矣,尤煢煢苫塊,哀毀逾制。師十二失恃,鞠於祖母。在贛屢乞終養弗遂,至是聞訃,已不勝痛割。又聞海日翁居喪之戚,將何以為情?“欲濟無樑,欲飛無翼”,讀之令人失涕。師之學發明同體萬物之旨,使人自得其性,故於人義天常無不懇至,而居常處變,神化妙應,以成天下之務,可由此出。其道可以通諸萬世而無弊者,得其道之中也。錄此可以想見其概。德洪跋。

寄正憲男手墨二卷

正憲字仲肅,師繼子也。嘉靖丁亥,師起徵思田,正億方二齡。託家政於魏子廷豹,使飭家眾以字胤子。託正憲於洪與汝中,使切劘學問以飭內外。延途所寄音問,當軍旅倥傯之時,猶字畫遒勁,訓戒明切。至今讀之,宛然若示嚴範。師沒後,越庚申,鄒子謙之、陳子惟浚來自懷玉,奠師墓於蘭亭,正憲攜卷請題其後。噫!今二子與正憲俱為泉下人矣,而斯卷獨存。正憲年十四,襲師錦衣蔭,喜正億生,遂辭職出就科試。即其平生,鄒子所謂“授簡不忘”,“夫子於昭”之靈,實寵嘉之”,其無愧於斯言矣乎!

即日舟已過嚴灘,足瘡尚未愈,然亦漸輕減矣。家中事凡百與魏廷豹相計議而行。讀書敦行,是所至囑。內外之防,須嚴門禁。一應賓客來往,及諸童僕出入,悉依所留告示,不得少有更改。四官尤要戒飲博,專心理家事。保一謹實可託,不得聽人哄誘,有所改動。我至前途,更有書報也。

舟過臨江,五鼓與叔謙遇於途次,燈下草此報汝知之。沿途皆平安,咳嗽尚未已,然亦不大作。廣中事頗急,只得連夜速進,南贛亦不能久留矣。汝在家中,凡宜從戒論而行。讀書執禮,日進高明,乃吾之望。魏廷豹此時想在家,家眾悉宜遵廷豹教訓,汝宜躬率身先之。書至,汝即可報祖母諸叔。況我沿途平安,凡百想能體悉我意,鈴束下人謹守禮法,皆不俟吾喋喋也。廷豹、德洪、汝中及諸同志親友,皆可致此意。

近兩得汝書,知家中大小平安。且汝自言能守吾訓戒,不敢違越,果如所言,吾無憂矣。凡百家事及大小童僕,皆須聽魏廷豹斷決而行。近聞守度頗不遵信,致氐牾廷豹。未論其間是非曲直,只是氐牾廷豹,便已大不是矣。繼聞其遊蕩奢縱如故,想亦終難化導。試問他畢竟如何乃可,宜自思之。守悌叔書來,雲汝欲出應試。但汝本領未備,恐成虛願。汝近來學業所進吾不知,汝自量度而行,吾不阻汝,亦不強汝也。德洪、汝中及諸直諒高明,凡肯勉汝以德義,規汝以過失者,汝宜時時親就。汝若能如魚之於水,不能須臾而離,則不及人不為憂矣。吾平生講學,只是“致良知”三字。仁,人心也;良知之誠愛惻怛處,便是仁,無誠愛惻怛之心,亦無良知可致矣。汝於此處,宜加猛省。家中凡事不暇一一細及,汝果能敬守訓戒,吾亦不必一一細及也。餘姚諸叔父昆弟皆以吾言告之。前月曾遣舍人任銳寄書,歷此時當已發回。若未發回,可將江西巡撫時奏報批行稿簿一冊,共計十四本,封固付本舍帶來。我今已至平南縣,此去田州漸近。田州之事,我承姚公之後,或者可以因人成事。但他處事務似此者尚多,恐一置身其間,一時未易解脫耳。汝在家凡百務宜守我戒諭,學做好人。德洪、汝中輩須時時親近,請教求益。聰兒已託魏廷豹時常一看。廷豹忠信君子,當能不負所託。但家眾或有桀驚不肯遵奉其約束者,汝須相與痛加懲治。我歸來日,斷不輕恕。汝可早晚常以此意戒飭之。廿二弟近來砥礪如何?守度近來修省如何?保一近來管事如何?保三近來改過如何?王祥等早晚照管如何?王禎不遠出否?此等事,我方有國事在身,安能分念及此?瑣瑣家務,汝等自宜體我之意,謹守禮法,不致累我懷抱乃可耳。

