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影響下的民航業:從對照非典到難尋“樣本”

本報記者 李甜 北京報道

思慮再三後,甄誠(化名)還是決定啟程回國。3月16日,她經過16個小時從西班牙馬德里回到北京後,就被安排在北京小湯山醫院接受檢測。

由於疫情在歐美等國家蔓延,而國內疫情總體得到控制,以甄誠為代表的,原本處於相對安全環境的海外華人,大量選擇回國避疫,形成一波回國潮。3月16日,國家移民管理局邊防檢查管理司司長劉海濤介紹,3月11日以來,全國日均入境12萬人次,其中乘坐國際航班入境日均2萬人次。

在此情況下,國際航班的機票變得搶手。3月18日,去哪兒網提供給《中國經營報》記者的數據顯示,在過去的一週,美國、歐洲各地返回國內的機票均價分別上漲136.8%和173.5%。在未來的一週內,歐美主要城市飛往北京、上海的直飛航班已經售罄。

回國潮背後,看似民航業有生意可做,實際呈現著一個更艱難的現實。疫情正在全球超過100個國家和地區間傳播,全球民航業受到衝擊,據國際航空運輸協會預測,今年航司營收最多減少1130億美元。記者獲悉,業內原本多以非典前後的發展規律來預判此次新冠肺炎疫情的影響。但現在,它已經缺少了可有效對照的樣本。

民航從業者林智傑對本報記者說,“新冠肺炎疫情的全球大流行,確實有些超出原先的估計。”國際市場影響較大,可謂“旅客少,航班更少”。“主要原因是面臨較大的疫情輸入壓力,民航局削減了國際航班數量,航班只能減,不能增。這波回國潮對行業效益的幫助也不大,去程基本是空的,也就回程能賺錢,而且航班量也不大,未來可能還要空出中間座位,減少交叉感染風險。”

由家庭牽引的強需求

這場新冠肺炎疫情,打亂了甄誠的留學計劃。她剛到西班牙留學8個月,本來打算攻讀碩士學位。如今回國,意味著就得選擇休學。

與甄誠有著相似境遇的還有葉暢。葉暢原本在西班牙馬德里市留學,3月12日,她選擇回國時,身邊一半的朋友也已經回來了。

據甄誠介紹,即使西班牙確診病例在不斷增多,但大街上,戴口罩的人不多。甄誠說,人們“看起來歲月靜好,每個人都很開心”。如果你戴了口罩,歐洲那邊的人會覺得很奇怪。在他們的思維裡,沒病就不用戴口罩,勤洗手就可以了。

“他們覺得這個事情是老年人應該擔心的,年輕人該吃吃、該喝喝、該玩玩,這個病就是個流感,他們就是這樣的想法。”甄誠對本報記者說。

在萬里之外的中國,不少父母則正在擔心遠方年輕的孩子。

在3月初,西班牙確診病例一兩百人次時,甄誠的父母就讓她歸國。但如果歸國,就意味著得休學,甄誠開始有些猶豫,先訂了兩週後的機票。考慮若不回來,則損失兩千多元。不然,若決定回來,則需要承擔高價機票。

讓甄誠下定決定回國,是因為母親哭了。“我媽才是‘猛虎落淚’。”甄誠告訴記者,母親性子堅強,平時基本沒怎麼哭過,而父親常常跟她商量意見,但這次,比較強硬。寬慰她說,就當去那邊旅行了8個月。

“很多人都是家裡催得特別緊。”葉暢提到,“很多家長都說,不在意(治療)國家免費不免費,只是因為我們回來,他們覺得安全了,就算有事情,在國內就能治療。”

回來之後,一些人原來的計劃被打破。葉暢說:“只能等到六七月看情況了,家裡不想讓我上了。今年剛去半年多,計劃是讀研的,但是現在這個形勢,不知道怎麼辦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林準(化名)於3月16日從西班牙回到上海,他剛去西班牙三個月,原來計劃先讀語言學校,然後申請碩士學校,在今年9月入學。他個人的計劃暫時沒有變化,準備五六月份回西班牙,但家人就是反對,“沒別的想法,反對我去一切危險的地方。”林準對記者說道。

機票為什麼那麼貴?

機票價格水漲船高,很大程度來自於強需求。

甄誠提前兩週買了3月16日的機票,需在俄羅斯中轉1次,花了兩千多元的平常價。在她回國時,同樣航程的票價已漲到接近1.8萬元。她向記者坦言,她算“賺到”了。

據受訪者反映,在返程機票上,航司官網,以及第三方訂票平臺攜程、去哪兒網、飛豬這三家,是海外華人訂票的主流渠道。

3月16日19時10分,攜程平臺顯示,3月17日,從倫敦飛往上海,有33個航班,價格總體在兩三萬元,中轉1~3次。時間最長達71個小時。價格最高的是3.6萬元,用時近18小時,中轉一趟。在20時25分,最高價變為約4.2萬元,由泰國國際航空初始承運。

攜程平臺數據顯示,今年3月以來,預訂自意大利、伊朗、西班牙、美國等地飛往中國的機票訂單一直呈現增長。

3月18日,去哪兒網提供給本報記者的數據顯示,在未來的一週內,倫敦至北京、上海、廣州、成都直飛航線基本售罄,3月18日,由倫敦至香港的直飛航班含稅最低5.2萬元。

