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向來蕭瑟處,也無風雨也無晴。
每個中國人心中,都有一個蘇東坡。
林語堂說他是個秉性難改的樂天派,
是悲天憫人的道德家,是黎民百姓的好朋友,
是偉大的作家、畫家、書法家和詩人……
他還是個高品位的生活家、美食家,
有著廣泛的興趣和曠達的胸襟。
然而反觀他的一生,不如意事常八九,
起起落落,屢遭貶謫,漂泊不定。
但成就其偉大的,往往是最落魄時,
就如他晚年總結自己的一生說:
“問汝平生功業,黃州惠州儋州。”
沒有如意的人生,只有看開的生活。
蘇東坡就是從苦難裡開出的一朵花,
儘管飽經風雨,依舊笑對人生!
對於蘇東坡,物道君喜歡用“橫空出世”這個詞,正如王國維所說:“這樣的大天才世所罕見,要五百年甚至一千年才出一個。”
但比起聰明一世的天才,屢遭貶謫的他卻更願意做個愚人。因為蘇軾早年就在這“聰明”上面栽過大跟頭。
蘇軾從小天資聰穎,志向不凡,“發奮識遍天下字,立志讀盡人間書”。他年少便名動京城,22歲中進士,得到當時大文豪歐陽修的賞識,宋仁宗更是直接將他視作未來的宰相人選。
只是好景不長。他初涉仕途便碰上新黨王安石變法,沒看清政治形勢就直言直語上書宋神宗,指出變法弊端,結果被新黨彈劾誣陷,貶為杭州通判,從此開啟了顛沛流離的生活。
沒人敢否認蘇軾的天才和抱負,但他的仕途卻一直不順暢,一生顛沛流離,其實回過頭看,讓他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又何嘗不是當初的自以為是、不知變通。
後來被貶為徐州太守的他算是看開了。每天睡懶覺、值晚班、讀閒書,有人問起他有何才能,就說,只願“佔得人間一味愚。”
被貶黃州期間,他寧願“作個閒人。對一張琴,一壺酒,一溪雲”。王朝雲為他生下一個男孩,他寫下《洗兒詩》,希望兒子魯鈍平凡,不要重蹈自己的覆轍:“人皆養子望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唯願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
其實,“愚且魯”不過是外表,大智若愚才是內核。“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太鋒芒畢露,往往是悲劇的主角。
大智若愚,是變小聰明為大智慧;不顯山露水,其實是韜光養晦。
在漫長的貶謫生涯裡,蘇東坡決定裝糊塗,他遊賞奇山異水,書寫錦繡文章,聞香品茗,談佛論道,貧困時開荒犁田,逸興至釀酒做菜。“浮名浮利,虛苦勞神”,不如作個閒人,“且陶陶、樂盡天真”。
當糊塗時糊塗,眾人皆醒時,你不妨醉一回。
“烏臺詩案”是蘇軾政治生涯裡最悲慘的一次。當時還是湖州太守的蘇軾身陷文字獄,捉拿的人凶神惡煞闖進府院,“執一太守,如執雞犬”,在被押解進京的路上,蘇軾曾想投湖自殺,但求死固然容易,他還是選擇了面對命運的未知。
“烏臺詩案”牽連甚廣,蘇軾坐了130天牢獄,深知在劫難逃寫下絕命詩時,已經罷相的王安石為他求情:“豈有盛世而殺才士者?”曹太后也提醒神宗說:“當年你祖父將他當做後世子孫的宰相來培養,怎麼說殺就殺?”神宗才饒他一命,將他貶到黃州。
“烏臺詩案”差點讓蘇軾喪命,而被貶黃州,卻是蘇東坡生命的起點。蘇軾是蛹,蘇東坡是蝶,在黃州完成蛻變。大難不死,讓他更想遠離朝堂,一頭扎進簡單而充實的生活。
初到黃州,生活環境十分糟糕,幸好太守徐君猷為他闢了“臨皋亭”;俸祿微薄,他便在黃州城外的東坡上開荒種地,建了“東坡雪堂”,自號“東坡居士”。
即使生活困頓,他還是看到了美好:“長江繞郭知魚美,好竹連山覺筍香”,全然一副賞美景嘗美食的心態。於是大才子蘇東坡,當起了最會生活的美食家。
黃州的豬肉價賤如泥土,他卻買來豬肉,用慢火清燉,自創的“東坡肉”美味無比;做竹筍燒肉時,他打油道:“無竹令人俗,無肉使人瘦,不俗又不瘦,竹筍燜豬肉”,聽起來就很有味道。
黃州臨近長江,蘇東坡經常跑到江邊垂釣,蒸出來的“東坡魚”美味可口,即使是味美而有毒的河豚,他也垂涎三尺:“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
蘇東坡與好友乘舟遊赤壁,飲清風餐明月,嘗鱸魚品美酒,揮毫寫下兩篇《赤壁賦》,填下了《念奴嬌 · 赤壁懷古》。夜半敲門無人應,便倚杖聽江聲。
生活無華便樸實,人間有味是清歡。
於糟糠中見珠玉,在野菜裡覓美食,簡單中飽腹。
沐浴江上之清風,吸收明月之光華,精神上知足。
蘇東坡顛沛流離30年,一生漂泊不定,路過多少窮山惡水,經歷無數天災人禍,最困窘的時期莫過於被貶惠州和儋州,所幸有隨遇而安的心態,若是換作別人,早已身心俱疲,怨聲載道。蘇東坡走到哪裡,哪裡便是他的第二故鄉。
蘇東坡到了偏遠的廣東惠州,遍地瘴氣,瘴癘和瘧疾時時威脅人命。而且每天食不果腹,實在沒東西吃時,他就買沒人要的羊脊骨。煮熟後用熱酒淋一下,撒上鹽,放在火上燒烤來吃。最悲慘的是,小妾王朝雲還身染瘟疫逝世。
即便如此,他還是釋然了,他說:“此心安處是吾鄉”。當他發現豐腴甜美的荔枝,便“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還寫信跟兒子說,千萬別讓那些陷害他的人知道這裡有好吃的荔枝。
後來他被流放到閉塞落後的蠻荒之地海南儋州。自古被貶海南的官員無疑是被判死刑,無一生還,他索性帶上一副棺材前往。儋州“食無肉,病無藥,居無室,出無友,冬無碳,夏無寒泉。”對六十多歲的蘇東坡來說,倍感煎熬。
但在物資匱乏、環境惡劣的情況下,他還慶幸沒有嶺南的瘴氣:“唯有一幸,無甚瘴也。”他把儋州當成第二故鄉,不僅努力學習當地方言,也在那裡辦學堂、搞學風,培養出了海南第一位進士。
儋州人頓頓食薯,葷菜只有燻鼠、燒蝙蝠,他千方百計找到牡蠣,大呼味美;當地人多取鹹灘積水飲用,以致常年患病,蘇東坡便親自教鄉民挖井取水,疾病便少了,人們把那口井命名為“東坡井”。
“九死南荒吾不恨,茲遊奇絕冠平生。”當命運的風雨無情地襲來,他總能用生活中點滴的快樂,沖刷掉那些巨大的悲傷。
生活不再別處,就在當下。
只有放下過去,與現實握手言和,才能享受當下。
對蘇東坡來說,世事不過一場夢,當於靜處品人生。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在人生這條路上,蘇東坡且行且珍惜,詩酒趁年華。
文字轉自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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