東廓鄒守益曰:“先師陽明夫子家書二卷,嗣子正憲仲肅甫什襲藏之。益趨天真,奠蘭亭,獲睹焉。喜曰:‘是能授簡不忘矣!’書中‘讀書敦行,日進高明’;‘鈴束下人,謹守禮法’;及切祔道義,請益求教,互相夾持,接引來學,真是一善一藥。至‘吾平日講學,只是致良知三字。仁,人心也;良知之誠愛惻怛處,便是仁,無誠愛惻怛,亦無良知可致’,是以繼志述事望吾仲肅也。仲肅日孳孳焉,進而書紳,退而服膺,則大慰吾黨愛助之懷,而夫子於昭之靈,實寵嘉之。”

去歲十二月廿六日始抵南寧,因見各夷皆有向化之誠,乃盡散甲兵,示以生路。至正月廿六日,各夷果皆投戈釋甲,自縛歸降,凡七萬餘眾。地方幸已平定。是皆朝廷好生之德感格上下,神武不殺之威潛孚默運,以能致此。在我一家則亦祖宗德澤陰庇,得天殺戮之慘,以免覆敗之患。俟處置略定,便當上疏乞歸。相見之期漸可卜矣。家中自老奶奶以下想皆平安。今聞此信,益可以免勞掛念。我有地方重寄,豈能復顧家事!弟輩與正憲,只照依我所留戒諭之言,時時與德洪、汝中輩切劘道義,吾復何慮。餘姚諸弟侄,書到鹹報知之。八月廿七日南寧起程,九月初七日已抵廣城,病勢今亦漸平復,但咳嗽終未能脫體耳。養病本北上已二月餘,不久當得報。即逾嶺東下,則抵家漸可計日矣。書至即可上白祖母知之。近聞汝從汝諸叔諸兄皆在杭城就試。科第之事,吾豈敢必於汝,得汝立志向上,則亦有足喜也。汝叔汝兄今年利鈍如何?想旬月後此間可以得報,其時吾亦可以發舟矣。因山陰林掌教歸便,冗冗中寫此與汝知之。

我至廣城已逾半月,因咳嗽兼水瀉,未免再將息旬月,候養病疏命下,即發舟歸矣。家事亦不暇言,只要戒飭家人,大小俱要謙謹小心,餘姚八弟等事近日不知如何耳?在京有進本者,議論甚傳播,徒取快讒賊之口,此何等時節,而可如此!兄弟子侄中不肯略體息,正所謂操戈入室,助仇為寇者也,可恨可痛!兼因謝姨夫回,便草草報平安。書至,即可奉白老奶奶及汝叔輩知之。錢德洪、王汝中及書院諸同志皆可上覆,德洪、汝中亦須上緊進京,不宜太遲滯。

近因地方事已平靖,遂動思歸之懷,念及家事,乃有許多不滿人意處。守度奢淫如舊,非但不當重託,兼亦自取敗壞,戒之戒之!尚期速改可也。寶一勤勞,亦有可取。只是見小欲速,想福分淺薄之故,但能改創亦可。寶三長惡不悛,斷已難留,須急急遣回餘姚,別求生理;有容留者,即是同惡相濟之人,宜並逐之。來貴奸惰略無改悔,終須逐出。來隆、來價不知近來幹辨何如?須痛自改省,但看同輩中有能真心替我管事者,我亦何嘗不知。添福,添定、王三等輩,只是終日營營,不知為誰經理,試自思之!添保尚不改過,歸來仍須痛治。只有書童一人實心為家,不顧譭譽利害,真可愛念。使我家有十個書童,我事皆有託矣。來瑣亦老實可託,只是太執戇,又聽婦言,不長進。王祥、王禎務要替我盡心管事,但有闕失,皆汝二人之罪。俱要拱聽魏先生教戒,不聽者責之。