中轉方面,未來一週,由倫敦飛往北京的中轉航班含稅最低近1.4萬元。相對來說,倫敦至上海價格會便宜些,3月24日,倫敦至上海最低3371元,但是需要中轉3次,歷時39.5個小時。

去哪兒網公關提到,直飛航班售罄、中轉歷時長,是目前歐洲各城市國內航班的真實情況。

一位OTA人士對記者說,“最近兩天,機票價格上漲是由於出行順時需求量大,航司運力不足導致。”

“國航每次定點發售的很快就搶光了,好多人搶不到,有的都買四月初的機票了。”葉暢說,很多人想買直飛,直飛相比轉機感染風險小,且對乘客的防護考慮到位。然而如今提供直飛的航司較少。

攜程人士告訴記者,“與以往不同的是,由於在疫情前期,全球100多個國家對我國採取了更為嚴格的入境限制措施,航空公司紛紛暫停或減少了航班數量。這就使得當出現目前的供給減少、需求增加局面時,機票價格上漲。”

林智傑說,中轉的選擇減少了,機票也就更貴了。

據《國際金融報》報道,有分析人士認為,出行需求加大、航司運力不足、票務平臺提供的不合理轉機方案,合力造就了“天價機票”。

上述OTA人士告訴記者,中轉航班主要是航司將多段航班拼接,在線旅遊平臺予以展示。少量是第三方平臺利用技術手段,將低價航班進行拼接,為用戶提供中轉方案。通常適用於直飛價格較貴的時候,方便用戶低價出行。

攜程方面向記者表示,中轉方案是由航司來最終確定。林智傑則告訴記者,“不同航司的中轉方案,就是OTA做的。OTA根據不同航司航班的時刻、機票價格、機場中轉限制等條件,可以算出好的中轉行程,推薦給旅客。”林智傑表示,嚴格意義的中轉航班,由航司主導合作,用戶有服務保障。而拼接航班由OTA主導,旅客在OTA上買了一張票,其實OTA賣了兩張票,比如涉及兩家航司,但這兩家公司其實沒有合作協議。OTA公司拿正常的佣金,也並沒有額外的收入,但拼接航班常提供給用戶更多更便宜的選擇,可能比航司的中轉航班更便宜,這無疑可以增加OTA的銷量。

上述OTA人士認為,在這個時期,需求旺,很難找到價格低廉的航班進行“拼接”,故票價也顯得較高。

林智傑認為,相比於國內航線大部分還有政府指導價而言,國際航線的定價本身更加市場化。如北京至上海,經濟艙最貴也就1630元,但國際航線一般沒有這個上限。

疫情影響難找對照“範本”

回國潮為經歷了退改、低迷的行業,帶來一波短期刺激。與此同時,也意味著疫情正在全球性傳播,原本預期打破。

據本報記者觀察,在疫情尚在國內蔓延時,民航業看待這場危機,有一定樂觀。

攜程方面在2月上旬向記者提供的信息顯示,“國內需求尚未滿足,報復性增長已在醞釀”,並提到“回顧歷史,在2003年SARS暴發後,民航市場也曾經歷‘一落千丈’,但隨後的暑期就出現‘報復性’的增長”。

但在3月18日,攜程方面提供給記者的信息顯示,公司的預期已變。

攜程方面表示,IATA曾發佈報告,稱全球航司2020年的收入減少超過293億美元,現在隨著疫情在全球一百個地區傳播,IATA最近再次警告,今年航司營收最多減少1130億美元。

攜程方面表示,疫情在全球蔓延,在如今經濟全球化的背景下,不可能有人置身事外,不論疫情中心如何轉移,全球民航業都會受到嚴重的影響。

“所謂反彈,需要等到疫情得到有效控制以後。目前疫情何時結束還很難判斷,所以也很難判斷反彈的時間點。”攜程方面如是說。

去哪兒網公關表示,商務及旅遊是人們的剛需,旅遊復興是遲早的事情,但是疫情過後國內出行可能會早於國際出行。

中國民航管理幹部學院教授鄒建軍撰文指出,考察COVID-19疫情(指新冠肺炎疫情)對民航業的影響,實在是難以找到較好的範本。唯一可比對的是2003年的“SARS”,但兩者仍然有巨大的差異。截至2020年3月7日,全球被COVID-19疫情涉及的國家達到了100個,病例超過了10萬人,幾乎主要地區性重要經濟國家都成為了疫情重災區(2003年的“SARS”只是涉及了29個國家或地區,病例僅為8000多例,主要經濟國家並沒有受到明顯影響)。

鄒建軍提到,本次COVID-19疫情,主要影響時間是傳統的“春運”和黃金市場的第一季度,航班執行率在低點時下降到15%左右,而且受諸多因素疊加,恢復速度反反覆覆。

林智傑則表示,其實業內一開始就有判斷,這次遠比非典更嚴重。目前航司不論大小,在擔心能不能活下去,從業者也擔心今年工資能拿多少。

鄒建軍認為,疫情的長遠影響,則是產業鏈和發展方式的雙重變革。至少可能包含四個方面,譬如政府管制政策,在航班與航班時刻分配管理方面的變化;航空公司間競爭與橫向併購重組;行業上下游之間的競爭與一體化;以及航線網絡與機隊結構的變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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