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河,一路向東(原創)

大理河

大理河,一路向東(原創)

大理河是黃河很小的支流


大理河,從我家門前流過。它只是黃土高原上一條極普通的河,與307國道幾近平行,穿山越嶺,一路向東!

據說大理河發源于靖邊縣的喬溝灣附近,最終注入了黃河的支流無定河。至於它詳細的源頭在哪裡,又是從何處注入無定河,沿岸的人們不曾細究。只知道,冬去春來,它一年一年地融冰漲水,灌田澆地,逢雨成洪,結冰成灘。兩岸的農人,隨著它的起落消融,安排農事,安排忙閒,安排枕上的歲月。

大理河流經的地方被稱作大理河川。川的寬窄,隨著河床的急緩、山溝的凹凸,不斷蜿蜒變更。寬處四五公里,窄處一兩公里,再詳細呢,就沒人說的清了。人們只曉得,遠在他們出生前,大理河就這樣日夜流淌;等他們有一天離開,大理河照樣遊蕩前行。它灌溉著一茬一茬莊稼,也滋養著一茬一茬人。

春天。大理河上的冰消融了。最初是靠岸的冰層一點點融化,摻雜著初消的泥土,化為濁黃的泥水,溜進河床。然後周邊的冰層,受了影響,也一點點被蠶食,冰層下的水就慢慢滲了上來。

倘若河床下水流湍急,那水就會迫不及待地敲打上面的冰層,“叮咚……叮咚……”,最終冰面上被漩出一個水渦,越來越大。慢慢地,河面上的冰被肢解成一座座孤立的小冰丘。沒多久,那冰丘漸次化為冰凌,隨水飄蕩撞擊。此時,整個河面甚為壯觀,渾濁的水卷帶著冰凌,浩浩蕩蕩,奮勇前行。

這豪壯的場面吸引了一群小孩子。他們有的在岸上撒開歡兒地跑,似乎在與冰凌賽跑。有的隨手撿起塊兒小石頭,甩甩胳膊,將其扔向河裡的浮冰,打中了便歡呼鼓掌,沒打中就再接再厲。有的在岸邊彼此推搡,假裝要把對方推進河裡。若是真把誰推進河裡了,所有人又急得大喊大叫,那為首的大孩子就趕過來,一起拼命拉拽,生怕真惹了禍事。好在此處河床夠寬,水不深也不急,總算有驚無險。當然,那河水可真是冰冷刺骨,就當是對他們調皮的懲戒吧。

等冰融化得無影無蹤了,就到了河水大顯身手的時候了。河水左突右躥,穿過水渠,漫過田野,餵飽一片片乾涸的土地,為一年的豐收蓄滿了希望。沒多久,田野上一片繁忙,毛驢黃牛或者是小型農用翻地機,此起彼伏。男人女人,大人小孩兒,點籽的、抓肥的、掩土的、鋪地膜的,忙得不亦樂乎。

夏天。大理河成了人們最喜愛的去處。

孩子們撲騰一聲跳進河裡耍水摸魚。玩兒累了,就上岸,跑入自家的西瓜地,挑一顆個兒大的西瓜,摘下來,坐在岸邊的樹蔭下嘶溜嘶溜地吃起來。不一會兒又跳入河裡了。反反覆覆,一天最多可達十幾趟,衣服就沒有幹過。有那年齡小的,乾脆脫得赤條條的,反正沒人笑話!

女人們呢,坐在岸邊的大青石上搓洗衣裳。要是衣服太髒,就找根棍子“噼噼啪啪”地槌打起來。邊洗邊拉話。一會兒功夫,家長裡短、男人孩子、莊稼牲口、人情往來,拉了個遍。說到有趣處,一個個笑得東倒西歪,有的乾脆一屁股坐在石頭上笑半天,都快忘記洗衣服這事兒了。嗨,笑就笑吧。她們在家做女兒時,也曾有過各種綺麗多彩的夢。一朝結婚生子,就得應對柴米油鹽。不知不覺,就到了把未竟的夢想移交給兒女的年紀,從此,極少為自己的喜憂費心了。所以,在河邊洗衣服的說笑,就顯得彌足珍貴了,這是她們為數不多的輕鬆愜意!從這片刻的舒展活潑中,你可以窺探到幾分她們明媚短暫的青春歲月。