明水陳九川曰:“此先師廣西家書付正憲仲肅者也。中間無非戒諭家人謹守素訓。至致良知三字,乃先師平素教人不倦者。雲‘誠愛惻怛之心即是致良知’,此晚年所以告門人者,僅見一二於全集中,至為緊要。乃於家書中及之,可見先師之所以丁寧告戒者,無異於得力之門人矣。仲肅宜世襲之。”

黃樓夜濤賦

朱君朝章將復黃樓,為予言其故。夜泊彭城之下,子瞻呼予曰:“吾將與子聽黃樓之夜濤乎?”覺則夢也。感子瞻之事,作《黃樓夜濤賦》。

子瞻與客宴於黃樓之上。已而客散日夕,暝色橫樓,明月未出。乃隱几而坐,嗒焉以息。忽有大聲起於穹窿,徐而察之,乃在西山之麓。倏焉改聽,又似夾河之曲,或隱或隆,若斷若逢,若揖讓而樂進,歙掀舞以相雄。觸孤憤於崖石,駕逸氣於長風。爾乃乍闔復辟,既橫且縱,摐摐渢渢,洶洶瀜瀜,若風雨驟至,林壑崩奔,振長平之屋瓦,舞泰山之喬松。咽悲吟於下浦,激高響於遙空。恍不知其所止,而忽已過於呂梁之東矣。

子瞻曰:“噫嘻異哉!是何聲之壯且悲也?其烏江之兵,散而東下,感帳中之悲歌,慷慨激烈,吞聲飲泣,怒戰未已,憤氣決臆,倒戈曳戟,紛紛籍籍,狂奔疾走,呼號相及,而復會於彭城之側者乎?其赤帝之子,威加海內,思歸故鄉,千乘萬騎,霧奔雲從,車轍轟霆,旌旗蔽空,擊萬夫之鼓,撞千石之鍾,唱大風之歌,按節翱翔而將返於沛宮者乎?”於是慨然長噫,欠伸起立,使童子啟戶馮欄而望之。則煙光已散,河影垂虹,帆檣泊於洲渚,夜氣起於郊垌,而明月固已出於芒碭之峰矣。

子瞻曰:“噫嘻!予固疑其為濤聲也。夫風水之遭於澒洞之濱而為是也,茲非南郭子綦之所謂天籟者乎?而其誰倡之乎?其誰和之乎?其誰聽之乎?當其滔天浴日,湮谷崩山,橫奔四潰,茫然東翻,以與吾城之爭於尺寸間也。吾方計窮力屈,氣索神憊,懍孤城之岌岌,覬須臾之未壞,山頹於目懵,霆擊於耳聵,而豈復知所謂天籟者乎?及其水退城完,河流就道,脫魚腹而出塗泥,乃與二三子徘徊茲樓之上而聽之也。然後見其汪洋涵浴,潏潏汩汩,彭湃掀簸,震盪澤渤,籲者為竽,噴者為箎,作止疾徐,鐘磬祝敔,奏文以始,亂武以居,呶者嗃者,囂者嗥者,翕而同者,繹而從者,而啁啁者,而嘐嘐者,蓋吾俯而聽之,則若奏簫鹹於洞庭,仰而聞焉,又若張鈞天於廣野,是蓋有無之相激,其殆造物者將以寫千古之不平,而用以蕩吾胸中之壹鬱者乎?而吾亦胡為而不樂也?”

