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86
口述者/執筆者:orange(旅法華商，現居法國朗香)
“及時行樂”大概是很多法國人的人生信條。從2月底法國疫情開始加劇時民眾的反應就能窺見一斑：原本定於29日結束的尼斯狂歡節，因為疫情開始抬頭被迫提前一天終止。可惜政府能叫停主辦方的活動，叫不停民眾的熱情。沒有了節目沒關係，歌照唱舞照跳大街小巷來擁抱，狂歡的人們都說這一場小題大做的流感，是明天才該擔心的事。於是這場狂歡有了一個悲劇結尾：3月16日，尼斯市市長Christian Estrosi被確診已感染新冠肺炎，3月20日晚8點起，他宣佈尼斯市實行宵禁，除有特殊許可的工作人群外，所有人不得外出。
封城令後“集體大出逃”
給法國人民“選擇隔離地點”的自由
“確實無法遠程進行的工作”屬於封城令和封國令中被豁免的出行理由，因此一些外出務工的人員依然保持著原有的生活節奏，但有一個習慣被迫要改變，下班後呼朋喚友去酒吧喝一杯。不過對於高盧雄雞來說，只要有心，什麼事兒都難不倒。自律型的，在家開上一瓶紅酒打開視頻軟件，和三兩好友來上一個“雲酒局”；放肆型的，就是買上幾箱啤酒再訂兩張外賣披薩，和同事一起躲在停車場裡的小麵包車裡吃吃喝喝看星星。在他們看來，生病的人都只存在於報紙上電視裡，離自己的生活很遙遠。
全國封城的4天，也是法國大部分地區從去年入秋以來天氣最好的4天，和隔壁意大利西班牙一樣，熱情奔放的法國群眾按捺不住躁動的心：這麼好的天氣沒有餐廳沒有酒吧沒有派對簡直難以忍受！然而截至20日晚，法國的確診病例已達12612例，觸目驚心的數字讓人不得不擔心法國真的會成為下一個意大利。
這種擔憂並不是杞人憂天，根據疫情發展的時間線來看，法國正在多方面地重複意大利的故事，其中就包括封城令後的“集體大出逃”。
封城令於16日晚宣佈，卻在次日12時起才生效，這給了民眾充足的時間“逃出”巴黎。根據禁閉措施實施後48小時巴黎全城用電量下降的趨勢分析，大約有17%的巴黎常住人口已經離開。有人質疑政府這樣寬鬆的政策給了病毒擴散的機會，但另有人分析稱政府此舉是，為了給生性浪漫的法國人民“選擇隔離地點”的自由。
畢竟和絕大多數國家的首都一樣，外地來的年輕人為了夢想在這個機會與危機並存的大城市打拼，很多人的收入只能支持他們租住老公寓的一間臥室，目前法國的封城令依然是“無限期”執行，要在這樣逼仄的空間裡獨處兩週甚至更長，確實讓人不安分。
3月19日，天氣晴好，封城後空蕩蕩的公園。orange供圖
退休老人逃離巴黎
住鄉下寧靜悠然的大別墅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已退休在家頤養天年的老人也選擇了在最後關頭離開巴黎，這部分人群普遍經濟狀況優良，他們早年已在鄉下置下房產。和巴黎的公寓不同，他們鄉下的房產通常是依山傍水寧靜悠然的別墅，還有幾百平的大院環繞，外省地廣人稀的人口布局使得周圍的超市也少了哄搶的危險，無疑是隔離期的最佳居住點。
我在社交軟件上詢問一位法國朋友的母親狀況如何，她說一切都好，因為住在鄉下偏僻的獨立屋裡，遠離鬧市和街道，後院甚至還有一整片森林。在這樣的環境裡可以說幾乎沒有任何感染風險。她的兒子經營的修車廠原本不在政府勒令關閉的商家之內，但配件生產商停工，物流公司運力下降，使得他的維修零件缺貨嚴重，最後不得不關門歇業。他在社交軟件上調侃說：“可真是一個好天氣！應該叫大夥兒來燒烤...哦不！那可是違法的！” 另有好友立刻回覆說：“可以邀請我！如果被警察攔下我可以說我是去尋找食物，沒毛病！” 不過政府早已想到了這點：巴黎郊區oise市日前就宣佈法令，凡是違規組織燒烤的民眾將面臨1600歐元的罰款。