大理河,一路向東(原創)

一條河養育一川人


大理河可不會總這樣悠悠閒閒地陪大家嬉鬧。遇到天旱,河水幾近斷流,河床空空蕩蕩,甚是孤寂。人們可憐莊稼,也可憐這河,“唉,老天爺再不下雨,大理河都快渴死了!”可是等到夏秋交接之際,山洪噴湧,大理河便是另一番景象了。

“山洪下來了。幾里遠先聽見隆隆的喧響,轉眼,牆一樣高出水面的洪峰就過來。挾裹著山間的泥土沙礫、枯草敗葉,呼嘯吶喊著奔過清平灣。清平河再不是那麼清平舒緩,驟然間變成幾十丈的急流,驚濤拍天,似乎生怕辱沒了它黃河子孫的聲名。”——史鐵生《插隊的故事》

北方的河大約都是類似的模樣。山洪漫卷的大理河,絲毫不遜於史鐵生筆下的清平河。洪峰一浪一浪湧了過來,岸邊張望的人們,看呆了,顧不得說一句話。這時,有人喊起來,“豬……豬……”眾人循著他的眼光追過去,浪頭上隱隱約約地翻動著一星黑色,再一瞅,還真是,一隻黑豬抱著一截樹幹,被洪浪拍打得躍起落下、躍起落下……

這時河床極為寬廣的下游岸邊,幾名精壯的男子,早已躍躍欲試。長鐮刀、大耙子、又粗又長的繩子,被揮舞得有條不紊。可惜,那豬卻被又一層浪打到對岸去了。與史鐵生筆下清平灣的鄉親不同,大理河的鄉親們打撈河柴,多是為出於年輕人好勇逞能,並非為了補貼生計,有所收穫自然好,沒有,也無甚干係。這主要是因為時代變遷,此處的人們也早已實現了溫飽無憂,且地裡的玉米、高粱杆子、山上的幹檸條,加上購買的煤炭,足以解決燒柴的問題。所以,打撈河柴的心態很從容。譬如此刻,那豬被洪水拍打到對岸,又被一個大漩渦捲起了。男人們“唉呀、唉呀”嘆幾聲後,也就釋然了!

中秋節前後,天氣轉涼,大理河不必擔心乾旱與洪澇輪番造訪,變得雍容自若,河水嘩嘩嘩地響著,彷彿為兩岸收秋的農人們加油吶喊。人們呢,也顧不上再來和它絮叨。

冬天。大理河結了冰。清晨,半輪太陽擱在東南那座山上,一撥兒戴著毛絨帽子、圍著圍巾、戴著手套的孩子,哆哆嗦嗦地小跑到河灘上。他們臂彎裡夾著新舊不一的書本。很快,河灘上、溝谷裡,就傳來朗朗的讀書聲。他們吟著黃河長江,誦著歷史風流,說著宇宙洪荒,大理河安安靜靜地聽著,絲毫沒有覺得自慚形穢。孩子們呢,想不出來長江黃河長什麼樣,那麼就回想下大理河發山洪的樣子吧,大約也差不了多少?

等到一輪大陽越過了山,將大理河上的冰映得五光十色時,一縷縷炊煙,也嫋嫋升起。不遠處,便響起了零落的喊聲,那是母親們在召喚孩子們回家吃飯。

大理河,目送著孩子們離開,在暖洋洋的陽光下打個盹兒,算是午睡了吧。

人們不曾細究過,自己與大理河有多少干係。可是,但凡聊天,總容易提起這條河。譬如說吧,小夥子們打賭發誓,怕人家不信,就說“我要是玄黃,就讓大理河的水倒流!”到周邊外出務工的人,和人攀談,便問一句“你也是大理河川的吧?”村頭閒聊的人,說到天氣,來一句“今年天太熱了,你看看大理河那點水,都快乾了。”……

一年又一年。河畔的莊稼草木綠了黃了,枯了敗了。人老了去了,生了,大了。大理河照舊東行,日夜不歇。它像一個活了幾百年、上千年或者是幾千年的老者,悄然無聲地看著春榮秋枯、悲歡離合、生老病死,一年又一年!

大理河,一路向東(原創)

春榮秋枯,一年又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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