客曰:“子瞻之言過矣。方其奔騰漂盪而以厄子之孤城也,固有莫之為而為者,而豈水之能為之乎?及其安流順道,風水相激,而為是天籟也,亦有莫之為而為者,而豈水之能為之乎?夫水亦何心之有哉?而子乃欲據其所有者以為歡,而追其既往者以為戚,是豈達人之大觀,將不得為上士之妙識矣。”

子瞻展然而笑曰:“客之言是也。”乃作歌曰:“濤之興兮,吾聞其聲兮。濤之息兮,吾泯其跡兮。吾將乘一氣以遊於鴻蒙兮,夫孰知其所極兮。”弘治甲子七月,書於百步洪之養浩軒。

來雨山雪圖賦

昔年大雪會稽山,我時放跡遊其間。巖岫皆失色,崖壑俱改顏。歷高林兮入深巒,銀幢寶纛森圍圓。長矛利戟白齒齒,駭心慄膽如穿虎豹之重關。澗溪埋沒不可辨,長松之杪,修竹之下,時聞寒溜聲潺潺。沓嶂連天,凝華積鉛,嵯峨嶄削,浩蕩無顛。嶙峋眩耀勢欲倒,溪迴路轉,忽然當之,卻立仰視不敢前。嵌竇飛瀑,忽然中瀉,冰磴崚嶒,上通天罅,枯藤古葛倚巖嶅而高掛,如瘦蛟老螭之蟠糾,蛻皮換骨而將化。舉手攀援足未定,鱗甲紛紛而亂下。側足登龍虯,傾耳俯聽寒籟之颼颼,陸風蹀躡,直際縹緲,恍惚最高之上頭。乃是仙都玉京,中有上帝遨遊之三十六瑤宮,傍有玉妃舞婆娑十二層之瓊樓,下隔人世知幾許,真境倒照見毛髮,凡骨高寒難久留。劃然長嘯,天花墜空,素屏縞障坐不厭,琪林珠樹窺玲瓏。白鹿來飲澗,騎之下千峰。寡猿怨鶴時一叫,彷佛深谷之底呼其侶,蒼茫之外爭行蹙陣排天風。鑑湖萬頃寒濛濛,雙袖拂開湖上雲,照我鬚眉忽然皓白成衰翁。手掬湖水洗雙眼,回看群山萬朵玉芙蓉。草圍蒲帳青莎蓬,浩歌夜宿湖水東。夢魂清撤不得寐,乾坤俯仰真在冰壺中。幽朔陰巖地,歲暮常多雪,獨無湖山之勝,使我每每對雪長鬱結。朝回策馬入秋臺,高堂大壁寒崔嵬,恍然昔日之湖山,雙目驚喜三載又一開。誰能縮地法此景,何來石田畫師,我非爾,胸中胡為亦有此?來君神骨清莫比,此景奇絕酷相似。石田此景非爾不能摸,來君來君非爾不可當此圖。我嘗親遊此景得其趣,為君題詩,非我其誰乎?

卷十四(2)

雨霽游龍山次五松韻

日須登獨秀臺,碧山重疊畫圖開。

閒心自與澄江老,逸興離還白髮來?

入海門舟亂髮,風臨松頂鶴雙回。

夜憑虛閣窺星漢,殊覺諸峰近斗魁。

光亭子勝雲臺,雨後高憑遠目開。

鄉里正須吾輩在,湖山不負此公來。

邊秋思丹楓盡,霜外緘書白雁回。

幽朔會傳戈甲散,已聞南檄授渠魁。

雪窗閒臥

回雙闕曙光浮,懶臥茅齋且自由。

巷僻料應無客到,景多唯擬作詩酬。

巖積素供開卷,疊嶂回溪好放舟,

破虜玉關真細事,未將吾筆遂輕投。

次韻畢方伯寫懷之作

顏心跡皋夔業,落落乾坤無古今。

公自平王懷真氣,誰能晚節負初心?

情老去驚猶在,此樂年來不費尋。

矮屋低頭真侷促,且從峰頂一高吟。

春晴散步

晨急雨過林霏,餘點煙稍尚滴衣。

隔水霞明桃亂吐,沿溪風暖藥初肥。

情到底能容懶,世事從前且任非。

對眼春光唯自領,如誰歌詠月中歸。

用舞霓裳,巖花自舉觴。古崖松半朽,陽穀草長芳。

竹穿風磴,雲蘿繡石床。孤吟動梁甫,何處臥龍岡?