3月19日，從陽臺觀望到的車流量有所下降，街上的修車廠已經停業。orange 供圖。
封城第四天
網絡上滿滿都是崩潰的人
法國政府已經推出了一系列幫扶政策，力求沒有一家公司因此破產，沒有一個人因此被解僱。所以很多人一開始都抱著“就當在家休兩個禮拜假好了”的心態進入了隔離期。然而進入隔離的第四天，法國的網絡上滿滿都是崩潰的人：原本以為可以放肆看劇看到爽，在連看幾天後表示已經頭昏眼花看見電視就噁心；有的想要睡個懶覺但是隔壁家的小孩早上7點半就開始超大音量的動畫片放送；有的早早採購了各式各樣的吃食想要好好宅家當個吃貨，結果不出三天就被自己的廚藝打敗；有的開始想方設法出門，有狗的遛狗，沒狗的也沒關係，有一門新興行業可以滿足你的需求---去網絡上租狗！
就像最近微博上流傳的那位意大利市長抱怨的那樣，原本也沒見有多少熱愛運動堅持運動的市民，禁足令一出，似乎人人都變成了運動健將。尤其是法國沿海的城市，一時間海濱路幾乎成了馬拉松賽場，政府不得不緊急下令封閉海灘和河堤以阻止那些“隔離期運動健將”外出打擦邊球，體育部也發文呼籲隔離期的運動小跑即可，10公里以上的長跑大可不必！
不遵守規則的人太多
封城第2天全法開出4095張罰單
有話說“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隔離期的出門證上正經的出門理由只有區區5條：工作、看病、照顧生活不能自理者、遛狗或者簡單鍛鍊、購買生活必需品。
很明顯前三條需要證明的理由很難被利用，藉口遛狗和鍛鍊也已經被政府識破，那就只剩下購物了。於是就有人打著購物的旗號，一路開出幾十公里邊兜風邊溜達。這樣的事多了自然也會被警察看穿，微博上就有中國人表示自己因為沒有選擇去離家最近的超市而被警察警告稱，只有離家500米內的購物才被允許。
不遵守規則的人實在太多，在封城令下發的第2天全法就開出了4095張罰單，看來相比自由，38到135歐元的罰款不算什麼。於是政府在第三天果斷提高了罰款金額，最高可達375歐。其中在治安混亂的巴黎93區，就有1300人收到罰單，警方甚至以危害他人安全的罪名逮捕了5人，他們面臨著最高1萬5千歐元的罰款和一年監禁。
到現在為止，很多法國人依然把這次隔離當做一次休假，然而法國連日暴增的確診病例數讓政府表示：“就目前情況看，延長隔離期非常必要”。法國衛生部長今日稱形勢嚴峻，法國的疫情高峰可能會在5至8天內到達，耐人尋味的是他依然強調“非病患口罩無用”。要知道法國警察已經下了最後罷工通牒，要求增加防護，首要需求就是口罩。另一方面政府又在號召民眾向醫院捐贈口罩，因為法國有效的口罩產能至今沒上去，醫護人員的防疫物資仍然得不到保障。
看來這沒有口罩的法式隔離，要等到柳暗花明的那天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外出證明，出門必備，違者罰款。留學生戲稱為“良民證”。
“戰疫口述實錄"陸續推出。南方都市報面向全網徵集抗擊新冠肺炎新聞線索，我們期待跟疫情相關的您，提供採訪線索。文字、視頻、圖片均可，南都隨時傾聽，為您執筆記錄。
聯繫方式：靳格（微信號：Gege-0022）、劉蘭蘭（微信號：lanlan269394284）
閱讀更多 南方都市報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