次魏五松荷亭晚興

座松陰盡日清,當軒野鶴復時鳴。

風光於我能留意,世味酣人未解醒。

擬心神窺物外,休將姓字重鄉評。

飛騰豈必皆伊呂,歸去山田亦可耕。

後飛觴亂擲梭,起從風竹舞婆娑。

疏慵已分投箕潁,事業無勞問保阿。

水層城來鶴駕,紫雲雙闕笑金娥。

摶風自有天池翼,莫倚逢蒿斥鵪窠。

次張體仁聊句韻

底湖山自一方,晚林雲石坐高涼。

閒心最覺身多系,遊興還堪鬢未蒼。

杪風泉長滴翠,霜前巖菊尚餘芳,

秋江畫舫休輕發,忍負良宵鐙燭光。

滄江鷗鷺翔。海內交遊唯酒伴,年來蹤跡半僧房。

過未盡青雲話,無奈官程促去航。

林人靜一燈歸,回首諸天隔翠微。

千里月明京信遠,百年行樂故人稀。

知造物終難定,唯有煙霞或可依。

總為迂疏多抵捂,此生何忍便脂韋。

題郭詡濂溪圖

生作濂溪像,其類與否吾何從辨之?

使無手中一圖,蓋不知其為誰矣。

筆畫老健超然,自不妨為名筆。

生揮寫最超群,夢想形容恐未真。

月光風千古在,當時黃九解傳神。

西湖醉中謾書

光瀲灩暗偏好,此語相傳信不誣。

景中況有佳賓主,世上更無真畫圖。

風欲雨吟堤樹,春水新添沒渚蒲。

南北雙峰引高興,醉攜青竹不須扶。

文衡堂試事畢書壁

闈秋鎖動經旬,事了驚看白髮新。

造作曾無酣蟻句,支離莫作畫蛇人。

絲擬得長才補,五色兼愁過眼頻。

袖手虛堂聽明發,此中豪傑定誰真。

君以予白髮之句,試觀予鬢,

果見一絲。予作詩實未嘗知也。

書一絕識之:忽然相見尚非時,

豈亦殷勤效一絲?總使皓然吾不恨,

心還有爾能知。

遊泰山

湍下雲窟,千尺瀉高寒。

昨向山中見,真如畫裡看。

風吹短鬢,霜氣肅群巒。

好記相從地,秋深十八盤。

雪巖次蘇穎濱韻

途亦幽尋,窈窕穿谷底。

塵土填胸臆,到此方一洗。

視劍戟鋒,巑岏顙有泚。

俯窺蛟龍窟,匍伏首如稽。

境固靈秘,茲遊實天啟。

梵宇遍巖壑,簷牙相角抵。

僧出延客,經營設酒醴。

道引入雲霧,峻陟歷堂陛。

田唯種椒,晚炊仍有米。

張燈坐小軒,矮榻便倦體。

遊感疇昔,陳李兩昆弟。

侵晨訪舊跡,古碣埋荒薺。

試諸生有作

後相看眼倍明,絕憐詩骨逼人清。

菁莪見辱真慚我,膠漆常存底用盟。

海浮雲悲絕域,碧山秋月動新情。

憂時謾作中宵坐,共聽蕭蕭落木聲。

再試諸生

堂深酌坐寒更,蠟炬煙消落降英。

旅況最憐文作會,客心聊喜困還亨。

回馬帳慚桃李,花滿田家憶紫荊。

世事浮雲堪一笑,百年持此竟何成?

夏日登易氏萬卷樓用唐韻

樓六月自生寒,沓嶂回峰擁碧蘭。

久客已忘非故土,此身兼喜是閒官。

花傍晚煙初暝,深樹新晴雨未乾。

極目海天家萬里,風塵關塞欲歸難。

再試諸生用唐韻

涯猶未隔年回,何處嚴光有釣臺?

樽酒可憐人獨遠,封明舊詩石,

來應自長莓苔。

次韻陸文順僉憲

王正月十七日,薄暮甚雨雷電風。

卷我茅堂豈足念,傷茲歲事難為功。

滕秋日亦已異,魯史冬月將無同。

老臣正憂元氣洩,中夜起坐心忡忡。

太子橋

寒乍暖早春天,隨意尋芳到水邊。

樹裡茅亭藏小景,竹間石溜引清泉。

花照日猶含雨,岸柳垂陰漸滿川。

欲把橋名尋野老,淒涼空說建文年。

與胡少參小集

雨初晴蠛蜢飛,小亭花竹晚涼微。

後期客到停杯久,遠道春來得信稀。

墨多憑消旅況,道心無賴入禪機。

何時喜遂風泉賞,甘作山中一白衣?

再用前韻賦鸚鵡

垂猶憶隴西飛,金鎖長羈念力微。

只為能言離土遠,可憐折翼嘆群稀。

林羞比黃鸝巧,晴渚思忘白鳥機。

千古正平名正賦,風塵誰與惜毛衣?

送客過二橋

馬溪邊偶共行,好山當面正如屏。

不緣送客何因到,還喜門人伴獨醒。

洞巧容危膝坐,清泉不厭洗心聽。

經過轉眼俱陳跡,多少高崖漫勒銘。

複用杜韻一首

纓何處有清流,三月尋幽始得幽。

送客正逢催驛騎,笑人且復任沙鷗。

傍石偃門雙啟,洞口蘿垂箔半鉤。

淡我平生無一好,獨於泉石尚多求。

先日與諸友有郊園之約是日因送客後期小詩寫懷

園隔宿有幽期,送客三橋故故遲。

樽酒定應須我久,諸君且莫向人疑。

遊更憶春前日,歸醉先拚日暮時。

卻笑相望才咫尺,無因走馬送新詩。

欲探幽肯後期,若為塵事故能遲。

緩歸已受山童促,久坐翻令溪鳥疑。

裡清醅應幾酌,水邊相候定多時。

臨風無限停雲思,回首空歌伐木詩。

橋客散赴前期,縱轡還嫌馬足遲。

好鳥花間先報語,浮雲山頂尚堪疑。

傳江閣邀賓句,頗似籬邊送酒時。

便與諸公須痛飲,日斜潦倒更題詩。

待諸友不至

間望眼欲崇朝,何事諸君跡尚遙?

自處豈宜同俗駕,相期不獨醉春瓢。

形爾我雖多缺,義重師生可待招。

自是清遊須秉燭,莫將風雨負良宵。

夏日遊陽明小洞天喜諸生偕集偶用唐韻

洞閒來日日遊,山中宰相勝封侯。

絕糧每自嗟尼父,慍見還時有仲由。

裡高崖微入暑,石間寒溜已含秋。

他年故國懷諸友,魂夢還須到水頭。

將歸與諸生別於城南蔡氏樓

際層樓樹杪開,夕陽下見鳥飛回。

城隅碧水光連座,檻外青山翠作堆。

恨眼前離別近,惟餘他日夢魂來。

新詩好記同遊處,長掃溪南舊釣臺。

諸門人送至龍里道中二首

路高低入亂山,諸賢相送愧閒關。

溪雲壓帽兼愁重,峰雪吹衣著鬢斑。

燭夜堂還共語,桂枝秋殿聽躋攀。

躋攀之說甚陋,聊取其對偶耳。

思不用勤書札,別後吾言在訂頑。

滿山城入暮天,歸心別意兩茫然。

及門真愧從陳日,微服還思過宋年。

酒無因同歲晚,緘書有雁寄春前。

莫辭秉燭通宵坐,明日相思隔隴煙。

贈陳宗魯

文須學古,脫俗去陳言。

譬若千丈木,勿為藤蔓纏。

如崑崙派,一瀉成大川。

人言古今異,此語皆虛傳。

苟得其意,今古何異焉?

子才良可進,望汝師聖賢。

文乃餘事,聊雲子所偏。

醉後歌用燕思亭韻

峰攢簇高連天,貴陽久客經徂年。

思親謾想斑衣舞,寄籠恨已遲,

翮雲霄苦不早。

懷冥寂巖中人,蘿衣菃佩芙蓉巾。

黃精紫芝滿山谷,石不愁倉菌貧。

溪常伴明月夜,小洞自報梅花春。

高間豈說商山皓,綽約真如藐姑神。

書遠寄貴陽客,胡不來歸浪相憶?

記取青松澗底枝,莫學楊花滿阡陌。

題施總兵所翁龍

不見所翁所畫龍,雖畫兩目不點瞳。

曾聞弟子誤落筆,即時雷雨飛騰空。

精入神奪元化,淺夫未識徒驚詫。

操舵移山律回陽,世間不獨所翁畫。

堂四壁生風雲,黑雷柴電日晝昏。

山崩谷陷屋瓦震,雨聲如瀉長平軍。

角崢嶸歲千丈,倏忽神靈露乾象。

小臣正抱烏號思;一墮鬍髯不可上。

久眩定凝心神,生綃漠漠開嶙峋。

乃知所翁遺筆跡,當年為寫蒼龍真。

今旱劇枯原野,萬國蒼生望霑麗。

憑誰拈筆點雙睛,一作甘霖遍天下!

和大司馬白嚴喬公諸人送別

常白樓吳公、大司成蓮北魯公、

少司成雙溪汪公,相與集餞於清涼山,

又於借山亭,又再餞於大司馬第,

又出餞於龍江,諸公皆聊句為贈,

即席次奉酬,聊見留別之意。

去先愁別後思,百年何地更深知?

今宵燈火三人座,他日緘書一問之。

有煙霞刊肺腑,不堪霜雪妒鬚眉。

莫將分手看容易,知是重逢定幾時?

鄉還日是多餘,長擬雲山信所知。

豈謂尚懸蒼水佩,無端又領紫泥書。

狼遠遁休為梗,鷗鷺初盟已漸虛。

他日姑蘇皈舊隱,總拈書籍便移居。

事俄驚蟋蟀先,向遊剛是早春天。

故人愈覺晨星少,別話聊憑杯酒筵。

馬驅馳非舊日,筆床相對又何年?

不因遠地疏蹤跡,惠我時裁金玉篇。

補涓埃愧聖朝,漫將投筆擬班超。

論交義重能相負?惜別情多屢見招。

入風塵兵甲滿,雲深湖海夢魂遙。

廟堂長策諸公在,銅柱何年打舊標?

航渺渺去鐘山,雙闕回首杳靄間。

吳苑夕陽臨水別,江天風雨共秋還。

懷遠地書頻寄,後會何時鬢漸斑。

今夜夢魂汀渚隔,惟餘梁月照容顏。

遊白鹿洞歌

年白鹿洞,正傍五老峰。

五老去天不盈尺,俯窺人世煙雲重。

欲攪秀色,一一青芙蓉。

舉手石扇開半掩,綠鬟玉女如相逢。

雷隱隱萬壑瀉,憑崖倚樹聞清鍾。

洞門之外百丈松,千株化盡為蒼龍。

蒼龍,騎白鹿,泉甚飲,芝可服,

何人肯入空山宿?空山空山即我屋,

卷《黃庭》石上讀。

詠釣臺石筍

根奇怪起雙峰,慣歷風霜幾萬冬。

春去已無班籜落,雨餘唯見碧苔封。

隨眾卉生枝節,卻笑繁花惹蝶蜂;

借使放梢成翠竹,等閒應得化虯龍。

遊雪竇

生性野多違俗,長望雲山嘆式微;

暫向溪流濯塵冕,益憐薜蘿勝朝衣。

間煙起知僧住,巖下雲開見鳥飛;

絕境自餘麋鹿伴,況聞體遠悟禪機。

山路斷獨來難,過盡千溪見石壇;

高閣鳴鐘僧睡起,深林無暑葛衣寒。

雷隱隱連巖瀑,山雨森森映竹竿;

莫訝諸峰俱眼熟,當年曾向書圖看。

居俯瞷萬山尖,六月涼飈早送炎。

夜枕風溪鳴急雨,曉窗宿霧卷青帘。

池種藕當峰頂,架竹分泉過屋簷。

幽谷時常思豹隱,深更猶自愧蛟潛。

晚堂吟

堂孤坐漫沉沉,數盡寒更落葉深。

高棟月明對燕語,古階霜細或馳吟。

評正恐非吾所,報答徒能盡此心。

賴有勝遊堪自解,秋風華嶽得高尋。

《王陽明全集》卷十四(1) 靜心錄之六 續編二(2)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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